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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红脸老者面含讥诮,道:“区区的邪教血毒,还能费我多大功夫?”

    崔秀没有吭声,脸上却多了些冷笑。

    “崔秀,你用不着不服气,雷老大只不过是太看不上你,所以才大意了。否则,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还能伤得着雷老大的一根头发吗?!”那红脸老者看出了崔秀的冷笑,便也回以讥讽。

    五大队诸人中,计千谋滑稽可爱,雷永济急躁冲动,袁重山不动声色,中年男子温尔雅,倒以这红脸老者最是骄横,在他面前,连冷笑都不能。

    “嘿!”崔秀终于忍不住说道:“神医薛笙白,江南玄门医术一脉唯你称雄,真是好厉害!”

    “哼!”薛笙白双眼翻白,鼻孔朝天,竟来个默认。

    “可惜一过长江,就要藏头缩尾,只因羞见禹都张家!”崔秀又说了几句。

    “你!”薛笙白没料到崔秀是欲抑先扬,夸过之后是挖苦,一张红脸在刹那间变得青灰,却偏偏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崔秀,目眦尽裂。

    我知道江南医脉中有个薛家,与禹都张家并雄,张家祖上是医圣张仲景,薛家祖上是明朝御医薛立斋,都是家学渊源,名噪海内。

    这个薛笙白想必就是薛家的高手,但是在崔秀的挖苦言语和薛笙白的神情表现之中,却像是薛笙白跟张家结下了什么梁子……这些我倒是都不明所以。

    “嘿嘿……”

    计千谋笑了起来:“薛老大,这个崔秀的话少,却字字歹毒啊!怎么,要不要亲自动手解解气?老哥我可以把他让给你。”

    “呸!”薛笙白啐了一口,骂道:“他算什么东西?!怕脏了我的手!”

    “好!”计千谋道:“老哥是向来不讲究的,就让老哥代你下场玩玩儿!崔秀,好叫你输得明白,老夫姓计,名千谋。倒不是老夫自吹自擂智计百出,奇谋不断,而是爹娘起名起的好,老夫——”

    “当年剿灭天理宗时,你立功最多,人称千谋万断不失计。”崔秀突然打断了计千谋的话。

    “咦?!”计千谋稍稍吃了一惊,道:“小瞧你了,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崔秀道:“南火太虚子卜术近妖,却被你算计,你很厉害,千谋比起神医来,不算虚名。”

    薛笙白在旁边听得又是一阵火大,却又不便于反驳,因为一反驳就像是自认“神医”是虚名了,只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计千谋弄出一副忍住不笑的滑稽样子,干咳两声,道:“嗯,你知道就好了。太虚老妖是我们卜术一脉中的大败类,由我来清理门户,那当然是最妙不过了。按理说,你是命术一脉的人,不由我来出手对付你……”

    “你们不妨一起上!”崔秀再次打断了计千谋的话。

    计千谋顿时稍稍愕然,雷永济在旁边怒道:“崔秀,老夫一时失手,才让你占了半分便宜,你以为自己便是天下无敌了?!你不要太狂了!”

    “群起而攻还算诸位无耻的光明正大。”崔秀冷笑道:“车轮战可就下流的隐晦。”

    第143章 滴血木偶(十四)

    崔秀的这一番话甫说出来,五大队诸人齐齐变色,但是却没有一人出言反驳——雷永济败了半招,计千谋就上来了,这不是车轮战是什么?要是计千谋又败了,肯定还会有下一个人出战,五大队总归不会放过崔秀和张易,这种打法在江湖上来说,确实算得上无耻下流。

    崔秀这人看似寡言少语,为人木讷,但其实却字字都能噎死人,看似外表平平,但内心的狡诈程度,又远超常人的想象——之前,故意托大,激怒雷永济,拼斗之中,又佯装不敌,结果勉强胜了雷永济半招,眼下,他明知无幸,便拿这话来挤兑五大队众人,且看五大队诸人怎么下得台来。

    计千谋突然看向张易,厉声道:“张易,你呢?也要跟着崔秀抗拒到底?”

    “我……”张易瞥了崔秀一眼,见崔秀目不斜视,淡然而立,便咬牙道:“我与崔大哥生死与共!他做什么,我做什么!”

    “杀我们两人,群攻也可,轮战也可,五大队都会威风。”崔秀仍旧是不咸不淡的拿话挤兑人。

    “崔秀,打嘴仗是没有意义的,不管是车轮战或是群攻,你们两个都跑不掉。”袁重山开口说话了:“火星尖狭是当流,纹乱纵横主配囚——你的上停之相,足以预兆你的结果必定是锒铛入狱。所以老老实实认罪伏法,说出来五行教的巢穴所在,说出来其余堂口的主要罪人名单,或可以功抵罪,从轻发落,如果一味顽固不化,则是违逆天相,主死!”

