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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节

      江夫人笑,“你是个热心肠的人。”

    “我就这点儿跟夫人像来着。”江夫人对她有恩,何子衿一直没忘,她看江赢较先前消瘦了些,遂道,“我来前正说呢,赢妹妹要是有空,不妨去我那里住些日子,当时赢妹妹走时沙河县刚刚回暖,风景还不好,现下风景极佳,到时我带赢妹妹四处看看,如今没事,我还想着去榷场转一转,我看江妹妹也不是一味爱在家里闷着的性子。”

    江赢眉间有缕忧色不散,对何子衿的提议虽有些心动,到底记挂着二弟年小,母亲刚出月子,身子也虚,江赢道,“姐姐好意,待二弟大些我再去吧。”

    江夫人却是道,“既然子衿邀请你,你就去散散心吧,榷场也好久没去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的吗?”

    “我在家,还能帮娘你理理家事。”

    江夫人笑,“家里有管事有管家娘子,有丫环有婆子的,你尽管去玩儿一玩儿,别总在家闷着,闷的眼界都窄了。”

    江赢便应了,与何子衿道,“我心里闷的慌,也想去姐姐那里转一转。”

    何子衿见江赢不讳言未婚夫之事,也就劝她两句,“不与我外道就好。咱们认识这些年了,我也算经过一些坎坷,不过,我经的那些事与你母亲经的事比起来,就不算事了。你这个,只是缘份未到罢了,天意若此。”

    江夫人道,“我也这般说,阿赢年纪尚小,故而看不开。到了我与将军这个年岁就晓得了,世上没什么大事,也没什么难事,只要活着,总有一条路走。”

    何子衿深以为然,“是啊,有时瞧着路不好走,其实走上去就知道,也没有想像中的难。有时瞧着一马平川,走上去则是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江夫人认识何子衿的时候还年轻,何子衿那时亦不过小女孩儿一个,俩人其实年纪差了十几岁,结果,那点子交情硬是一直延续到现在,就是因两人在三观上十分具有一致性。江夫人经历传奇,三次嫁人,最终由个山村的村姑做了一品诰命。说来,江夫人这经历,瞧着传奇,说起来也传奇,但就因她这经历,真正从心里认同她能与之为友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这其中,何子衿算一个。

    江夫人就问起何子衿在沙河县的生活来,何子衿笑,“现下也没什么事,孩子们也大些了,来沙河县也有些日子,说来,北昌府这地界儿,帝都人知道的不多,都说苦寒之地,其实可是难得的宝地。不说别个,参茸都是宝,非但有北凉的红参,珍贵的山参也有,纵不常见,产山参的地儿也就是北昌府了。再者,北昌府皮毛的成色,我看也比别个地方要好。”

    江夫人笑,“是啊,等你去了榷场就知道,好东西比你想的还多。”

    何子衿道,“要我说,连本地的大米也比我老家的要好吃。”

    江赢听着笑起来,道,“凡是自帝都来北昌府的,多是不适应来着,什么都不适应,气侯饮食,样样不合意。倒是子衿姐姐,这才在北昌住了一年,就瞧着北昌样样儿都好了。”

    何子衿含笑道,“我早就瞧着北昌好,妹妹不晓得,我们刚到帝都的时候,光帝都的物价都叫人惊叹,是我老家的两倍往上了。后来到北昌府,野味儿遍地都是,较之帝都划算不知多少,且这里的野味儿比帝都那些不知是野生家养的,味儿更纯正。再者,在帝都,权贵遍地走,咱们出门儿,打个喷嚏都得小心着些。北昌府气侯苦寒是真的,可正因这地方气候不好,娇贵人服不了,故而这里才有咱们的机会。辛苦些怕什么,咱们又不是那等吃不了苦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地界儿,我不怕辛苦,只怕没机会。”说着,何子衿道,“妹妹跟我一道去,今年我刚收了春天新种的香糯米,这米现在可是稀罕了,寻常都见不着,香的了不得。我带了些过来,给你和夫人尝尝,只是吃的时候要注意,这种米味道虽好,却不是很好消化,吃的时候莫要多吃,倘是胃里不好,也不要吃这米。不过,香是真香啊,入口那口感,不瞒妹妹,我不就菜,就能吃一碗。”

