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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节

      望着弟弟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谭笑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真想把人骂一顿,话到嘴边卷了卷舌头:“怎么着?还打算留在家里种地是吧?”

    谭叙捏着存折,往姐姐跟前瞅,嘿嘿笑:“姐,我不是不知道嘛,我错啦,我现在就去学画画。你别生我的气啦。”

    谭笑冷笑一声:“我生你的气?我哪有资格生你的气呀?你是老谭家的顶梁柱,这个家以后还指望你来养呢!”

    “姐、姐,我错啦,我跟你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胡思乱想了。真的,我保证、我发誓!”

    “发你的屁誓啊!该干嘛给你干嘛去!别再我跟前碍眼!”谭笑一把夺过谭叙手中的存折,打开柜子,准备放起来。

    被骂了的谭叙没走反而凑了过来:“姐,你可得把它放好了,万一让人偷走就糟了。”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往门外看了看。

    存折原来在王佩的柜子里,前天晚上从王军家回来,谭笑就把家里所有的钱和存折拿到自己屋子锁起来。这是他和弟弟的生活保障,可不容一丝的闪失。

    东西放好,柜子锁好,谭笑把钥匙藏在自己书柜中的一个一本书中,打算跟谭叙谈谈。

    “老弟,我觉得奶可能真的是想跟咱俩好好过日子。她都六十多了,不至于为了坑咱俩的钱故意留下。

    别人知道咱家有钱,可其实都跟你差不多,以为咱家有个万八千的顶多了。但咱俩要上学、要吃饭,却是明摆着的事,要不是那穷的不行又没长脑子的,不会往上凑。我觉得奶改好了,你觉得呢?”

    谭叙沉吟、似乎在思考,谭笑也不催他,斟酌犹豫半天的谭叙,终于轻启薄唇:“再观察一段时间吧,现在看着是好的,谁知道以后什么样。等哪天让谭光来家里一趟,就知道啥样了。”

    还是有很深的戒备,不过好在没那么反感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那姐我走啦。”招招手准备走人,突然又转身回来,“姐,钱的事你不能跟奶奶说。”

    谭笑不耐烦地挥手:“行啦行啦,小管家婆,赶紧走你的!”这孩子这心眼,可一点也不随老爸。

    干完家里的活,祖孙俩坐在主屋的炕上看电视,老谭太太突然问“大孙女,小叙学的那个画画贵不?”

    谭笑的眼角跳了两下,尽量扯出一抹笑:“挺贵的,一天好几块钱呢。”

    老谭太太仰头想了想,又问:“钱交了没?”

    谭笑觉得自己脸上的笑要绷不住了:“交了,我爸之前给交的。”

    “哦。”老太太伸手抻了抻衣摆上的褶子,把手伸到自己的领口,慢腾腾解开棉衣上的扣,把手伸进去。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东西,放在膝盖上。

    谭笑瞟了一眼,又挪开,装作没看见。

    老太太把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沓子钱,谭笑这下不能装作看不见了,而且她也的确挺感兴趣的。

    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捻了捻手指,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数了起来,一共一千二百三十几块钱,数完,推到谭笑面前:“你奶是个没用的老糊涂,活了六十多,就剩这点钱,你收起来吧,留着开学交学费。”

    谭笑嘴角裂的老大,眉眼明亮:“奶,你哪来的钱啊?”

    在三叔家日子指定不好过,从老太太的精气神和穿的上面就能发现。三叔是个认钱的,奶但凡是还有钱,他也不能对老太太不好。

    老太太怅然若失:“你老姑和你爸这几年给的,我都藏起来了,没人知道。”

    爸竟然偷偷背着妈给奶奶钱,这个消息太劲爆了,谭笑表示她很意外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要是妈妈知道了会不会大开杀戒?

