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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这会儿依依不舍的小娃娃,一路望着母亲被乳母抱走,一出景仁宫,再也看不见,立刻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玄烨虽乖巧可爱,但脾气也不小,哭起来没完没了,元曦担心惊动后面的承乾宫,便急匆匆赶出来,把呜呜个不停的儿子抱在怀里,亲自把他送回阿哥所。

    这会儿功夫,太后赏赐的棋盘棋子已经摆下,添香奉茶水,“新婚”第一天,新郎新妇就对弈起来,把一切庸俗繁冗的礼节,都省去了。

    第526章 让她彻底消失

    皇帝对于新妃的宠爱,正如人们所期待的,毫不遮掩,隆重盛大,从此天地万物都不再入眼。

    但其实,很快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言从宫里流出,是传话的人出于嫉妒也好,胡编乱造也好,他们都说,贤妃娘娘是个冷冷清清,不会笑的冰美人。

    “我去请安的时候,人家温和又大方,笑了的呀。”慈宁宫边上的小院里,巴尔娅看着正在给三公主梳小辫儿的元曦说,“瞧着可好相处了。”

    “那是自然的。”元曦应道。

    “那样美丽,那样娴静的气息。”巴尔娅说,“我倒是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册封她为贤妃。”

    “为什么?”元曦笑问。

    巴尔娅托着腮帮子说:“我念书少,比划不来,反正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元曦睨她一眼:“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不过……”

    “嗯?”

    “说实话,论美艳,静妃不输任何人,这一晃可就三年了,我到现在还能记得她的容颜。”巴尔娅说,“那会儿又恨又害怕,如今却觉得她可怜。”

    元曦不屑:“太后总说你耳根子太软,心肠太软,你可怜她做什么?”

    巴尔娅呵呵笑:“你呢,总是嘴巴太硬,你心里一定也可怜过,不过你不说罢了。”

    元曦懒得理会,搂着小公主说:“乖乖,今晚跟姨母去可好?”

    巴尔娅忙道:“她夜里爱闹的,怎么成,你和承乾宫就隔着一道墙,可别……”

    话未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有件事,旁人或许打听不到,可她们见天在慈宁宫太后的跟前,知道得清清楚楚,虽然三四天了,皇帝和贤妃却还没有圆房。

    “真是奇了。”巴尔娅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最了解皇帝那些事儿,“皇上可是很性急的。”

    门外头,和顺来找小妹妹玩耍,元曦把孩子领出来,命宫女们跟随公主,不要跑到井边水边,她站在院子门前看了会儿,转身见巴尔娅靠着门边看她。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挺会带孩子的。”

    “我没耐心带玄烨,他一哭起来没完没了,脾气大得很。”元曦把叠成小花儿的手帕解开,“不像小公主,香香软软,招人疼爱。”

    “太后也喜欢女娃。”巴尔娅道,“总觉得,你越来越像太后了。”

    元曦嗔道:“太后那样英明睿智,能沾上边儿,我就烧高香了,哪来的资格像。”

    说着话,慈宁宫的宫女来请二位,说太后礼佛罢了,二人忙撂下这边前去侍奉。

    玉儿说入秋了,就不怕燥,想热闹一些,听听戏。

    “大冬天的叫他们扮上太折腾人,这会儿不冷不热的刚刚好。”玉儿吩咐元曦,“你去安排,就在前头园子里,唱三天的戏,拣眼下京城里最时兴的来。”

    元曦笑道:“光听戏,三天也厌了,不如杂耍戏法,最是平头百姓的乐子,才有趣。太后若是有兴致,臣妾给您办得妥妥的。”

    玉儿欣然:“就照你的心思去办,我怎么都喜欢,场子摆开些,亲贵里好些福晋都爱看戏,请她们都来。中秋节皇上在盛京,没能聚一聚,总觉得欠他们一顿饭似的。”

    “是。”元曦答应,从一旁端茶,笑问,“真难得,您也有爱热闹的一天。”

    玉儿笑道:“大抵老了,就会这样,一面说要清静,太清静了心里又不踏实。”

    巴尔娅忙哄着说:“您可一点儿都不老啊,奴才和元曦,还都是小孩子呢。”

    婆媳几人心情正好,说些京城里时兴的玩意儿和趣事,宫里有人来传话,找佟嫔娘娘领牌子。

    “什么事?”元曦站在门下问,煞有架势。

    “回娘娘的话,是咸福宫悦常在,请娘家夫人进宫,来向您回话。”门前的小太监说道。

    “找吴总管领牌子去,找我做什么?”

