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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柯依达!”

    电光火石的瞬间,黑衣如夜的女子傲然立定,长锋落处乱红飞溅,血糊的人影直挺挺的倒下。

    原本已被挟持的德森眸中闪过诡异的光芒,手指微微扣起,袖中亮出短小的匕首,刹那间便要划破她光洁的后颈。

    动作却在瞬间定格,长长的雕翎贯穿他的胸膛,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薄的涌出。

    柯依达·阿奎利亚斯淡然回首,沾了些许血丝的长发在风里飞扬,整个人却显得清雅而出众,仿佛神袛凛然不可侵犯。

    海茵希里张弓在手,石青色的长发被风抚的零乱。

    杀戮结束。

    “是古拉德副官。”策马踏入战阵中央,望着地上横死的尸体,海茵希里叹了口气,“您又欠我一次人情,伯爵小姐。”

    “你小看我了,海茵希里阁下。”

    柯依达并不领情,眸光淡白幽远。

    海茵希里不以为意的笑,策马上前几步,放眼扫过眼前浴血的将兵,右手握拳缓缓举过头顶,朗朗的声音在狼藉的战场上响起:

    “西防军全体将兵们,副军长德森谋害威顿军长,勾结冰族入侵,已经就地伏法,第一师团的诸位是受到德森的蛊惑而与我等交战的,既然德森已经伏诛,诸位只要放下刀抢就依然是西防军最勇敢忠诚的军人,我以及国防部不再予以追究!”

    “另外,从此之后,我军不再允许发生这样流血叛逆的事情!诸位之中,想当大的部分来自西南地区豪门大户,但是,既然踏入我军的大营,那么诸位首先应该是王国的军人,而后才是家族的儿郎,没有王国的强大,就没有家族的兴旺!我希望,诸位能够以此为戒,牢记在心!”

    “二十年前,古格王国横跨拉格龙河摧毁了我军的有生力量,长驱直入直逼恒川,这是每一个西防军将兵都应该牢记的奇耻大辱。如果还有你们的身体里还流淌着沸腾的热血的话,就在此与我一起立下誓言,有生之年,我们必定将打过拉格龙河,喋血沙场,一雪前耻!”

    铿锵有力的声音透过空气的震动一层一层的传开去,可以遥遥的听见虚空里面的回音。

    沉寂了多时的人群开始骚动,而后汇集成激昂有力的呐喊。

    “亚格兰王国万岁!”

    “波伦萨皇帝万岁!”

    “卫我战旗,扬我军威!”

    震耳欲聋的呐喊穿透了云层,传到天边,被火把染红的天空仿佛亦在低沉的应合。

    西达·罗德少将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遮天蔽日的旌旗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修格·埃利斯带着玩味的微笑打量他的表情,伸手推了推眼镜:“看来已经结束了,西达少将,您虽然来得有点晚,但我理解你想要相助一臂之力的心意,不过之后西防军的军务,还是暂时由海茵希里·索罗阁下打理吧,您看如何呢?”

    “……下官……没有意见。”

    第五师团的统领终于回过神来,努力掩盖着惊愕的表情,艰难的点头,咽了口唾沫。

    王国历228年9月23日,西防军总部爆发军事哗变,参谋官修格·埃利斯少将、柯依达·阿奎利亚斯上校以及西防军第二师团统领海茵希里·索罗少将以通敌、谋杀等罪名逮捕副军长德森·卢瓦尔,全军指挥权暂归海茵希里少将名下。

    ——《亚格兰战史》

    第15章chapter14干戈

    王国历228年,冰族骑兵突袭帝都军和摩亚市的军事哗变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两次重大的军事行动几乎改变了西南军区力量的分布。而相对于日后几年的动荡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晓之天。

    初升的旭日终于在从地平线上挣扎着跳出来,把红彤彤的光芒洒满大地,一川河水缓缓从脚边淌过,点点的碎金流淌。

    黑衣苍眸的女子倚在参天的古木上懒洋洋的闭了眼睛,金色的尘埃在发髻间舞蹈。

    间或有凋零的黄叶擦着修长的睫毛滑落在脚边,覆盖了黑色的高筒军靴。

    有人踩着落叶而来,步伐坚实有力。

    仿佛警醒了似的睁开眼睛,挺直了腰杆,秀眉蹙起。

    身后便传来低哑的哂笑:“好敏锐的直觉,伯爵小姐?”

    “时刻保持警惕是军人的必备素质,海茵希里阁下。”

    没有回头,淡淡的回应。

    “伯爵小姐就不能稍微热情一点的回应我么,好歹也是合作过一次的伙伴了。”

    她挑眉,回头,晨曦里年轻人的长发被渲染出瑰丽的色泽,俊雅的容颜如月,笑意盎然。

    “说起来,有件事我倒要请教阁下。”

    “唔?”

    “威顿公爵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海茵希里·索罗灿烂的笑容微微一僵,继而舒展:“德森很早便给公爵下了□□,只不过我是近期才发现这件事的。他原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公爵死去,但是出于需要,我不得不送了公爵一程。”

    仿佛在说着天气真好一样的家常话,海茵希里望着随着流水缓缓而去的萧萧落叶,平静而漠然。

    “威顿公爵执掌西南军权十余年,最大的建树也仅限于小规模遭遇战的胜利而以,虽然没有重大的过错,但是‘无为’对于现在这个时候而言未免不是一种罪过。”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眸静静的看她,“伯爵小姐,以为呢?”

