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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我说,你到底想和他做什么样的朋友?”霍云滔问出这话的时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道,“我们俩这样的?”

    陆以尧透过屏幕,直愣愣地看着他:“不行吗?”

    预感应验。

    霍云滔一颗心沉下来:“不是不行,是没可能。”

    陆以尧缓缓眯起眼睛。

    “你瞪我也没用,”霍云滔白过去一眼,“我俩什么交情,能穿一条裤子,你问问他愿意和你穿一条裤子吗,他恨不能扒你裤子。”

    陆以尧听前面就知道后面没好话,他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就一个好友还是这么让人绝望的,好不容易想交第二个,又是弯的……

    不对,陆以尧觉出问题来,他介意的从来都不是冉霖是直是弯,就算冉霖男人女人都喜欢,他也完全尊重,根本不会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任何障碍。

    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都只有一件事——冉霖喜欢的那个人,可能是他。

    “信我的,”霍云滔叹口气,难得像一回好人,“如果你真拿他当朋友,为他好,就别再强调什么我想和你做朋友,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能和你正常拍戏聊天,已经是你赚到了,如果你不想把他赶得更远,就顺其自然。”

    “所以他是真的喜欢我。”陆以尧忽然说。

    打脸友人的自恋已经成了霍云滔的条件反射,故而他想也不想就反驳:“也未必啊,说不定人家压根不喜欢你,结果就被你领错情还婉拒了,一难堪,一生气,当然晾着你。”

    “不对,他就是喜欢我。”陆以尧忽然灵光一闪,记忆长河里蹦出个片段,有声有影,清晰如昨日,“曾经有一次我们两个和另外一个人吃饭,我觉得那个人对他的态度有暧昧,还提醒过他要留心,我当时说的是一般男人对这种事情都不敏感,你别傻乎乎被占了便宜……”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霍云滔来了精神,“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陆以尧迟疑了。

    霍云滔瞪亮眼睛:“嗯?”

    陆以尧豁出去了:“他握着我的手说,与君共勉。”

    霍云滔:“……”

    陆以尧:“他肯定是喜欢我的,这句话就是点我呢。”

    霍云滔:“所以你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陆以尧:“我没多想。”

    霍云滔:“我以后交朋友一定要先测智商……”

    现在再回忆起来,这一段确实有点坑,但最丢人的都和损友承认了,陆以尧索性坚持到底:“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霍云滔皱眉,老友是比较自恋,但从来不会在被人追求这件事上秀优越,因为陆以尧觉得用别人的真心来堆叠自己的形象,是一件非常没品的事。

    可是现在,老友连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都捞出来了,就为证明那个叫冉霖的确实喜欢他。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怎么不动了?延迟了?”陆以尧误解了霍云滔的沉思,还以为画面卡了。

    “在呢,别晃了,眼晕。”霍云滔没好气地出声。

    陆以尧囧,刚把晃动的手停住,就听见那边特别严肃地问:“哥们儿,你喜欢那个叫冉霖的吗?”

    陆以尧怔住:“哪方面的喜欢?”

    霍云滔崩溃:“你到底喜欢上人家多少面啊!”

    陆以尧莞尔:“演戏,人品,性格,颜值,声音,皮肤,都喜欢,哦对,最后一项不只喜欢,还很羡慕。”

    霍云滔看着他那如数家珍的样就想抽:“爱,我是问你爱上他了吗!”

    陆以尧收敛笑意,疲惫地叹口气:“我要是能爱上他,还至于这样和你讨论来讨论去吗?”

    “这就是了,”霍云滔凑近屏幕紧紧盯住里面的老友,好像这样就能把语重心长的热气吹到对方脸上,“既然你不想和他发展出感情,那他到底喜不喜欢你,重要吗?”

    第50章

    和霍云滔打完电话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明天还有很重的戏份, 陆以尧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睡觉,否则连仅剩的三四个小时睡眠都享受不到了。

    但他就是不困。

    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清醒, 各种思绪在脑袋里翻滚, 中间还夹杂着霍云滔语录的回放, 乱七八糟搅和一起,到最后, 已然分不清哪些是自己想的, 哪些是霍云滔讲过的了。

    既然你不想和他发展出感情,那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重要吗?

    不重要。可他就是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既不想接受对方的感情, 又不想伤和气, 还指望对方一如从前跟你好,这种三合一简直就是……

    “禽兽!”

    陆以尧俯趴着把脸埋进枕头,第一次,自我厌恶起来。

    冬日下的英伦乡间小别墅里, 霍云滔小心翼翼把烤好的姜饼一点点拼接搭建成姜饼小屋, 末了对着自己的杰作泪流满面。

    成品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圣诞姜饼屋”的甜蜜创意, 墙壁斜,屋顶歪,更重要的是姜饼烤过了火,本应温馨明亮的棕色饼干上晕染着一片片黑雾,使得整个作品的画风彻底从圣诞节滑向万圣节。

    叹口气,霍云滔拆下一面墙壁, 放到嘴里咔咔嚼起来。

    咀嚼有助于思考。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费过脑子了。

    别看他给陆以尧分析得头头是道,事实上他也是纸上谈兵。毕竟他早恋的时候,连“男孩女孩躺在一起就可以生小孩”这种话都深信不疑,所以陆以尧那些所谓的怀疑纠结,明示暗示,他能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

    喜欢就是喜欢,想和这个人说话,想和这个人亲近,甚至不说话不亲近光是看见她都开心,判断起来有多难?