    江赢直笑,“那可是得尝尝。”

    “一等的好米,产量低,一亩田才产三十斤,分成色过筛,一亩地上等香糯米只得十斤。”说来,这会儿的稻米产量的确不高,主要是也没什么农药防虫防害啥的,全靠人工,当然,这也不是杂交手稻,就是本地香糯米来着。就是因产量低,便是味道好,本地人嫌它填不饱肚子,现在还种的也极少。何子衿费了许多力气方找了些香糯米的稻种来,手里的田地大部分都种的这种稻米,那产量,真是绝了。

    何子衿说了一通这米如何好如何好,听得江夫人来了兴致,令厨下中午就蒸这米来吃,何子衿又介绍了一回这米如何蒸为好。江夫人笑,“早就听说你在饮食上颇有心得,如今亲看,果然名不虚传。”

    何子衿笑,“我这也就是跟着师傅学了些皮毛,不能比。”

    江夫人笑,“你这就很不错了。”与闺女江赢道,“你去了沙河县,也跟子衿学一学,会不会做无妨,会吃会看也行。”

    江赢道,“子衿姐姐手艺就不一般,我看阿珍在子衿姐姐那里住了些日子也圆润了。”

    江夫人点头称是,儿子非但个子高了,脸也圆润了一圈儿。何子衿道,“吃饭还真没管过他们,除了鸡骨头鱼刺的叫他们小心些,别个就是做什么吃什么。赢妹妹也知道,我家里鸡鱼肘肉倒是不缺,不过,也就是这些了,大都是家常菜,晚上素的比荤的多。约摸是孩子多,吃饭就香。阿珍吃饭啊,刚一去还矜持来着,后来给他们炸鸡块,就是活鸡杀了,用鸡胸鸡腿上的肉去了骨头,切成色子大小,用调味料腌上一个时辰,裹上面糊炸来吃。孩子们都爱吃这个,我嫌太油,吃多了未免上火,一次就炸一盘,也就十五六块。阿珍开始是吃一个拿一个,吃一个拿一个,等再吃下一个,再拿的时候一看没啦,可不就傻眼了。后来再炸鸡块,他就先说了,按人头分,快的不许多吃,慢的不也不会少吃。”

    江赢笑,“这事儿我回来就跟娘说了,我还说呢,在家里炖上四个时辰的鸡汤,端到嘴边儿去,阿珍也不见得多喝一口。到了子衿姐姐那里,吃什么都香。”

    何子衿笑,“孩子都这样,凑群。”

    江夫人笑道,“以前在老家,我们村里大多是穷的,就有一户地主,家里有几百亩地,在村里最有银钱。他家就有个小子,家里吃什么都不香,结果,就是去他们邻家吃的腌萝卜吃得香。不为别个,他们邻家生了八个孩子,吃饭跟打仗一般,一碗腌萝卜条上去,没片刻钟就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那地主家的小子就觉着好吃。其实一个理,孩子吃菜,一群人围着,他不见得爱吃,就得一群一伙的,同龄的小朋友多了,吃的就香了。”

    何子衿笑,“还有一样,孩子啊,都是看别人手里的东西才好吃。我家阿曦就犯这毛病,总是觉着哥哥手里的东西香。给他们吃东西,我向来是给他们一模一样的,阿曦就总看着她哥手里的好。有一回给他们一人一块桃花糕,糕不大,是一整块切了两半,一人一半,阿曦就看中她哥手里的糕了,死活要换,阿晔不乐意,张嘴一口就咬去大半,举着剩下的一小块糕问他妹‘换不?’,结果,阿曦还是觉着哥哥手里的好,忙拿自己还没吃的换了她哥手里的半块糕。”

    “是啊。要不说怎么是孩子呢。”江夫人刚出月子,见着长子回家很是高兴,中午留何子衿一行在将军府用饭。阿念那里虽纪将军不在家,也有纪将军的幕僚先生相陪。

    午饭时,江夫人还着意夸了何子衿送来的香糯米,点头道,“别说,这米是好,较我寻常吃的更香,有一点糯,却又不是糯米那种粘牙,好米,真是好米。”

