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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节

      清早,元曦就站在墙根下,听乾清宫早朝的动静,虽然很久没见到皇帝,但每天知道皇上好好地上朝,她就安心了。

    此刻,石榴悄悄走到她身后,轻声道:“小姐,您月信还没来呢。”

    元曦转身,这些日子光顾着惦记皇帝,她把这一茬全给忘了,但那次呕吐之后,她一直都挺好,吃得香睡得着,偶尔没胃口,也是因为惦记皇帝。

    石榴说:“找太医来瞧瞧吧,八成是了,您一向挺准的。”

    元曦摇头:“可我想除了你们之外,第一个告诉皇上,老实说,我怎么觉得自己不大高兴呢。”

    石榴笑:“您不是不高兴,您是担心皇上,自从咱们搬来这里,您几时隔开这么久没见过皇上?”

    元曦垂下眼帘,平静地说:“所以……我和别人是一样的,不过是稍稍讨他喜欢罢了。”

    话这么说,就心酸了,石榴心疼道:“别胡思乱想,等皇上忙完这一阵,一定就好了。”

    这日傍晚,福临到慈宁宫请安后,随额娘一同去探望二阿哥,顺便把二公主也重新送回阿哥所照顾。

    玉儿意在不愿厚此薄彼,福临倒是希望孩子们能跟着母亲过。

    但如今大清的皇权,比昔日金国更重,玉儿深知规矩就要从一开始做起,就算冷血无情,为了江山千秋,唯有狠下心。

    翊坤宫里,小宫女来告诉宁嫔,皇帝去了阿哥所。

    宁嫔自从分娩后,一次也没见过皇帝,此刻听手下的人说:“皇上看过二阿哥,必定会来看您的,主子,奴婢给您把头梳一梳。”

    宁嫔心里有些激动,她的身体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不过是要坐足月子才不能出门,忙起身梳妆打扮,盼着皇帝能来。

    然而福临送母亲回慈宁宫后,没有留下用晚膳,径直返回乾清宫继续忙他的事,夏日里的水患灾民才安顿,云贵一带又有反清复明的势力冒出来,让他头疼不已。

    吴良辅站在门外,慢悠悠地把小太监送来的名牌一块一块擦干净,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进门来。

    福临抬头瞥了一眼,没有伸手,直接就道:“一会儿去景仁宫,先别去传话,搅得她不得安生吃顿饭。”

    而景仁宫里,元曦等过了传旨的时间没动静,就命小泉子关了宫门,早早吃了饭预备睡了。

    这些日子虽然会因为惦记皇帝而没胃口,但夜里睡得特别香特别沉,好几次早晨险些误了慈宁宫的请安,这会儿舒坦地躺下,浑身一松,来不及多想一想惦记的人,困意就迅速袭来。

    福临夜里来时,元曦正轻轻打着呼噜,睡得又香又甜,福临看了看时辰,问石榴:“贵人不舒服?这么早就睡熟了?”

    石榴有些紧张,但不敢多嘴:“回皇上,贵人她这些日子爱犯困,没什么不舒服。”

    福临道:“要仔细些,不自在了就宣太医,她不爱多事,可也不能讳疾忌医。”

    说罢走到榻边,看了看睡得浑身烫呼呼的人儿,心头忽地一软,大半个月没见面,怪想她的。

    可是福临想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了,再去面对其他的女人,不然抱着元曦,脑袋里想着天边的那一个,对元曦多不公平。

    而他那些日子,消沉的连自己都瞧不自己,除了不得不面对额娘,根本不想让元曦看见自己那副模样。

    “睡得可真好啊。”福临念叨,俯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元曦睡眼惺忪,迷瞪瞪地看了眼皇帝,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如花儿似的一笑,又甜又欢喜地翻过身去,继续睡。

    石榴在一旁,咽了咽唾沫,她家小姐的心是真的大,也可能是真的傻。

    一夜安宁,元曦饱饱地睡醒,睁开眼,外头天还没亮。

    慵懒地翻个身,猛地发现身边躺了个人,不用看清脸颊,光是闻见气息就知道是皇帝,吓得她一下子坐起来。

    福临被惊醒,没好气地哼了几声,把她拽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要继续睡,却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烫,呼吸也渐渐急促,便嗔道:“不老实了?今日可不成。”

    元曦却小声说:“皇上,有件事一直没机会对您说。”

    “嗯?”

