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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赵婉心思虽然单纯,但也能看出来流殇语气中的防备,胸中泛起苦涩,心想自己当初早早抽身,否则见到这位皇后娘娘,不知道该如何自卑到尘埃里去。

    难怪姜公……陛下,那么牵挂了。

    徐笙掀开帘子的时候,虞臻正有些暴躁,听到声音头也不抬道:“何事?”

    听及其语气不耐,徐笙没有说话,看了一下他刚扔到自己脚边的竹简,蹲下慢慢捡了起来。

    “不许捡!给朕下去!没有朕吩咐,不许进来!”

    徐笙捡起竹简,拍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烬整理好,低声开口:“怎么,陛下连我也不愿意见?”

    “皎……皎皎……”虞臻有些迟疑,漆黑无神的眼珠子盯着徐笙的的方向,再一次确认:“是你吗……皎皎?你怎么来了?”

    “是我,我想见见你,所以就来了。”徐笙把竹简摆好。

    “皎皎……你……都知道了?”虞臻有些狼狈,他失明的消息,最不愿让知道的便是徐笙。

    昔日高大威猛可以给她依靠的他,现在双目失明,做什么都要让人代劳,俨然一副废人的模样。在这个时候,却被自己最爱的人看到,不可谓不难受。

    “收到暗卫消息去,我很担心你,百里先生和葛先生原本拦着我,不让我来找你。说你若真出事了,我便是阿识他们的依靠。”

    虞臻道:“行军打仗危险颇多,我总要为你们母子几人打算。对了……咱们的小儿子出生了,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安安,他叫安安,所以他的父皇平安归来了,以后也会一直平平安安。”徐笙搭到他的手上。

    “好名字。”虞臻的笑容有些寡淡。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心底一颤,扭过头道:“你奔波多日赶来陈仓,想必已经累了吧,让流殇带你去歇歇。”

    “不必,我就陪着你。”徐笙自顾自地抱住他。

    虞臻忽然有些无力,他摸索着放到徐笙的肩膀上,双眼没有焦距。

    “我这般模样,皎皎你不嫌弃我吗?”

    “有何好嫌弃的,你还是你,阿识兄妹三人的父亲,我的夫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你,难道你嫌弃你自己?这可不像傲娇的你的性格。”

    “你的眼睛只是一时失明,又不是一世,总会治好的。”徐笙少有的软软。

    虞臻道:“我最近半月来,什么也做不了,秦燕行已经反击,夺回了散关。而我,现在就是一个瞎子。”

    原本失明,秦燕行并不是不着急,但当时在赵家村,他不得不按下心中惶恐,先应付眼前的事情,等回到军中再让人医治。

    原本以为回来后,只要寻找良医,必定会慢慢恢复的。可是,大夫的话却让他心荡到了谷底。他的失明因为是后脑勺收到庄姐,里面有淤血,何时能恢复无人说的清楚。

    接下来的半月,他宛如一个废人。舆图看不了,战事失利,让原本平静的他,也脾气日渐暴躁起来。

    而徐笙进来的时刻,正是他又一次习惯性拿起竹简,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时候,忍不住暴躁发脾气。

    “总会好的,总会好的。”旭升轻拍他的被,轻言细语道:“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我会陪一直着你。”

    “皎皎……”虞臻将她紧紧的禁锢在怀里,似是想要将她融进骨子里去。流殇等人都以为自己看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可没人知道他们尊敬陛下也有彷徨,焦急苦闷的时候,所以他只能把不安压在心底。

    “嗯,我在。”

    徐笙进营帐里的时候,随性的太医被留在门外,他们听不清楚里面的谈话声,只是许久以后,皇后娘娘突然掀开帘子传唤他们进去。

    进去的时候,流殇也看到了平和温润了许多的陛下,若说皇后娘娘未来之前,陛下尖锐冷硬脾气暴躁,那么现在的陛下有了皇后娘娘之后,则变得平和了许多,渐渐恢复了正常。

    “陛下,让太医给你看看,说不定太医会有办法。”

    虞臻点点头应下,眼睛虽然乌审旗,但是却一直追随着徐笙的方向。

    太医轮流诊脉过后,几人对视一眼,才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做大的太医道:“回陛下,您伤在后脑勺,眼睛失明是因为淤血的缘故,臣等会开一方子再日日给陛下针灸,等淤血消了,陛下的眼睛便能好了。”

    第139章

    太医轮流诊脉过后, 几人对视一眼,才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做大的太医道:“回陛下, 您伤在后脑勺, 眼睛失明是因为淤血的缘故,臣等会开一方子再日日给陛下针灸,等淤血消了,陛下的眼睛便能好了。”

    徐笙坐在床沿握住虞臻的手,扭头看他:“听到了吗?陛下, 太医说你的眼睛很快就会无事的。”

    虞臻抿抿唇, 问那太医:“朕何时可以恢复?”