    江赢也说这米味道好。

    何子衿笑,“夫人觉着好,待什么时候我再令人给夫人送些来。”

    江夫人道,“你手里也不多,待明年你多种些再给我吧。”

    “我手里虽不多,寻常吃的还是有的。”何子衿道,“明年的稻米种已是留下了,我再多种些。”

    待得午饭后,何子衿就要起身告辞,结果,纪珍舍不得小伙伴们走,何子衿笑,“我们还不走呢,就是去亲戚家看看,过几天就来接你,咱们得一并回去念书哪。”

    纪珍想了想,道,“何姐姐,让阿晔阿兴陪着你,把曦妹妹留给我吧。”

    江赢道,“你先跟二弟玩儿也是一样的啊。”

    纪珍道,“二弟那么小,一丁点儿大,就会哭,哪里会玩儿哟,说话他也听不懂。”

    何子衿笑,“这么样,今天得去亲戚家见长辈,明天我送他们过来同你玩儿,如何?”

    纪珍还是很明理的孩子的,虽然舍不得曦妹妹,还是点头应了,只是难免再亲自拉着曦妹妹的手叮嘱了曦妹妹一回,“明儿你就来啊,我叫厨下做桃花糕等着你。”又说阿晔,“你别欺负曦妹妹,明儿也给你吃桃花糕。”叮嘱兴哥儿,“阿兴你看着阿晔一些。”

    纪珍把曦妹妹的心操了一遍,这才有些不舍的送曦妹妹走了。

    阿晔嘀咕纪珍,“珍舅舅你也忒偏心眼儿啦,阿曦常打我的,你怎么不叫她老实些,别打我。”

    纪珍挺起小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挨几下女孩子的打算什么。”

    阿晔,“那是你没挨过。”

    纪珍对阿冽道,“曦妹妹,你打我一下。”

    江夫人:她儿子这是脑子有病么?叫人家小姑娘要他!

    阿曦摇头,“不打珍舅舅。”

    江赢:哎,小孩子这辈份哟。

    纪珍就又教导阿晔了,说他,“看到没?你要是好,曦妹妹根本不会打你,要不,她怎么不打我。你就是总欺负她,她才打你的。你得反省一下自己,怎么这么欠打。”

    江夫人很惊叹于她儿子连“反省”这样的高级词都会讲了。

    孩子们嘀咕了一回,纪珍就摇着小手暂时送别了自己的小伙伴们,虽然他们第二天就可以再见面啦。好吧,看纪珍在门里摇小手,阿曦在门外摇小帕子,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叫人想爆笑好不好!

    ☆、第344章 北昌行之三十二

    第344章

    何子衿阿念来北靖关,依旧是住在了何涵家, 何涵之妻李氏已生下第二个儿子, 李氏见到龙凤胎很是高兴,兴哥儿更是小大人一般, 恰比她家长子大一岁,正能玩儿到一处去。李氏格外偏爱阿曦一些, 除了见面礼外,尤其给了阿曦一对小花钗, 李氏笑与何子衿道, “我怀二郎的时候,有稳婆看我的肚子说是个闺女, 我跟大爷都想着, 大郎是个儿子, 再添个小闺女正凑个好字, 我出门的时候,见银楼卖这小首饰的, 十分精巧可爱,正是小女孩子们戴的,就买了些回来。连带着给孩子预备的小衣裳小被子,都是粉色红色的, 不想生下来又是个儿子。许多东西就都用不得了,今见了阿曦,正好给阿曦用。”

    何子衿笑道,“嫂子也别急, 嫂子跟阿涵哥都年轻,再有一二年,就能生个小闺女了。”

    “承妹妹吉言。”家家都是如此,第一胎大都希望是儿子,可有了儿子,就开始盼闺女了。

    李氏又哄着阿曦说话,阿曦不若阿晔口齿伶俐,说话都很简短,她说了几句就想去看小宝宝了,李氏家的二郎大些,如今天气暖和,李氏命丫环抱了孩子出来,阿曦一见立刻道,“这个弟弟大。”