    “娘娘,总要您点头才行。”

    “不是我点头,是宫里的规矩点头,悦常在的身份不能在内宫接见家人,这你们难道不懂?”元曦道,“自然了,若是格外的恩旨……你明说吧,皇上是不是应了?”

    “是、是……”那小太监有些慌张,老老实实地说,“是悦常在求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求了皇上的口谕。奴才,只是照规矩,要来请您示下。”

    元曦知道太后在里头能听得清清楚楚,其实提起悦常在,她心里就猜了七七八八,她是无心去挑唆什么的,可不得不承认,方才故意逼的这小太监说实话。

    反正,太后听则听,不听她也不会上赶着去提。

    她已经无法再像五年前那样喜欢葭音姐姐了,倘若五年前一同进宫,到如今必然是不一样的感情,偏偏她迟了五年才来,而这五年里,还无处不在。

    元曦又不是菩萨,能慈悲为怀。

    她不会作恶,可也不会上赶着,去为不喜欢的人周全什么,这宫里活着的人,谁都不容易,何况她还有阿玛兄弟,和年幼的玄烨。

    但这件事,玉儿听过则以,没有追问也不好奇,她眼下就盼着,元曦给她安排听戏。

    当天下午,巴度夫人进宫了。

    母女一别就是两年,悦常在因身份低微,圣宠时有时无,说白了皇帝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纵然吴良辅那里能为她疏通一些事,要在内宫见到家眷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办不成的。

    好不容易相见,却没想到,是因为堂姐的出现。

    巴度夫人上下打量着女儿,孩子的身体张开了,自然没从前那么干瘦,她禁不住撇嘴道:“胖了,皇上如何能喜欢?”

    冬燕在边上道:“夫人啊,您可别这么说了,太医都讲了,小姐是瘦过头,才怀不上孩子的。”

    巴度夫人怔住,呆呆看向女儿,悦常在叹息:“额娘,先别说这些了,我请您来,是要商量,怎么对付董鄂葭音。”

    “是啊是啊……”巴度夫人长吁短叹,“谁知道,她竟然和皇帝还有这么一段缘分,也是她命好,嫁了个病秧子。”

    悦常在目光冰冷:“额娘,我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替代品,您知道吗?”

    “这……”

    “可哪怕是替代品,我也能有出头的日子。”悦常在掀起长长的睫毛,抓着母亲的手道,“那就是让她,彻底消失。”(这是今天的第二章)

    第527章 杵药的兔精

    巴度夫人深感女儿有了长进和出息,便命冬燕去看门,轻声对悦常在道:“我们在宫外,先把你伯父解决了,你再慢慢在宫里收拾你堂姐。”

    “额娘这个主意好,伯父早逝,就够董鄂葭音喝一壶的。”悦常在阴冷地说,“而我让她消失之前,也要从她身上榨取些什么,位份也好恩宠也好,最好是来得及怀上孩子。额娘,堂姐的耳根子也太软了,我就说了句,两年没见过你,而她可以随时见家人,她就答应为我安排。”

    “是吗?”

    “等我过阵子再去说几声委屈,让她把皇帝都送到我身边来。”

    “千万小心,宫里精明的人多的是,你别落人把柄。”

    家眷探视的时辰有限,今日巴度夫人来去匆匆,没顾得上准备什么,母女俩说好了,下一次再求贤妃开恩,让巴度夫人进宫,她会好好准备,为女儿带来一些她要的东西。

    悦常在说宫门守卫查得极严格,请母亲小心,巴度夫人要女儿放心,只要能进宫,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儿。

    日落之前,巴度夫人离宫,悦常在立刻赶到承乾宫,向堂姐道谢。

    葭音温和地说:“皇上说只是一件小事,几时你想念婶母了,再来告诉我,下一回,我直接去请佟嫔做主就好。”

    悦常在低眉垂首,十分恭顺:“姐姐来了就好了,我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葭音问:“有人欺负吗?”