    “这……臣等也不能确定,臣等估摸着至少需要三个月。”

    “太久。”

    太医为难道:“启禀陛下, 您这伤是在脑颅内, 淤血本就不好化开,三个月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战事迫在眉睫, 朕等不了。”虞臻冷着脸道。

    众太医连忙撩起衣摆跪下道:“陛下,臣等无能为力啊!”说罢,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徐笙。听闻陛下椒房独宠皇后娘娘,而一路来可以看出皇后娘娘为人贤良, 希望能劝一劝陛下。

    徐笙看出众人眼里的祈求之意,对虞臻道:“陛下, 太医们说得对,您的眼睛急不来,该怎么医治就怎么医治。至于战事,大魏这么多将军, 你不一定需要亲自上阵杀敌。”

    虞臻手动了一动,似是想要说什么,但却又未曾言语一句。

    徐笙笑看了一眼,不露痕迹道:“陛下也不要为难太医们了,臣妾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照料您,三个月很快便过去了。”说罢,在他手上轻拍,以示安抚。

    虞臻眉间有两道深深的纹路,本有些许烦躁与不耐,却被徐笙柔柔的声音,和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抚平,带着神奇的力量,让他觉得似乎一时的眼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终是点点头,漆黑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道:“便依皇后所说,你们下去。”

    “是。”几位太医看看徐笙,眼里带着感激。这新帝平日里看着虽然冷脸但脾气还好,但不知为何他们跪在底下回话的时候,总是两股兢兢,头皮发麻。眼下陛下这般容易被皇后娘娘劝下,自然是好的,他们急匆匆冲徐笙再一拜,便挎着医箱匆匆出去了。

    流殇已经送赵婉回去了,几个太医在旁边的帐子里连忙商量了虞臻的药,然后又推选人去给虞臻施针。

    “往日总见你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怎么一点小毛病,就把你弄的方寸大乱,甚至脾气也焦躁了许多。说说,秦雁行把你如何了?”待众人都离去后,徐笙才在他头顶摸摸,一脸无奈道。

    “你这人啊……不是一直很聪明吗?”

    虞臻就在此刻,忽然抱住她低声道:“往日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哪怕再困难我也没有怕过。可是现在突然失明,我便……”

    “世间万物,总是有东西我们不能掌握的……”徐笙叹息,“战事有陆将军他们盯着,你只需要做决策便可。文书奏章舆图你看不了,我便做你的眼睛。散关失了无事,魏军哪怕连败也无事,你既然能将秦军击败一次,那便可再击败一次。”

    虞臻闻言,凭着自己的触觉,在徐笙温热的脸庞上落下轻轻一吻,却说了与徐笙的话毫不相干的内容。

    “皎皎,我知晓你不喜欢麻烦,最喜欢悠闲度日,与夫君举案齐眉,过世间最简单质朴的生活。所以仔细论起来,我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了,你嫁于我已经六年多,我却未未让你过上一日普通夫妻的生活,你可怨我?”

    “这六年来,你随我经历许多艰难,受了许多苦。而我本想给你安稳的生活,陪着你度日。可是却一直在外征战,与你聚少离多。等这次回长安,我便好好陪你,你不是爱看游记吗?我带你四处去走走。”

    “你怎么跟说遗言似的,我不喜听这些。你既然知道这些年你亏欠了我,那你便应该好好补偿我,光嘴上说有何用?现在你便安心养眼睛,其余的以后再言。”

    徐笙摸不清虞臻现在的想法,但却理解他失明后的迷茫。太医的话中的迟疑不是听不出,这三个月是估摸最快的时间,慢一点他们也不知道时间,所以他烦躁不安也是情理之中,她现在也没旁的办法,只能在他身边悉心照料。

    虞臻听闻徐笙的话没有再言,只是道:“我听暗卫说你产下一个男孩,怎么样生的像你吗?”

    “不似我,四妹妹说依旧生的像你,我也觉得他跟阿识都像你多一点,与我没有几分相似,倒是几个孩子中阿媛生的最像我。”

    虞臻便道:“她脾气也像你,看着脾气好,谁都能和她玩儿一起去,真正用心对待的却没几个。我总是担心,她以后长大会不会太过孤独。”

    徐笙有心逗他开心便故作不悦道:“依你这意思,我待你还有假不成。这般没良心的话,我都要冤死了。”

    “你惯会曲解我的意思,我们在说阿媛,你却又来找我麻烦了。”虞臻立即扶着额头,无奈摇摇头。

    “你这是说我蛮不讲理?”