    如果冉霖是女的,这话他直接就能甩给陆以尧。不,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或许陆以尧都不会给他打电话,自己就明镜儿似的了。

    问题就在冉霖是男的。

    上一次接到老友电话的时候,霍云滔完全没多想,只当是随便帮友人出出主意,挡挡桃花。可这一次他才发现,陆以尧对这件事或者说对那个人的重视程度,远超他想象。

    相交十余年,除了家人,他还没见陆以尧对谁这么上过心,无论男女。

    喜欢和爱或许不好判断,但在意是肯定的了。

    陆以尧可能是gay?

    这种事霍云滔想都没有想过。

    一起在英国念了那么多年书,不是gay都容易被文化气氛带弯,可陆以尧从来没表现出来过一丝一毫这方面的倾向。

    显然陆以尧也这么认为,所以才会每每聊到这个问题,都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霍云滔就不能去做那个推波助澜的人。

    性向不是小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足以影响甚至是改变陆以尧未来的人生路,或许友人正站在十字路口,推一推就能往左,拉一拉就能向右,他可以在友人选择之后鼎力支持,但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去做助力或者干扰。

    论私心,他希望陆以尧还是那个笔直的陆以尧,前途光明,未来大好。因为一旦友人选择了往左,就意味着要披荆斩棘闯一条很难的路,轻则搭上事业和人气,重则毁掉原本就不稳固的家庭关系。

    但论交情,如果最终陆以尧还是选择了hard模式,他这个朋友也只能扛上斧子,伴君前行……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再多,真的会操心死。

    ……

    陆以尧想了一宿,清醒到天明。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有了决断——做一个好人。

    何谓好人?

    是善良,是体谅,是克制,是迪士尼里明知他在拖延时间仍安静陪着“酝酿”的冉霖。

    不想回应别人的感情还希望别人继续若无其事和你做亲密朋友,是鱼和熊掌都想要的混蛋。不由着性子去招惹,克制住自以为是的“纯友谊”,才是对对方最大的体谅和尊重。

    关于穿一条裤子还是扒一条裤子这件事,霍云滔话糙理不糙。

    从一方喜欢上开始,朋友就没得做了。

    他接受这个结果。

    但如果可能,他真想穿越回冉霖被撩动心的那个时间点,把不知道正在做什么但肯定不该这么做的自己,掐死在倒流的时光里。

    ……

    “停!过——”

    随着扩音器里传出导演的声音,拍摄现场所有人一同鼓掌。

    漂亮的鲜花被送上来,刚刚还和唐璟玉“吵架”的赵步摇,笑容灿烂——奚若涵的戏份,杀青了。

    这是原本就定好的拍摄档期,晚一周进组,提前一周结束。

    “辛苦了。”陈导起身来到拍摄场地里,照例给杀青的演员肯定和鼓励。

    “我真的很想说一句不辛苦,但是陈导……”奚若涵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带着点顽皮,带着点真诚,又带着点调侃,“在你组里这四个半月,我瘦了十几斤。”

    陈其正煞有介事地歪头观察片刻,难得开起了玩笑:“看着也不是很明显……”

    奚若涵囧:“再瘦我就脱像了。”说完她终于正色起来,沉吟片刻,诚恳道,“谢谢导演。”

    一部戏可以让演员原地不动甚至倒退,也可以让演员突破瓶颈,涅槃重生。个中滋味和收获,只有演员自己懂。

    冉霖和唐晓遇坐在“流花宫”外的休息区,下一场才是他们的戏,所以这会儿只能透过敞开的门口,远远看着奚若涵和导演说话。

    声音是肯定听不见了,只能看见奚若涵是前所未有的乖巧,导演是前所未有的和蔼,陪在旁边的陆以尧则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杀青了啊,真好。”唐晓遇一脸艳羡。

    冉霖安慰他:“我们也快了。”

    “幸亏我们这部剧只有四十集,”唐晓遇一声轻叹,无限感慨,“不然就这种高标准严要求的拍摄强度,武林盟主也撑不过六十集。”

    冉霖乐,刚想接茬,唐晓遇忽然话锋一转,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奚若涵和刚进组的时候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冉霖又看了看远处的女一号,了然:“嗯,确实瘦了不少。”

    唐晓遇黑线:“我说的不是身材是性格,性格!”

    冉霖囧,第一反应是想跟自己的性向道歉。

    唐晓遇没注意他,仍自顾自道:“刚来的时候,她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我这样的根本就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