    “不错!”薛笙白道:“跟正派中人讲道义,跟你们这些歪门邪道,有个屁道义可说?你们害人的时候讲道义了?计老大,少费吐沫星子了,废了这俩恶徒!”

    “好。”计千谋缓步走上前来。

    “雷永济、薛笙白、计千谋、袁重山!”崔秀环顾众人,突然大声说道:“为我崔秀,竟惊动如斯高手,上天待我毕竟不薄!只此人面生,无缘识荆,请教尊姓大名。”

    崔秀的目光落在那卷刘海的中年男子身上,等着他开口。

    薛笙白喝道:“凭你也配知道我们总首领的名号!?”

    那中年男子的表情却十分和煦,微微笑道:“我姓许,言午许,名丹阳,内外双丹化孤阳。崔先生,跟我们走,我可以保证,只要你配合的好,我绝不为难你。”

    “你们寻我,不过是要破五行教。”崔秀道:“若我不服,纵然囚我、毁我、伤我、杀我,我也不说机密!”

    许丹阳温声道:“那崔先生的条件是?”

    “他们四人,山、医、相、卜,只差命脉。”崔秀盯着许丹阳道:“素闻五大队行则五脉俱全,则你必是命脉。你我既然同根,就一决雌雄!你败我走,你胜我服!”

    许丹阳略一沉吟,点点头,道:“点到为止的话,这样也好。”

    计千谋、薛笙白、雷永济、袁重山等人听见这句话,顿时不约而同全都散了开来,为许丹阳腾出了一大片空地,许丹阳朝着崔秀微微一揖,道:“崔先生,请了。”

    崔秀愕然的看着许丹阳,目光瞟向他背上的那小女孩儿,道:“她——”

    “哦,倒忘了这小丫头。”许丹阳笑了笑,又稍稍侧脸问背后的小女孩儿:“如心,你怕不怕?”

    那叫做“如心”的小女孩儿脸色淡然,道:“五招。”

    许丹阳道:“什么五招?”

    如心道:“他的破绽在中脘,五招之内,他一定败在表哥的手中,我不怕。”

    “你……”崔秀的脸色瞬间煞白,像看妖怪一样看着如心!

    梁上,连叔父和一竹道长也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向那个叫如心的小女孩儿。

    他们如此举动,让我立时明白,如心所言无误,崔秀的破绽确实是在中脘!

    可是,这也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瞧得出崔秀这等高手一身修为的破绽所在?

    就连我观察了崔秀许久,也还没有看得出来!

    莫非是五大队里雷、薛、计、袁诸位高手对崔秀有所提及评,被如心听了去,所以她才知道?,

    可是看雷、薛、计、袁诸位高手的表情,他们显然也是十分震惊!

    我不由得也像看妖怪似的看向那如心,她却仿佛有所感应,像是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她一样,扭动小脑袋,逡巡四顾,我急忙把脸往后缩了缩,好在这小丫头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略略环顾,便即复归。

    “崔先生,请出手。”许丹阳神情悠然,一副表情稳如泰山。

    “哈!”

    崔秀猛地张开嘴来,怪喝声中,只见一团状如浓痰的鲜红色粘液“嗖”的迸出,劈面打向许丹阳的面门!

    骤然出击,抢占敌先,崔秀此人果然心狠手辣!

    许丹阳稍稍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觉得崔秀的招数恶心——抬手轻轻一拂,早有一张符纸飞出,迎面裹住了那团粘液,半空里缩成鹌鹑蛋大小,又朝崔秀倒飞了回去!

    我心中不由的暗暗喝彩:“好厉害!”

    我见过一竹道长出符的手法和速度,已然是极快了,可是跟着许丹阳相比,却又显然差着一筹!

    一竹道长出符,我纵然瞧不真切他的手是从什么地方把符纸拿出来的,但是我却可以大致判断得出,他那符纸是藏在他的道袍袖子里。在使用的时候,被他以极快的速度从袖子里抽出来,捏在指间,然后发力施术。

    这样的出符手法,不但需要施术者有非常准确的判断力,知道用什么符纸破掉对手的术,还需要施术者有极快的手速,得以在敌人得手之前破解敌人的招数。可最重要的却是需要施术者有着极其清晰的记忆力!

    因为我可以肯定,一竹道长的袍袖之中绝不可能就藏着一种符纸。

    黑、黄、绿、红、白,五色符纸,箓字样更是千变万化,数百种已是小可!这样繁复的纸符,一竹道长都藏在身上,使用时,并不以眼观,而是信手抽出来一张,就敢肯定是自己要用的那张——记忆力委实可怖!

