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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被徐子越拂了面子,皇帝还真有些担心程斐也定了亲,赐亲的话题便就此打住,众人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琼林宴后徐子越的名声更上一层楼,只因为有人说这位状元郎是个难得痴情种,居然连陛下的赐亲也拒了,说什么心中早有一人容不下其他。惹得未出阁的女子一阵失望后又难免好奇,哪家的女子如此好命?

    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倒是没有传出来。

    江澄听闻后,尖锐的针头扎破了柔嫩的手指,血珠染红了雪白的缎面,门外有丫鬟唤她说老爷请她过去说话。

    江澄怔怔的放下手中的针线,手指上的钝痛久久不去,江聪注视着孙女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你与子越许是没有缘分,我原本以为子越这孩子性子冷淡不喜这些,却也未曾想到他竟是这样重情之人。”

    “那人…可是苏文卿?”

    江聪诧异,继而脸色沉了下来,“你早就知晓?”

    江澄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盈不住,断线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流下。是啊,她早就知道,当初徐子越初来江府不久,正赶上安庆郡主及笄大礼,这个从未与她说过话的少年第一次与她说话,却是让她帮忙照料苏文卿。

    她早就知道祖父有了一个精才绝学的弟子,她看过徐子越苍劲有力的字迹,那时就惊叹竟有人如此年轻就写得出这样的好字。后来终于见到这人,身姿挺拔俊秀无双,一双清冷的眼睛只是淡淡的一瞥,她已经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这个人太优秀,太完美,完美到就连她也挑不出一丝不好,默默的注视了那么久,竟能让她也生出几分自己配不上他的忐忑。

    但是若是自己都配不上,苏文卿又何德何能配得上?江澄记得徐子越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悲哀的发现,就连两人的相识都是因为苏文卿。

    这样冷淡的人,只有在说起他那个表妹时,才会像融化了的霜雪,有了些许暖意。

    祖父说她与徐子越没有缘分,徐子越回徐家也不过半年时间,苏文卿也不过比她早了两月时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就是因为这缘分,大字不识的苏文卿,就生生抢走了徐子越?

    江聪从未见过孙女这般失态,又哭又闹毫无平日的端庄淑雅,又得知江澄早就知晓苏文卿的存在已然动怒,“你是我的孙女,就算因为徐子越,也万万不可失了分寸丢了自尊!我原以为你不知他早就心有所属,早知道徐子越心中另有他人还动了心,已经错了一步,现在还执迷不悟,更是错上加错。如今在背后直言苏姑娘不如你更是大错特错,若是你真的比那苏姑娘好过千倍万倍,那徐子越又为何会死心塌地只看着苏文卿!”

    “她大字不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又如何比得上我?只不过比我长的好些…”

    “你如何知道苏姑娘大字不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江聪对江澄有些失望,许是平日里太过高傲,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让她看不清自我,“子越既然选择了苏姑娘,那苏姑娘便不会差。若真像你所说徐子越只是因为苏姑娘长的貌美,你可觉得徐子越是这等肤浅之人!”

    江澄怔愣的看着祖父,江澄又不禁心软。这些话只是想压压孙女的气性,人可自信却不可自负,江澄骨子里太骄傲,一时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

    “此事不可再提,如今陛下太子大皇子皆已知晓徐子越早已定亲,徐子越若是不娶苏文卿那便是欺君之罪,此事再无回旋,你死了心吧。”

    你死了心吧。

    死了心,脉搏依然在跳动,若是能这般轻易就死了心,她又何必这么痛苦。

    京城里徐子越的深情事迹传的沸沸扬扬,而苏州此刻才得知了徐子越考中状元的消息。

    年仅十五,连中三元,自古以来谁做到过徐子越这样,说他文曲星转世也毫不夸张。消息传来的时候,一众姑娘公子们正在忘仙阁陪着苏老太太说话,外边的婆子满脸喜气进来,“恭喜太太,恭喜五小姐。”

    众人停下筷子,大抵已经猜到是徐家两位公字考中了贡士,苏老太太示意那婆子说话。

    “京城里大喜,徐家的两位公子,徐子俊少爷二甲七十六,承文侯府的那位大公子徐子越,被点了状元。”

    抽气声不断,甚至连苏老太太的手也禁不住一抖,像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状元?”