    悦常在眼圈微红:“恩宠时有时无,宫里的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那年冬天,我屋子里的炭都是潮湿的,要不就冻个半死,要不就熏个半死。”

    葭音听得揪心不已,当年亲耳听过元曦的遭遇,什么扇耳光罚跪的,所以堂妹的话令她深信不疑。

    “世上难免有些小人,你不要难过,皇上会为你做主。”葭音安抚堂妹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凡能照顾你,姐姐不会不管。”

    悦常在屈膝跪下道:“有姐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可您千万别为了我去求什么,只怕别人误会我仗着您要兴风作浪,也怕叫人误会您太自以为是。不论如何,有姐姐在,我就安心了。”

    “那往后别动不动跪我,这宫里人人见了我都要下跪,年长的太监宫女都是这样。”葭音轻叹,“我们是亲姐妹啊,还分什么彼此。”

    悦常在眼含热泪:“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她离开承乾宫时,元曦刚好从慈宁宫归来,悦常在已经走到后面去了,元曦稍稍看了眼,便转回自己的景仁宫。

    只是还没坐下,添香就赶来,恭恭敬敬地请佟嫔娘娘过去坐坐,元曦担心葭音是要提悦常在的事,心中有几分不情愿,但葭音并不是为了堂妹,而仅仅是今日难得皇帝不得闲,她想和元曦好好叙叙旧。

    葭音想带元曦参观承乾宫,元曦笑道:“姐姐,您没来前,这儿可都是我布置的,我怕是比你还熟悉些。”

    “是啊,你看我怎么这么傻。”葭音尴尬地笑道,“都是你费心打理的,我还要带你参观。”

    她邀请元曦去喝茶,元曦说太后过几日要看戏,正在寻思什么戏好,葭音见多识广,回京城也有一年半载,便问她可知道时下京城最热闹的戏码。

    葭音说:“我所知,无非是《西厢记》、《牡丹亭》,只是这些情情爱爱的戏,怕是不宜在宫内唱,还有一出《沉香亭》,只有几段初稿,江南一带的乡绅,正积极促成这本剧的完成。我离开江南前,听过两段,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西厢记》、《牡丹亭》之类元曦也是知道的,这《沉香亭》还是头一回听说,她是不耻下问的人,忙好奇:“姐姐,《沉香亭》讲什么?”

    葭音道:“唐玄宗和贵妃杨玉环之间的故事,颇有几分宠妃误国的意味,也不知为何,老百姓爱看这样的戏,才出了几段,就引起了轰动。”

    元曦说道:“说来,太后娘娘很崇尚汉唐文化,姐姐知道吗?”

    葭音说:“早就听说,太后从年轻时起,就博览群书。”

    元曦笑道:“这《沉香亭》,太后必定喜欢。对了,姐姐,我带你去见见编钟吧。”

    她起身来,拉着葭音的手说:“正好,哪有看三天戏的,太后不厌,我也厌了。不如其中一天,就安排乐师为太后演奏编钟,之前求你的事儿,你一定没忘吧。”

    葭音不仅没忘,还满心期待,编钟是极其贵重的远古乐器,承载着华夏中原的千古文化,但因体格庞大笨重不宜运输,极少能在民间坊间看见。

    葭音长这么大,也只在古籍中见过文字描述,元曦拜托她这件事时,竟然成了她一时之间,进宫的动力。

    果然,这座从湖北进贡来的编钟,足足挪出一整间殿阁来才能摆放,那庄重沉稳,大小不同的青铜扁圆钟,静谧地悬在钟架上,葭音走上前,不自觉地拿起木锤。

    天籁之音,自殿阁内悠扬而出,从一个音,到一串音符,再到能连成曲调的悦儿动听,殿外路过的宫女太监,都纷纷停下了脚步,昂首聆听。

    葭音欢喜极了,耳边余音缭绕,才忽然想起元曦在她的身后,不禁红着脸走来,问元曦:“要试试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