    只不过,这种记忆是可以通过平时反复不断的练习来锻造出来的,沿用古人的一句话作评——无他, 但手熟尔。

    许丹阳穿的衣服是中山装,板板正正,不如一竹道长的道袍那样大腹便便,可以容物,因此他在袖子中藏符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许丹阳出符之前,双手下垂,掌中、指间空空如也,出符之时,只是把手往空中随手一挥,我根本就没瞧见他从何处取符,也猜不出他身上哪里装着符纸,就好似空中凭空被他变出了一张符纸,恰恰凑用,用即克敌制胜!

    至快如斯,当真可怖!

    言归正传,且说许丹阳那符纸包着崔秀喷出来的粘液又倒飞了回去,反逼崔秀面门,崔秀见势不妙,连忙后撤半步,双手齐出,冲着那团符纸包裹着的粘液隔空猛戳,那东西迅即止住,且又奔向许丹阳!

    许丹阳轻轻一笑,笑带不屑,似乎是不愿意如此消磨时间,却听崔秀口中又是一声怪喝:“嘿!”

    只听“砰”的一声爆响,那符纸包裹着的粘液竟然炸了开来,空中登时弥漫起层层血雾。

    “血雾有毒!”薛笙白大声叫道:“大家伙小心,不要吸了血雾,这厮歹毒的很!”

    薛笙白这话明面上好像是在提醒计千谋、雷永济、袁重山等人,可是这几人都距离崔秀甚远,根本碰不到那血雾,所以薛笙白的话其实是说给许丹阳听的,好叫许丹阳防备。

    但许丹阳却丝毫不惧,眼见血雾弥漫,已近身畔,又是信手一挥,早有符纸飞出,翩翩舞入血雾之中,“呼”的无火自燃,腾起一阵蓝色的火焰来,连着周围的血雾,烧成一片,顷刻间干干净净!

    薛笙白、雷永济、袁重山、计千谋等人齐声喝彩:“好!”

    这固然有溜须拍马的成分,可是许丹阳的手段干净利落、精妙绝伦,也确实值此赞誉!

    崔秀脸颊上的肉一阵抽搐,他先前挑了许丹阳来敌,应该是瞧着许丹阳年轻,又听他姓名不如薛笙白、雷永济、袁重山、计千谋等人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便错以为许丹阳是五大队一行人中本事最弱的,结果却不料踢门踢到了铁门槛,自讨了苦吃!

    高手之间对垒,往往是数招之下便分胜负,崔秀先动手,抢了先机,又是攻人不备,却反而被许丹阳处处压制,其实是不用再继续比了。

    可惜,一个亡命之徒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了这场比试上,又叫他如何善罢甘休?

    只见崔秀两侧脸颊上的肉一阵抽搐,猛然把左右手的食指、中指一起塞入口中,刹那间,咬的满嘴流血,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五大队诸人见他如此凶恶,都不由得骇然变色,那雷永济吃过他的亏,忍不住叫道:“小心!”

    第144章 滴血木偶(十五)

    话音未落,但见四条“红线”闪电般破空射出,一条刺向许丹阳的眉心,一条刺向许丹阳的膻中,一条刺向许丹阳的气海——另有一条,竟是刺向许丹阳背后如心的脑门中正!

    这正是之前崔秀与雷永济对敌时候,侥幸赢得半招所用的手法!

    当时一条“红线”便烧掉了雷永济的眉毛,而今,竟是四条!

    却听“呼”、“呼”连响,四条“红线”全数消融,许丹阳的身子连带着如心化作了一道影子,鬼魅般从崔秀身侧掠过,几乎是与此同时,“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大殿上下,有道影子轰然倒地,正是崔秀!

    许丹阳把背上的如心放了下来,瞧了瞧,安然无恙,而后才扭头看向捂着胸口满地打滚的崔秀,一改之前温尔雅的脸色,阴毒的说道:“你能练成血手指,而且是在这年纪把双手四指全都练成了,算是很难得了!我一向是爱才的,本来不愿意废了你,可怪就怪你太下作了,居然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手!”

    原来就在刚才,电石火花之间,许丹阳不但破了崔秀的“血手指”,而且还击中了崔秀的破绽所在——中脘穴!

    所谓破绽,其实就是玄门修行者一身的气凝之处,最是重要又最是薄弱,一旦受击,气散功休,道行尽矣!

    就在方才,弹指间,杀“老三”,破“风唳”,好不威风!而今却成废人,天道好还,报应如此不爽!

    崔秀怨毒的看着许丹阳,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好!”

    “自作孽,不可活。”许丹阳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真气强行被散尽,你的寿命也不过十年。这些,你应该也清楚。我现在可以保证你剩余的十年过得安安稳稳,甚至可以不抓你入狱,当然,前提是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崔秀嘶声道:“你问!”

    许丹阳回头看向袁重山,道:“袁老,你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