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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节

      不过福临回到乾清宫,就知道皇后私自来过,心里一慌,忙去翻找葭音的字画,见字画原样好好的在,才踏实下来。

    待吴良辅打听来说,皇后什么也没干,到处转了一圈就走了,请皇上放心。

    其实是那几个小太监害怕担当责任,互相说好了,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他们也不知道皇上藏在靠垫后头的字画是什么来头,既然皇后随随便便看了眼撂开手就走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把这事儿吞下了。

    孟古青在坤宁宫等了两三天,也不见皇帝为了那件事发作,便又故意挑了一天下午,去乾清宫给福临送参茶。

    皇后态度和气讨好,福临自然也客气,孟古青冷眼观察,暗暗确定那几个小太监,该是把嘴巴封牢了。

    她便主动说:“那天我想你了,就到这里来转了一圈,我知道不合规矩,你别生气。”

    福临见她态度温和,虽然很稀奇新鲜,也好脾气地说:“不碍事,再有下回,该带你一道去。”

    孟古青说:“是我不乐意去的,我不喜欢听经。”

    福临道:“开春去打猎,你总乐意了吧。”

    孟古青便道:“那可千万别丢下我。”

    吴良辅在一旁,见二位主子和颜悦色,直看得一愣一愣,心里反而好不踏实,皇后那样的人,能好?

    第463章 朕没有下旨

    纵然连吴良辅都不肯相信皇后转性,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年的春天,几乎是皇帝大婚选秀以来,最最太平安逸的一段岁月。

    皇后不仅不再对着皇帝大呼小叫,也不再折腾后宫妃嫔和她们的奴才为乐,每日到慈宁宫晨昏定省,偶尔在乾清宫坐坐,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如此,福临自然也善待她,除了初一十五的定例外,去中宫的日子也比往年多了些。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翊坤宫里宁贵人肚子隆起来,她后腰细肚子尖,亲贵里上了年纪的女眷都说必定是个男胎。

    纵然玉儿喜欢女孩子,也觉得宫里该有个阿哥了,于是派人越发细心地照顾她,往日那些欺负过宁贵人的后宫,再也不敢从宁贵人的面前过。

    春去夏来,五月中旬时,福临到慈宁宫与母亲商议国事,荷兰使团提出了与大清订立通商条约,要在澳门获得居留权,并允许荷兰加尔文派耶稣会来大清传教。

    玉儿的建议恰恰和福临相反,福临想要说服母亲不果,玉儿便道:“额娘只是谈谈自己的意见,你若觉得不妥,还是和大臣们去谈。”

    然而如今朝中重臣,如索尼、遏必隆、鳌拜之流,都是母亲的心腹之臣,汉臣中范文程洪承畴,乃至吴三桂,更是对母亲忠心耿耿。

    谁能想象她一介女流能臣服那么多的文臣武将,福临心里明白,他们必定会站在母亲的立场。

    玉儿见福临不大高兴,刚好皇后带着十四公主建宁来了。

    她便道:“多尔衮在世时,曾许吴三桂之子与你的妹妹婚配,虽然多尔衮一死,他曾经许下的事都不作数了,但吴三桂战功赫赫,且不说当年引兵入关,入关之后他各地平反,比起我们满蒙的武将功勋更高。”

    “额娘说的是。”福临道,转身见妹妹,他都快想不起来,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

    “建宁,八月里有吉日,我和皇后拟定了为你办婚事,下嫁吴三桂之子吴应熊。皇上会赐你公主府,吴应熊也会留在京城。”玉儿温和地说,“就嫁在皇城根下,比起姐姐们要自在多了,你可愿意。”

    小公主怎敢反驳,叩首谢恩,孟古青在一旁道:“皇额娘,既然是好日子,亲贵里几位郡主格格们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正月里福晋们进宫来看儿臣时,都说惦记着孩子们的婚事。儿臣想着不如喜上加喜,一道把皇上的侄女堂妹们的婚事也办了,您看可好?”