    “是啊,徐家大公子连中三元,现在已经是皇商亲点的状元郎了。外边到处都在传这位公子是文曲星转世,这才十五岁,居然能考中状元,还是连中三元呢!”

    这么年轻的状元郎,更不说这骇人听闻的连中三元。

    一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向了苏文卿,苏文锦最先忍不住,“文卿你定是见过这位徐公子,他还是你表哥呢,他长什么样子?这样的人定是和我们都不太一样,我听说这样的人都是有六指的…”

    苏文卿无语,“表哥与其他人一般无二,三姐姐怕是要失望了。”

    苏文锦半点不失望,和其他人一样对徐子越好奇的紧,又打听徐子越是不是一目十行记忆超群。苏文卿被苏家一众兄弟姐妹围在一起打听徐子越,苏文卿说了许多,一抬头又是众人亮晶晶的眼睛顿时有些气闷。

    我为什么要说给你们听!

    我也想知道表哥如今如何啊!

    好不容易终于打发了姐妹们,苏文卿终于松了口气,当晚苏长宇回来后也是良多感叹。徐子越的名头越来越响,远在苏州,茶馆酒楼到处都是人们在议论他,苏文卿甚至可以想象京城是如何的盛况。回府的时候,苏文卿被门口不远处的吆喝上吸引,那卖饼的小哥高高挂起的牌子上,大大的“状元饼”惹得众多人驻足。

    苏文卿听那汉子浑厚的嗓门,“我原是京城来的,偶尔见过状元郎的模样,当时状元郎还买了我的饼!”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调侃道,“状元郎说你的饼如何?”

    “状元郎说早晨起来打两张,饱得自家君莫管。”

    哄堂大笑,有漂亮的小媳妇用尖细的嗓子问他,“那状元郎长什么模样,是不是比我们多了一个眼睛?”

    “你以为是二郎真君呢”,那麦饼汉子声如洪钟,“状元郎那叫一个俊,远远看去就和神仙似的…”

    惹得众人连连好奇,苏文卿放下车帘,正想离开又踌躇片刻,让丫鬟过去买了一张“状元饼”。其实不过是包了糖馅儿的酥饼罢了,徐子越不喜甜品,自是不会吃这些零嘴。

    只不过这甜丝丝的味道,倒是她极喜欢的。

    对于徐子越的传闻实在太过神乎其神,在别人口中,徐子越仿佛就是天上的神仙,这样的徐子越让她有种抓不住的不真实。

    让她止不住的害怕。

    如今已是放榜后的第七日,距离琼林宴已经过去了四天,远在苏州,苏文卿不知道徐子越此刻如何。上一世时,徐子越便是在琼林宴上被赐婚,与十公主安成公主。

    许是四天前已经赐了婚,只有江南的人还在津津乐道的谈论状元郎到底会娶怎样的女子,再过几天消息传来,众人便会说也只有公主配得上当今的状元郎。

    苏文卿心中苦涩,是她断了与徐子越的信,但现在却轮到她难受,明明早就知晓,还是忍不住喜欢了徐子越。

    徐子越的信是在琼林宴后的第六天到了苏家,苏长宇接到信后没有忍住先看了。女儿这些日子一直心不在焉,旁人不知他却知道是徐子越的关系。

    为了苏文卿,苏长宇打了了这封信,却在看到一半就匆匆将信装了回去。这么肉麻的内容真的是出自徐子越之手?徐子越怎么可以写这么露骨的东西给女儿!

    什么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然后苏长宇便不知是喜是怒的纠结了许久,这信到底要不要给女儿看?