    “皇上,我好像有小娃娃了。”

    福临的心情,忽然就敞亮了几分,翻身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元曦放在榻上。

    光线昏暗,他们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他的手轻轻摸过元曦的肚子:“真的?我们有孩子了?”

    第470章 我们一家子人是一条命

    “是好像,还没请太医看过。”元曦软绵绵地说,“可我想头一个告诉皇上。”

    “傻子,万一旁人不知道,对你有什么不小心,伤了你的身体怎么好?”福临担心不已,“往后再不许了。”

    元曦笑得眼眉弯弯:“这一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皇上都再想下一个了?”

    福临在她额头轻轻一拍:“你只管对朕嘴巴硬,到慈宁宫见了太后,看你还敢不敢嘚瑟。”

    元曦果然是怕太后的,撅了嘴,起身要往福临怀里钻,福临便再躺下,搂着她抱着她。

    趴在皇帝的胸膛上,元曦想说什么,抿了抿唇,还是把话咽下了。

    该她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她知道的,知道了又如何。

    皇帝到底为什么难过了大半个月不亲近后宫,是为了废后还是别的什么事,他不愿说的话,终归有他的道理。

    他来了,他们就好好的,他不来,她就安心地等着。

    这一批人里头,元曦心里是骄傲且自信的,但下一批人,再下一批人呢?

    到明年选秀,还有一年多的光阴,哪怕这辈子就只再有这一年多的恩爱,她也要好好珍惜。

    “又睡着了?”福临见怀里的人没动静,笑着说,“昨晚朕来,你醒了,冲朕笑笑翻个身继续睡,你知道吗,石榴看你的眼神,就跟看个傻子似的。”

    “她就会欺负我。”元曦咕哝。

    福临闻着元曦发丝间的香气,轻轻抚摸她的背脊:“想朕了是吗?在梦里也舍不得醒来。”

    “嗯。”

    “朕好了,元曦,朕好了。”

    那一天凌晨,皇帝说的话,元曦一直都没想明白,可她知道,或许那就不该是她想明白的事,又何必太纠结。

    之后天亮,太医们来为她诊脉,果然是有了身孕,好消息直接送去乾清宫朝堂上和慈宁宫。

    一时,六宫皆知,昔日被丢在角落里,后来风风光光得宠的佟贵人,有喜了。

    翊坤宫里,宁嫔正慢吞吞地吃着药,她的宫女准备了礼物,说佟贵人之前也都是和其他人一起随份子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们是不是也随份子来得好。

    “哪有还礼同人家随份子的。”宁嫔道,“照着原先的添两成才是。”

    “是,但是主子您……”她的宫女心疼地说,“今天多睡会儿吧。”

    昨晚她们等到半夜,皇帝最后还是去了景仁宫,但想想也是,皇帝好像几乎从没来过翊坤宫,就算是二阿哥,也是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怀上的,这后宫里,只有景仁宫留得住他。

    宁嫔擦了擦嘴,起身道:“我想在院子里走走,不能总躺着,你们去道贺吧,就说等我出月子了,就去看望佟贵人。”

    慈宁宫里一派喜气,元曦在苏麻喇的搀扶下,向太后行了大礼,得了好大一封赏赐,巴尔娅在边上吃醋道:“太后,奴才怎么没拿过赏赐?”

    玉儿笑道:“你是大人了,元曦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自然这都是玩笑话,巴尔娅如今养尊处优,没有名分但也不容人小看的尊贵,都是皇太后给的,也正因为是元曦,她才敢开玩笑。

    两个孩子离去后,玉儿对苏麻喇叹:“她们还真是要好,我当年和姐姐先后怀孕,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

    苏麻喇嗔道:“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像您那样骄傲,有这份心也没这份命。”

    玉儿呵呵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可不是吗?”