    “不,我……”

    “不是,你是说我理解有问题,会意错了你的问题?”徐笙负手在身后,眼里带着笑意很是狭促,声音却半点也没有露出痕迹来。

    “我……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你却帮我唤来太医瞧瞧?”虞臻被徐笙的歪理弄的无处辩解,只好头疼地转移话题。

    “噗”徐笙弹弹他的额头,哈哈笑起来:“虞小臻你怎么这么可爱。”

    虞臻瞬间明白自己是被耍了,无奈的寻着她的头揉了揉,包含着宠溺的一叹:“你怎么这么坏?这是阿媛和阿识不在身边,你找不着你的乐子了,拿我来寻开心的?我可是差一点就当真了。”他实在不能理解徐笙的恶趣味,整日逗自己和几个孩子,然后笑的开心的停不下来。

    “你不懂,这叫生活的趣味儿,整日严肃着一张脸有何用,多笑一笑才开心。”徐笙起身给他倒水,扭过头来摇晃着脑袋说。

    虞臻嘴角扬起,心情的确好了一点。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想象的来徐笙此刻摇头晃脑,明明是歪理却振振有词的模样。

    “……甚好。”虞臻闭着眼道。

    她这幅快活的模样,抚平了自己心中的烦躁。就连一直胀痛的额头,也好了许多。

    徐笙见他心情好,也就不拿他受伤后的琐事去问他了,只是让他好好睡一觉,自己等他睡着后,才出了帐子左拐到旁边太医所在的帐子里,细细询问有关于虞臻的目盲,得知他们也不能肯定何时能好,这三个月只不过是安虞臻的心后,徐笙蹙眉:“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回皇后娘娘,陛下这伤在颅内,谁也不知道这淤血何时能消去。有人或许三五个月便能消去恢复正常,有人一年半载,这些都是没有定数的。”一太医拱手道。

    徐笙知道,中医虽然于调理上极好,但颅内出血没有现代的技术相辅,不能确定淤血的大小和位置,中医也有些束手无策。

    “我知晓了。”

    徐笙垂眸,有些为虞臻担心。只问太医,自己有什么可以做的,虞臻的病情需要注意哪些地方。太医又一一答了,只说要保持心情平和,不宜烦躁焦虑,并却需要卧床静养,时时以手为梳按摩头皮,然后他们再辅以针灸,每日按时喝药便可。徐笙记得仔细,在这营帐里待了许久,才告辞离去。

    一出去,便见流殇站在虞臻营帐前来回踱步,听到徐笙的脚步声眼睛一亮,扶着腰间长剑快步走过来抱拳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徐笙叫起,疑惑的看看营帐问:“怎么不进去?”

    流殇便答他并不是来求见陛下,而是求见她。徐笙挑眉示意他有话便说,虞臻快要醒了自己还要进去照看他。虞梁便长话短说,三言两语地将虞臻和赵婉之间的事情交代了,并且保证道:“皇后娘娘,臣敢赵姑娘并没有非分之想,你千万不要误会陛下。平日赵姑娘从未进过军营,今日是第一次,来也是有事情求见陛下。”

    “放心,我并未多想,你刚送赵姑娘回来,先却歇着吧!至于赵姑娘……我会寻着时间却见见陛下的救命恩人,与陛下商议怎么安置她。”

    流殇见徐笙神色落落大方,并不似有生气之意,便迟疑的抱拳退下。徐笙见他离开,自己也转身撩开帘子进了帐子里,进去的时候虞臻还在睡觉,但却并不安稳,额头上满是汗渍。

    徐笙把帕子沾湿拧干后,准备给他擦干净头上的汗。

    “回来了?”他睁开眼睛,语气带着惺忪。

    徐笙一面擦汗一面道:“你睡觉梦到什么了,怎么睡的如此不安稳,满头大汗。”

    “没什么。”虞臻接过帕子自己随意在脸上抹了几下道:“你跋涉许久,不如先歇息一会儿。”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家如此是因为近来头内时常胀疼,并且伴有耳鸣。太医说这是颅内淤血压迫的原因,过些日子等淤血消了就好,他不想她担心就不告诉她了。

    “先用完膳再说吧!”现在已经是酉时三刻了,落日余晖洒落在大地上,刺眼却不温暖。

    晚上,徐笙帮虞臻擦了身子,洗完澡便一面凉着头发,一面给虞臻读秦州的地理风貌书,并且将舆图放在身边,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报!”寒意弥漫的夜里,屋内虽然烧着火炉,却依旧挡不住往内涌的寒气。就在这时,外面忽然隐隐传来了将士的声音。

    “报!”徐笙轻轻的诵读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虞臻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只闻声音越来越近。

    第140章

    “扶我出去看看是何事。”虞臻说着, 摸索着下床,抓住靴子往脚上套。

    “好。”徐笙将手里的书放下, 快步去将虞臻的外袍取来, 给他加到身上,又去了大氅给他披上。

    “不必,我不冷给,你给自己披上。”虞臻蹙眉就想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