    第68章

    徐子越是新科状元, 琼林宴上虽然直言要提亲, 但新官上任却没有时间让他去苏州跑一趟。

    徐子越要成亲的女子是谁, 这事儿最终还是传了出来。惋惜者多如牛毛, 徐子俊宛如被惊雷劈了一般久久不知道如何动弹。

    他原以为苏文卿喜欢的是徐子玉, 却不想原来是徐子越。徐子俊失落万分, 心中戚戚然,若这人是徐子越,表妹定是看不上自己了。徐子越敢在天子面前直言自己与表妹的关系, 他却连母亲也不敢反抗, 徐子俊怔愣了许久,这才回了家门。

    江琦等与徐子越相熟的公子哥们也是一时无言,只不过权贵之家的子弟, 皇上赐亲自是美妙至极,但若赐的是公主, 对比而言还是觉得寻常女子好一些。

    除了庆国公这种立了军功的武官,京城其他驸马皆是挂了闲职的闲散之人,徐子越那样的人,又怎么甘愿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勋贵。只是说起这位苏姑娘,男子们皆是喜欢讨论京城的小姐,此刻提起都极有兴趣,太子少师的二公子司马舒神秘兮兮道,“听说那位苏姑娘可是绝色,难怪连徐子越也难过美人关。”

    骠骑将军家的刘公子惋惜叹息,“可惜未曾一见。”

    毅勇候府的世子爷与齐光关系甚好, 这这群人里鲜少不怕齐光的,转头问他,“崇钧可曾见过?听说比起安庆郡主也是毫不逊色,及笄礼时这位苏小姐还去了你们庆国公府,问你你准知道。”

    齐光晃了晃酒杯中清冽的酒,俊美无铸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听到这句话后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外疆送来的烈酒,辛辣,没有一丝酒香,并不好喝。

    “没见过”,齐光淡淡道,放下酒杯站起身,众人不知他为何突然没了兴致,这才敏感的发现自从说起徐子越,齐光一直未曾开口。

    “府中还有事,改日再聚。”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想,他不想听所有人无时无刻的谈论徐子越,不想听所有人说那个自己一见就无法忘怀的女子,更不想听这两个名字一同出现。

    回到府上时,安庆正在与母亲说话,说起沈君最近正在杭州查办杭州李俊德贪污一案。三皇子奉旨办案已经离京十余天,来信中说那边并不顺利,安庆与母亲皆有些担心。

    三皇子萧沈君的母亲是个并不得宠的昭仪,在众皇子中并不突出,皇帝难得能将这么大的案子交给他,沈君自是重视。

    母亲说起沈君也是不由担心,“江南富蜀,苏杭这些年官商勾结,皇兄一直睁只眼闭着眼,李俊德这事闹到了御前牵扯出的可不止他一人。也不知道沈君可能镇得住,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齐光心中微动,萧沈君现在正在杭州…一旦有了念头,便再也压不下去。

    “母亲,我近来也无事,不如去杭州一趟,也算助沈君一臂之力,你觉得如何?”

    徐府,徐贤听闻徐子越拒了皇帝的赐亲后气冲冲的来找徐子越,陛下可是有心招徐子越做驸马。

    徐贤始终对徐子越做了江聪弟子这件事耿耿于怀,徐王两家有姻亲,宫中徐妃又与皇后亲善,就算徐贤从未表态但已经被打上了东宫的名号,徐子越被江聪收了弟子,王崇不满他也觉得晦气。

    现在太子殿下有心招揽,甚至愿意下嫁公主,徐子越竟然还这么不留情面。太子回东宫后大怒,徐子越是他的儿子,徐贤免不了被牵连一句,回来后又怎会没有怨气。

    徐子越最近风头太盛,如今已经正是出入朝廷,顿时让徐贤有了满满的紧张与不安,以往因为从未将徐子越看在眼里,如今倒是有些担心被徐子越爬在头上,丢了他的面子。有心想找找徐子越的晦气,顺便杀一杀徐子越的威风,一进越林苑便指着徐子越鼻子怒道,“你可知你今日惹得太子动怒,做事怎的如此莽撞!太子有心提拔你,你看你到底干了什么?你何时已经订了亲?你可知你这分明是欺君之罪!”