    福临瞥了她一眼道:“别好心办坏事,你胡乱婚配,仔细他们背后的权力纠葛。”

    孟古青道:“还有您和皇额娘在呢,我仔细一些,错不了的,头一回为皇上办正经事,我自然要十二分小心了。”

    福临见皇后这样好的态度,又见额娘不反对,也就妥协了:“你谨慎些。”

    孟古青竟是顺从地答应:“臣妾一定小心。”

    福临微微皱眉,没再说什么。

    不久后,孟古青带着建宁去东边宫苑里见她的生母,玉儿便对儿子说:“她真像是换了个人,不瞒你说,我也让苏麻喇暗中盯着过,这些日子,她里里外外都端得稳重得体,挑不出错。都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若是长久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

    “所以儿子待她也好。”福临道,“额娘放心,儿子决不再让皇后叫您难过操心。”

    玉儿道:“这是小事,但荷兰使团的事,皇上再思量思量。你想利用荷兰人对付台湾的主意是好,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他们都不是好东西,让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还有南明那些余孽互相牵制来得好。”

    “是。”福临虽是应了,但闷闷不乐,只等之后再看,如何与大臣们决议此事。

    一整个夏天,皇后仔细筹措建宁公主与吴三桂之子的婚事,又为亲贵里的郡主格格们指派婚事,隔三差五来找皇太后商量。

    玉儿冷眼看着,孟古青正经做起事情来,也是像模像样。

    私下里与苏麻喇说,孟古青若是肯改,她们也没道理不给人家机会,更何况玉儿是答应过姑姑,要善待这个孩子。

    夏末时,荷兰使团一事,在汤若望的诸多周旋下,算是有了结果,最后还是拒绝了荷兰人的驻留请愿,大清只许他们每八年来朝一次,每次来朝时,可进行小范围的贸易往来。

    福临为了这件事,不高兴了好几天,这一晚翻了元曦的牌子,夜里吃了几口酒,搂着元曦要寻欢时,被元曦挡住了。

    福临有些恼:“你这是吃醋了,朕亏待你了。”

    元曦怯怯然说:“皇上……前天、前天你把我弄疼了。”

    她羞得脑袋快要含进胸里去,可前天她努力忍受皇帝的粗暴,结果昨天差点起不来,实在怕今晚又受罪,便直率地说了。

    “弄疼你了?伤哪儿了,让朕瞧瞧。”福临这才怜惜不已,把元曦搂在怀中,“是朕不好,这几天气不顺,没了分寸。”

    元曦撅着嘴,温柔地说:“我也心疼皇上,皇上朝务那么繁忙。”

    福临叹了一声:“不和你谈那些事,不然你转身就会把朕说的话告诉皇额娘,是个小叛徒。”

    元曦立刻为自己辩驳:“臣妾从不在太后跟前提景仁宫里的事,皇上和臣妾说的每句话,臣妾都是藏在心里的。”

    这么久了,还头一回见元曦发急,去年姐姐在宫里时,就听她们夸赞元曦嘴巴紧,福临想他身边遍布母亲的眼线,但不论如何,元曦的确是最乖的。

    “朕委屈你了。”福临再搂过她,在唇上亲了几下,“朕也是对你没防备,才发脾气的,不然在别处多说一句,皇额娘就知道……”

    “皇上别难过。”元曦软绵绵的手,摸着福临的心门,“您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吧,我不往心里去,您想要人家的话……”

    她红着脸,自己把衣襟解开几个扣子,露出赛雪的肌肤,绵软娇羞地说:“轻一点儿……就好。”

    “小妖精。”福临心情好多了,抱着美人儿躺下,在她香香嫩嫩的肌肤上一寸寸吻过去,大手往她腰里探,温和地说,“伤哪里了,叫朕给你揉揉?”

    元曦总有法子哄得皇帝高兴,但景仁宫里风花雪月,恩恩爱爱,出了这道门,便是无穷无尽的家国大事。

    吴三桂带兵回京准备吃自己儿子的喜酒,却带回消息说南方水患,难民成灾。

    这件事福临本想瞒着母亲,待安置了灾民解除水患之后再提,谁知吴三桂向皇太后请安,直接把这件事捅出来,叫他好生尴尬。

    玉儿没有责怪福临,更不可能当着大臣的面质问他,只是提到要缩减内宫用度,吴应熊和建宁公主的婚事也不能太铺张,吴三桂说只要不委屈了公主,怎么都成。

    玉儿要他把陈圆圆带进宫来说说话,君臣之间一团和气,唯有福临不是滋味。

    他气冲冲回到乾清宫,在桌案前踱来踱去,吴良辅捧着一堆折子进来,胆怯地说:“皇上,这里都是谢恩的折子。”

    “谢的哪门子的恩,你去告诉皇后,立刻缩减各宫用度。”福临恼道,“特别是坤宁宫,那些金银碗筷都给我收好了,她是怕人毒死她还是怎么样,瓷碗用着怕割手吗?”