    紫禁城外,元曦有喜的消息,一路传到佟图赖府上,佟图赖还在外头没回来,佟夫人得知喜讯,立刻命人奔去告知老爷和大少爷。

    这家里头才出生的小孙子嗷嗷待哺,再过大半年她的外孙就要出生,如此兴旺,一扫多尔衮带来的消沉阴霾,佟夫人立刻就要去烧香拜佛,盼着菩萨保佑女儿能平安顺利。

    待一家子都回来,佟图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女儿要是嫁到别人家,他一定是要把孩子接回家里安胎待产的,偏偏在宫里,连见面问候都不容易。

    佟夫人嗔笑:“你个傻子,就算在别家,能让你接回来才怪呢,哪有这样的规矩。”

    佟图赖说:“那我要接,谁还能拦着?”

    佟夫人道:“过些日子,必定有恩旨下来,你别急。”

    话音落,只见佟国纲从自己的屋子过来,刚去探望了还在坐月子的妻子,如今他做了阿玛又要当舅舅,年轻人满面红光。

    “我说……”佟图赖突然道,“元曦要是生个皇子,将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佟夫人和国纲都十分紧张,谁知佟图赖紧跟着来了一句:“咱们,到底是汉人,还是满人?”

    佟夫人哭笑不得:“你搞不清楚,可皇上清楚啊。”

    佟佳氏是辽东满族,佟佳本是地名,祖上为了能在明朝生存,才冒姓佟,以汉人自居。

    后来努尔哈赤起兵,他们又恢复了本姓跟着努尔哈赤打天下,在盛京时还好,如今到了汉人的地界,他们一家子的名字看起来,越来越像汉人。

    佟国纲问:“阿玛,您什么意思?”

    佟图赖看看儿子,再看看妻子:“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横竖元曦是走了这条道,将来有些事愿意不愿意也不是她和我们能说了算的。我们一家子人是一条命,元曦要往哪儿走,咱们就捧上脑袋跟着她走。”

    佟夫人垂眸不语,佟国纲则道:“阿玛,这话今日提过,就忘了吧。”

    说起来,如今宫里母凭子贵封嫔的两位,出身都不如元曦,就连宫里的人都明白,佟贵人晋封那是迟早的事。好在新皇后早就选定了,不然少不得还要胡思乱想,指不定佟元曦就一步登天。

    八月里,建宁公主下嫁吴应熊,吴三桂这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成了皇亲国戚,为天下汉人不齿。而婚礼之后,福临就下旨命他带兵赴云贵一带,扫平反清复明的势力。

    自然,吴应熊留在了京城,明眼人都知道,吴三桂的儿子看着是风风光光成了额驸,实则是朝廷的人质。但一个吴应熊就的能威胁到吴三桂吗,大家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朝廷给吴三桂的一个警示。

    而顺治十年的秋天,注定不太平,九月里,福临第一次提出,要在内宫设立新衙门,专擅内宫之事,撤销原本内务府由亲贵大臣主持宫廷事务的制度。

    这一决定一旦实行,将大大影响宗室亲贵们在皇族和朝廷的利益,反对之声一直传到了慈宁宫。

    第471章 最寂寞的是心里

    皇帝要裁撤内务府,另立內监衙门,吴良辅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玉儿亦先将他叫去问话,吴良辅吓得趴在地上,几乎要把脑袋磕碎,说他不知道这事儿,说他是冤枉的。

    福临倒是很平静,对母亲说,家务事就不该有外人插手,宫里的事就该在宫里解决,由不得那些亲贵大臣拿到外头去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他不是要重蹈明朝覆辙重用宦官,不过是让他们在内宫打打杂,绝不干预朝政。

    “干预朝政者,杀无赦。”福临道,“额娘,我早就想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