    “真是不想和你做对手,阁下。”

    被问及的对象冷冷的看他,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乌鸦’也能听从您的调遣。”年轻的侯爵少爷微微的笑,“何况,我也不愿意和喜欢的女人作对。”

    对面女子黑晶般的瞳仁有一瞬间的愕然,被他精准的捕捉倒影在清澈的蓝眼睛里。

    他执起她的手,俯身亲吻光洁白皙的手背,气息撩人。

    她蹙眉,欲将手抽回却被他禁锢。

    “希望有一天我向阿奎利亚斯伯爵提亲的时候不会遭到拒绝。”清晨薄薄的雾气已经散去,冰蓝色眼睛仿佛荡漾的湖水,“沙场凶险,请多保重,伯爵小姐。”

    这是后世名重一时的索罗侯爵对黑公主的第一次正式表白,而当时公主的选择则是让这段战火中的插曲随着漫天硝烟而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在此后几年中,尽管年轻的侯爵从不避讳自己感情的表露,但公主并未给予实质性的回应。黑公主终身未嫁,她的感情究竟寄托在怎样一个神秘的地方,世人不得而知。

    ——《苍鹰之翼·黑公主传》

    柯依达目送那一抹俊逸的身影隐没绚丽的晨曦,竟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很危险的男人。”面对随后而来的修格·埃利斯,她微蹙起秀丽的,眉峰,“让他掌握兵权没有问题么?”

    “那是皇帝陛下应该操心的事情。”银色头发的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彻底杜绝野心的后果往往是能力与野心同时丧失,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也比任何人都通晓驭下之道。”

    修格·埃利斯淡定的道,随即正了脸色:“冰族出兵了!‘乌鸦’探来的消息,帝都军在维拉山口与叛军交战的同时遭遇冰族骑兵的突袭,路昂大人阵亡,全军死伤三成,目前已经撤入哈特市。其余的情况还不清楚。”

    柯依达的脸微微一僵,消化掉话语所含的意思:“好快。”

    修格抬头看看清明的天空:“不过敌军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骑兵的死伤也不在少数,而帝都军能够保存绝大多数的力量也算是奇迹了。”

    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全军覆没并不是没有可能。

    柯依达扬眉,眼前一掠而过是淡金发色的儒雅青年温文如玉的笑容。

    “下一步怎么做?”

    “我带几名近身护卫会帝都复命,三万宪兵部队交给你,我想那里也需要助力吧。”天空斑斓的云彩在光洁的镜片上留连,“这里的事情,就交给索罗侯爵少爷好了。”

    哈特市位于兰顿行省东部,左靠曼云峡谷,右临灵滩渡口,王国第一主干航道恒川自脚下奔腾不息的淌过。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商业城市,而非军事重镇,城墙工事都不具备固守城池的条件。匆忙撤入城中的帝都军,除了入主城中的主力以外,在卡诺的授意之下又分出两支队伍抢夺了曼云峡谷与灵滩渡口的险地,形成三点一线的攻防阵线,将尾随追击的冰族骑兵横拒在恒川以西。

    几天后冰族后援主力策马而来,与先头部队回合,在哈特市城外扎下营寨,十里连营,起伏绵延。

    “以我族骑兵的骁勇竟然能让亚格兰军安然而退,克鲁基,你带的好兵!”

    菲路·赛恩,冰族雪狼旗的旗主,本次冰族领军的主将,灰白色的碎发偏过盖住了左边碧绿色的眼睛,另一只同样碧绿色眼睛盯住自己的部下,仿佛月夜里苍狼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息怒,帝都军中似乎有人有着北疆作战的经验,所以……”

    “哐!”

    杯子重重的放下,年近三旬的彪型汉子惊得把接下来的话生生咽下去,定定的看着自己年轻的上司。

    “本官不需要解释。”菲路收回自己的犀利的眼神,冷冷的道,“克鲁基,女王已经下令双头龙旗、白虎旗、骷髅旗等各路人马全面出动,主攻北疆各路防线,你打算什么时候替我拿下哈特市?”

    “大人……”克鲁基·马尔达皱起眉,“这个实在不好说,帝都军抢先出动占据城池两侧的险地,遥相呼应,我军想要围城的话恐怕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哦?”年轻的旗主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来,“看来帝都军中有个很不错的指挥官啊,攻坚战不是我们的所长,想想别的办法吧,克鲁基。”

    “这一次出动的是雪狼旗啊……”

    同一时刻,卡诺·西泽尔站在哈特市城头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十里连营以及遮天蔽日的雪狼标旗,唇间溢出似有若无的叹息。

    “看着架势,人数少说有十五万以上。”科恩·林顿少将冷冷的轩眉,不忘打量身边这位刚刚力挽狂澜的后起之秀。师团长路昂子爵阵亡之后,目前全军的军事行动由仅存的三位旅团统领商量裁决,在很多的情况下,卡诺·西泽尔的多数意见被两位同僚所采纳。但作为目前军中阶级最高的指挥官,所以即便是在这位从敌军手中挽救了全军性命的后辈面前,科恩·林顿少将依然保持着观望的傲然态度。

    “看样子格琳西娅女王要有大动作了。”维迪亚·埃伦叹息一声,回头遥望苍茫的北方,那片寒冷神奇的大地想必也里灾祸与战乱不远了吧?

    “大人!”

    “贝伦卡?”

    卡诺回头,比自己年长的副官肃然行礼,声音暗哑低沉:

    “休斯敦·科尔少将他,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