    刚刚燃起的八卦小火苗,霎时间灭掉,爸妈不在了,自己胡思乱想有什么用。

    谭笑把钱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低声道:“奶,这钱还是先放你那吧,家里还有点钱,等不够用了再跟你说。”怕老太太多想,又紧着补充:“放我那万一丢了呢,还是分着放的好。”

    老谭太太信以为真,“那也行,奶先拿着,啥时候要用就跟奶说,你跟小叙都不要愁,奶已经跟他们要生活费了,不管想啥招也得让你俩读书。”

    谭叙走了,家里又开始来人,七大姑八大姨,反正都能拐着弯论亲戚,说起王佩两口子,免不了跟老谭太太又是一顿痛哭。

    谭叙下午回来,谭笑把奶奶给她钱的事情讲了,男孩沉默半晌,终于松口:“以后对奶好点吧。”

    谭笑知道,他弟弟不是见钱眼开,他只是渴望亲情,被奶奶冷眼了十一年,心门不敢轻易开启而已。

    正文 第274章信念

    说是第二天就给送行李过来的谭守森三天以后才珊珊来,一个破床单裹着老太太所有的衣服被褥,老谭太太坐在炕上翻翻捡捡,谭笑瞅着,被褥干瘪,衣服里面一件七成新的都没有。再看她三叔谭守森身上崭新腈纶棉棉袄,眼底起火。

    老谭太太倒是挺淡定,翻翻捡捡,最后把包裹往炕里推了推,“没啥缺的,过年的时候别忘了把我那半袋子烟壳子捎来,趁着天还早你赶紧回去吧。”

    谭守森眉毛挑了挑,看一眼他妈手边那半袋子烟壳,点了点头“那妈我就走啦,有啥事就让人知会我一声。笑笑小叙照顾好你奶奶。”

    丈母娘抽旱烟,走之前,媳妇把烟倒出去一半,这老太太也太抠门了,那点旱烟值几个钱,也然她念叨。

    抽了一辈子的烟,老太太离了烟就心里难受,谭守森前脚走,她马上就往烟袋锅子里装了一下,点火、吸一口、白色的烟雾缠绕,额头的皱纹舒缓开来。

    “连自己妈种的烟也要扣下来给丈母娘抽,你们这个三叔,是指望不上了……那个大的也不用说,不惦记咱的就不错了……这以后啊,咱娘仨可得把自己家的门给看好了。”

    一连几天,家里的人都没断过,谭叙每天出去学画画,谭笑就留在家里跟奶奶接人待客。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提起的次数太多了,晚上家里只剩祖孙三个的时候,没人再提谭守林和王佩。

    吃过晚饭,规整完外面的活,老太太一边看电视一边抽烟,俩孩子读书写字。九十点钟,关门落锁、洗漱睡觉,院子里的灯,却始终不曾闭过。

    摇曳的灯火,可以照亮回家的路,谭叙越发觉得爸妈没有死,要不然为什么从来没有入过她的梦呢!把这个猜测说给另外两个人听,竟然发现他们一样没有梦到过。

    这里的老人都喜欢信点啥,又过了几天,老太太笃定地跟孙子孙女说:“你爷爷给我托梦了,说你爸妈没死,他在那边没见着人。”

    从此全家人一致认为,谭守林和王佩没事,早晚都会回来了,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个判断,让三口人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一天活的可有劲了。

    没多久,年关就到了,家里米面粮油都不缺,谭守华几天前又送了几袋子冻货和冷饮。

    三十儿一早,祖孙三个就贴春联、挂福字,灯笼杆上也挂上了圆滚滚的大灯笼,红彤彤的身子、黄澄澄的灯笼穗,看着就喜庆。

    孙雪她妈好心地过来给老太太提醒:“老姑啊,我二哥二嫂人都没啦,你咋还挂红呢,要我说得弄点白的才行,要不然不吉利啊!”被老太太用烟袋锅子给赶了出去:“你说谁没了呢?我让你满嘴跑火车,我一烟袋锅子敲死你你个懒得屁眼都不擦你的王八羔子!”

    整个正月里,除了初二的时候谭守华一家三口上门,送了点东西,老谭太太另外三个子女竟没有一个出现,就连一条街道相隔的谭守木家都没有人来,老太太恨恨地骂了一整天,最后被谭笑给劝停。

    “我大孙女说的都对,大过年的为了这群牲口玩意生气不值当。”

    转身回屋,谭叙就跟谭笑说,觉得奶奶是表面上装的很强势,其实她心里一定很难受,以后他们还是对老太太更好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