    吴良辅知道皇帝气不顺,把折子堆在一旁,急匆匆就走了。

    坤宁宫里,皇后倒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笑悠悠对吴良辅说:“知道了,过些日子,我让各宫也捐些银子出来,我那些金碗银碗皇上若喜欢,就拿去吧,我使木碗都成。”

    吴良辅走的时候,使劲盯着皇后看了几眼,这个女人,是鬼上身了吗?

    这日入夜,福临和几位军机大臣商议罢海防一事,不等翻牌子,就想去景仁宫歇一歇,才走出门,外头有人说话,小太监禀告说:“皇上,安郡王突然来了。”

    “让皇兄进来。”福临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岳乐急匆匆跑来,虽然满脸着急,可还是屏退了吴良辅和其他小太监,压着声音对皇帝说:“鄂硕把女儿嫁给了浙江巡抚萧起远的孙子。”

    福临脑袋一轰,呆滞地看着堂兄:“你说什么?”

    岳乐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他急着说:“难道皇上不知道?可鄂硕怎么敢私嫁女儿,臣是接到了萧起远的喜帖,他也该给您上折子谢恩才是,皇上没看见?”

    福临浑身僵硬,猛地想起白天吴良辅送来的折子,转身回到桌案前一通乱找。

    不仅找到了浙江巡抚谢恩的折子,还找到了鄂硕谢恩的折子,他的手一颤,折子全落在了地上。

    “皇上?”

    “朕没有下旨,朕没有!”

    第464章 朕要废了你

    董鄂葭音嫁了。

    岳乐收到的喜帖,明天就是婚礼,就算八百里加急前去阻拦,也来不及了。

    自然岳乐不是被邀请去参加婚礼,而是报告喜讯送来喜礼,可哪怕早上三五天也好,偏偏命运弄人,什么都迟了。

    就算不迟,难道皇帝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将大臣儿女的婚事当儿戏。

    “朕没有下旨。”这是福临说的最多的话,他一步步沉重地挪回桌案前,坐在那儿,整个儿就定住了。

    岳乐眉头紧蹙:“皇上,假传圣旨可是死罪,这件事您不能不查,现下还只是嫁个秀女,将来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发下去的旨意,都是盖了您的御印的,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那天,她、她……”福临恍然醒过神。

    那一天,孟古青就站在这里,他忙得无暇应付,她说是礼部拟好的赐婚旨意,太后都看过了,皇帝盖个印就成。

    福临嫌烦,随手把宝印递给她,让她盖完了拿下去,他就没多看一眼,孟古青盖的是什么。

    “可是皇后娘娘知道董鄂葭音什么事儿?”岳乐还算冷静,“这没道理啊。”

    福临死死地盯着他,脑筋飞转,一个激灵想起年头上发生过什么,勃然大怒,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吴良辅!吴良辅!”

    跟了皇帝那么些年,就没见他这么大声喊过人,哪怕和皇后吵架也是克制着的,吴良辅的肝胆都要吓碎了,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半夜的,乾清宫几个小太监被严刑拷问,终于有人招认,皇帝年初侍奉太后到西苑听经时,皇后来乾清宫并不是转了一圈就走。

    她看了一幅字画,而那幅字画是她从皇帝坐榻的靠垫后头拿出来的,但皇后的确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甚至根本就没生气。

    差点把几个小太监打死,他们也再说不出别的,且几个人说的话一模一样,可见这回真不假了。

    毫无疑问,皇后看见了董鄂葭音,她曾与皇帝太后一同参与选秀,那天她就在边上坐着,当然知道董鄂葭音是怎样的貌若天仙。

    “皇上?皇上……”

    纵是岳乐和吴良辅都没拦住,福临径直闯去坤宁宫,岳乐是男眷不得往后宫走,吴良辅则稍稍拉一拉皇帝,就被连踢带踹地撵开。

    中宫的侍女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皇帝带着杀天灭地的怒火闯进来。

    时间刚刚好,今天吴良辅来坤宁宫,传旨请皇后娘娘削减用度时,孟古青就得意极了,因为明天,皇帝的心上人要嫁作他人妇。

    那个董鄂葭音,若不是福临的心上人,嫁到巡抚府中也不算委屈人家;若是福临的心上人,她倒要看看皇帝敢不敢强抢堂堂巡抚的孙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