    徐子越淡淡的放下书本,“老爷若是想告诉陛下我还尚未定亲,此时再去也不迟。”

    徐贤被堵得头顶冒烟,嘴唇抖了抖,徐子玉徐子敬皆见他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只有徐子越半分不把他看在眼里,徐贤当即便想动怒。正压训斥却陡然想起当年徐子越孤身一人去了南岭的模样,一时又哑在了这里,最后才强忍这怒气道,

    “当初若不是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我又怎会将你送去南岭,如今你大了心中有怨恨,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到底是你父亲,我自是为了你好,文卿这孩子虽然不错,但哪儿比得上安成公主,你既然有此福分,我这才为你惋惜几分。”

    徐子越放下手中的书卷,无论何时,徐贤都是如此让人看不起。分明是曲意逢迎,偏偏要道貌岸然的说的好听。

    当年陛下驾崩新帝继位,太子党分崩离析,徐家王家东窗事发,徐子越与庆国公府为当年的韩家翻案。树倒猢狲散,徐贤进了天牢,那时候在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后的模样,倒比现在顺眼的多。

    “这样的好福气,还是留给徐子玉吧,太太定是相当愿意。老爷这么多年倒是一直未变,当年娶了王家女,现在倒当起了媒人。只是现在多说无益,我已经与皇上说过我已定亲,此时再反悔才真是欺君之罪。”说罢,徐子越站起身来已是送客的模样,“时辰不早,老爷若无事还请自便。”

    徐贤眼瞅着徐子越进了屋,大怒爆喝一声徐子越。

    “千知,送客,关门。”

    千知一双小眼睛在徐子越徐贤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好一阵子,最后战战兢兢的走到徐贤跟前,“老爷,请?”

    徐贤面色铁青,徐子越分明是骂他靠着裙带关系娶了王家贵女,又送了女儿进宫才换来今日的富贵。平日里最忌讳被提起的事情被亲儿子提了出来,徐贤怒极,脚下一晃差些站不稳。千知小心翼翼的忙扶了他一把,徐贤喘着粗气狠狠拂开千知的手,甩袖离开。

    徐老太太当晚听完儿子暴怒的抱怨后,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徐贤早些歇息,第二日让人请了徐子越过来清风堂说话。

    徐子越来的路上遇到了徐心梅,徐心梅怀里抱了只胖的找不到脸的波斯猫,眼睛亮亮的问他那人可是苏表姐,徐子越难得有笑意的点点头,徐心梅会心一笑这才离开。

    待到了清风堂后,徐老太太打发了一众丫鬟下去,身边只有李嬷嬷伺候着。

    许是早早就知道徐子越会被赐娶公主,徐老太太在得知后并未像徐贤那样惊讶。直到听说徐子越拂了太子的意思说自己早已定亲,而且那人正是苏文卿,这才有些些诧异。

    但似乎又觉得早该如此。

    “你真的愿意为了文卿舍了公主?”

    “什么也比不了文卿。”

    徐老太太沉默,许久才松了口气似的笑了,“你能如此说,我也能放心将文卿交给你了。”

    当初她为了王氏最后没有护着苏文卿,苏长宇带着苏文卿回了苏州,却给她留下了遗憾。徐老太太突然明白过来,苏文卿时常与她说对徐子越好一些,那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才明白苏文卿也是为了她,不想她得罪了徐子越。

    比起府上的姑娘们,苏文卿身子不好却每日都会来请安,苏长宇每次送来好东西都会送来清风堂,时常会亲手做一两件针线活,这样的孝顺的孩子…

    是她对不起苏文卿,对不起这孩子的一片好心。

    她不是徐贤,一心觉得公主要比苏文卿好的多,苏文卿是她外孙女,若徐子越能真心待她,能嫁给徐子越再好不过。

    “你父亲那人太糊涂,若是说了什么混账话你别在意…”因为徐贤没有徐子越这样的本事,所以徐贤需要一个像王氏这样的女人,徐子越却不需要。只是这样的话,当着徐子越的面又怎么说得出来。

    看得出徐子越不远与她说徐贤的事情,徐老太太难免失望,但徐子越与她祖母之间仍然还是如履薄冰,徐老太太也没有再劝徐子越,“你既然说了已经有提亲的打算,但如今才入翰林,又如何能脱得开身?”

    “文卿现在还小,况且还在孝期,成亲自是不可操之过急,如今只不过是先定亲,待她及笄后再亲自上门提亲。”

    徐老太太点点头,但到底有些不明白,“你也知道还早,为何一定要着急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