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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还有什么可解释,一直痴心盼望的不就是这样的亲密吗?琳琅莞尔一笑,把头稍稍埋得更深些,老爷的胸肌紧致,胸膛跳突的节奏由沉稳转而加速。

    明日启程,可脚下好似生了根,迈不开步子。纪忘川犹豫过,挣扎过,可明日一走,再见不知是何时。若是放开这个怀抱,怕当他回来时,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可这一切却避无可避,他孑然一身这些年,只是为了等待这一个长在他心尖上的人而已。他以为自己长着一颗铁石心肠,这一生注定不会爱上任何人,可终究是断错了自己的命途。遇上了对的人,即便是铁石也会开花。

    纪忘川俯下身,下颌抵住琳琅的额头,温和说道:“等我回来。”

    “嗯。”琳琅仰起脸,望着曾经可望不可即的男人,那么俊美齐整的男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心动。琳琅伸出一只手,用力掐了把脸,脸上猛然吃痛。“原来不是做梦呐。我正纳闷呢,我是什么时候睡着开始做梦了呢。”

    琳琅盈盈地笑着,双眸潋滟如水,漫天的星光映在眼内,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纪忘川觉得此刻他的身体已经抽离,完全不受理智的掌控,他俯下身,吻了吻琳琅娇媚的眼睛。

    这一吻如此心惊,琳琅全身毛骨一震,老爷吻了她,老爷为什么会吻她,是因为喜欢她的缘故吗?

    纪忘川留意到琳琅震惊的反应,自责自己孟浪之行,与王世敬之流无异。“琳琅,怪我有些失态,唐突冒犯了你。罢了,晚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纪忘川推开了一臂,琳琅顿失那眷恋的怀抱。“老爷,我明天给您送行,好不好?”

    “不必。”

    正文 第四十六章饯别行(二)

    纪忘川转身推开隔扇门,走进震松堂内。

    琳琅痴痴地望着纪忘川转身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梦醒得真快。”

    听到琳琅逐渐远去的脚步,纪忘川冷漠地动了下嘴唇。“出来吧。”

    一身绣衣官服从窗子翻入房内,项斯恭敬地半跪在纪忘川面前。“主上。”

    纪忘川眼内寒光毕现,他不能让人发现他的软肋,那会成为他的掣肘。“看到了什么?”

    项斯把头埋下,回禀道:“属下什么都没有看到。”

    纪忘川负手而立,昂扬天地。“今夜就动身赶赴益州,汇丰镖局那里情况如何?”

    项斯把搜集到的情报直言呈上。“绣衣使日夜盯着汇丰镖局,托标的是一名四十上下的商贾,要与镖局随行,一同运镖至身毒国。”

    “身毒国?”

    纪忘川心生疑惑,按惯例而言,委托镖局运镖至他国,委托人出了重酬,只需在目的地等待即可。可是这趟标却稀奇,汇丰镖局是大江国镖局的老字号,出了名要价高、信誉好,既然出了大价钱,仍然不放心要随行,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趟镖价值连城,二是托镖人另有目的。

    纪忘川问道:“有没有查出此趟托的是什么镖?”

    项斯回道:“一尊翡翠观音。”

    纪忘川讥嘲一笑,勾起嘴角。“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运一尊观音?”

    项斯问道:“主上,是否此刻动身去益州,汇丰镖局会在明日子时鸣鼓出镖。”

    纪忘川怅然所失,心里空落落的,终究是要走的,他必须去追查人皮藏宝图的下落,辗转多年,好不容易打听到汇丰镖局这趟镖有可疑,必定要亲自去查验无异。况且东南沿海倭寇来犯,他已经派了副将莫连率领骠骑营三万大军先赴沿海布军。任何一桩都必须他亲自操持,万没有贪恋温柔乡不肯离去的道理。“项斯,你且留下替我查一个人。”

    项斯拱手作揖。“请主上明示。”

    “琳琅。”纪忘川垂眼看他,“就是你刚才见到的女子。”

    项斯双手抚地,额头磕在地上。“主上,项斯不敢妄言,绝不会将今日所见透露给任何人。”

    纪忘川扶起项斯,沉声道:“项斯,自你加入绣衣司起,如今已有八年了。我相信你,就如同信自己。”

    项斯站起身,恭然肃立。“主上,入了绣衣司,便要斩断七情六欲,心里有了牵挂,一旦被人发现,便是自曝其短。这些话项斯不该说,但是,主上一直清心寡欲,不屑逢场作戏,宁可被外人谣传出各种荒唐的名声。如今,却……”

    纪忘川挥了挥手,说道:“退下吧,我自有主张。”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连项斯这样偶然的一瞥都能看出端倪。那么,以王世敬纵横情场多年的老手,岂会看不出他与琳琅的门道。他终究是放心不下琳琅,夹放在衣袍内的攒心梅花络子熨烫着他的心。

    纸鸢随风飘摇在空中,早已消失了踪影,一定是飞到了天涯海角。

    纪忘川站在翘起的屋檐角边,俯瞰琳琅的卧房,房内点着一豆昏黄的烛火,琳琅尚未就寝。看她忙忙碌碌地从笸箩里找出丝线,抿着嘴偷笑着,手上搭着络子。他只是随口一说,让她每种花样都打一条,没想到她这般上心,从离开震松堂后就忙起来了。

    烛光映衬着她完美的剪影,恍如一朵朵美丽的窗花,绽放在午夜的窗子上。纪忘川深深看了一眼,以为多看一眼,便能让空洞的心填满一分。

    琳琅终究没有赶上给纪忘川送行,昨夜那缠缠绵绵的一幕,如今回想起来恍若黄粱一梦,梦醒了,就像旭日冲破迷雾,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可琳琅笃定地记得,老爷切切实实地吻过她的眼睛,那一吻停留在琳琅心里,化成了淡淡的朱砂痣。

    怀化大将军府依旧如往日般宁静,清明一过,香芹、桐玉她们都闲下来,府上因之前过节彻底清扫了一遍,这一日闲来便是几个姑娘围在一起绣绣花,打打络子,日子宁静安逸。

    琳琅性情随和,心思巧妙,往往能想出一些好看的花样。香芹和桐玉她们闲来都会跟琳琅凑对,一起坐在天井里晒太阳,忙些女红活计。

    琳琅侍茶女的出身在将军府上也不是秘密,香芹她们倒不远着她。大家都是苦孩子出身,谁家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会把孩子送去做伺候人的活儿,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还得忍着东家的训斥责罚。

    怀化大将军府占地广,屋宇楼阁却不算多,尤其人事简单,大将军不喜欢与人交往,府上人多反而让他眼晕,统共一个老夫人掌事,府上十几二十个人各司其职,往常井水不犯河水,更谈不上勾心斗角搏主子欢心的戏码。

    东方的日色,银杏疏疏阔阔的叶丛里透过无数斑驳的日光,洒遍着一地的金屑。

    桐玉指着琳琅手中绯色锦线,问道:“你这打得是什么图样?”

    琳琅抬起头,温煦的阳光晒在脸上,晕出浅浅的光圈。“一炷香。”

    桐玉翻着琳琅的笸箩,从箩里翻出绯色锦线,一脸求知若渴道:“真好看,快教教我。”

    琳琅眯着眼,微笑点头。

    香芹手里绣着一块鸳鸯戏水红肚兜,桐玉斜眼瞥香芹,冲琳琅做了个鬼脸,笑道:“瞧这香芹姑娘,不知道是动了什么心思,绣这大红鸳鸯肚兜,绣得再好看,你这是要给谁看呐?”

    香芹原本一心一意忙着手中的活计,桐玉酸溜溜的一击,脸颊涨红,把绣了一半的肚兜往笸箩里一放。“好你个桐玉,别顾着挤兑我,你那点花花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你那一炷香打给谁用?”

    桐玉嘟了下嘴。“我……打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