    何子衿见李氏不明白,就给李氏翻译了一遍,“去将军府请安时,阿曦见着了纪将军家的次子,那孩子比二郎略小一些。”

    李氏笑,“是啊。妹妹要是早几天来,正赶上将军府满月酒,我没见着,不过听说是个极乖巧漂亮的孩子。”

    阿曦道,“不如珍舅舅好看。”

    何子衿笑,“江夫人纪将军都是相貌出众之人,孩子们都生得好。”

    李氏颌首称是。

    阿曦看一回小宝宝,因为母亲说他们还不能碰小宝宝,就只是在边儿上看着,几个孩子跟看稀罕似的,一会儿说,“吐泡泡了”,一会儿又是,“流口水了”,守着小宝宝玩儿了会儿,孩子们就在何大郎的带领下到院子里疯跑去了。

    李氏母亲李太太还尤其叮嘱了一句,让孩子们小心着些,别跑快了,又叫丫环跟出去看着。

    李氏瞧着龙凤胎跑得这么欢,“阿曦阿晔这才两周岁,就跑得这么结实了。”

    “咱们家孩子,又不是那等娇生惯养的,多跑一跑,孩子也结实。”

    李氏与何子衿俩人能说到一处去,不得不说在生活上都是有一些泼辣的,譬如,俩人都不是娇惯孩子的性子。一听这话,李氏便深以为然,李氏道,“我有一位堂嫂就是把孩子当命根子一般,说到疼孩子,哪个当爹妈的不疼,就是我那堂嫂,也不知怎地那般小心,家里孩子都三岁了,还没怎么下地走过路呢,走起路来都跌跌撞撞,更甭提跑了。”李氏说着就是叹气。

    以往与李氏说话,倒是鲜少听李氏抱怨娘家亲戚,要何子衿说,李氏不是碎嘴样人,今这般说,想必是其堂嫂的确是奇葩之处。何子衿笑道,“这就是太过疼孩子了,要我说,小孩子粗放些养反是身体好,只要吃食上注意些,平日里看牢些,别叫孩子受伤就是。真疼到不让孩子下地走路,也不好。”

    “可不是么。”李氏叹口气,她到底不是个爱说人是非的性子,大约是实在忍不住了方说了一嘴。李氏复道,“我一见妹妹便觉投缘,妹妹是书香门第的姑娘,又有学识,待我却是极好。”

    “嫂子哪里的话,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相处,难不成还看谁学识高,谁学识浅了?再说,我也就是小时候念了几本蒙学,认得几个字,哪里敢称学识?诶,正经说来,世上称的上有学识的能有几个,人与人相处,不在学识,不在出身,端看性子是否相投。难不成还一看出身,二看门第,这样交得的朋友,有几个是真心的?”何子衿笑,“反正,我不是那样的人。”

    何子衿知李氏心里怕是有什么事,只是,李氏不说,她也不好问,只得用言语宽解李氏一二罢了。倒是李氏的母亲李太太是个嘴快的妇人,听何子衿这般说,连忙道,“姑奶奶这才是有见识的人哪,哎,姑奶奶不晓得,阿红给她那堂嫂气得了不得呢。”

    不待何子衿问,李太太就一鼓脑的倒了出来,道,“我家那妯娌嫂子也不知上辈子做下了何等恶业,娶了个祸头子回家。哎,犯官之女这就不说了,奈何我那侄子相中了,死活要娶回家,结果,这娶的哪是儿媳妇,倒是上辈子的业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不说了,反正我那嫂子家家境还尚可,只当请了尊菩萨进门。只是,这么个娇小姐,真个比菩萨还难供奉,菩萨无非就是早晚三柱香,咱自己还能得个心安。这位小姐,非但横针不拿竖线不拈,每天更是挑衣捡食,也不知哪儿来的臭讲究,一只正下蛋的小母鸡,说杀就杀了,足足在厨下炖六个时辰,先不说这得糟蹋多少柴禾,待把小母鸡炖好,你可是吃哪。偏又是嫌油又是嫌淡的,你要是嫌油,你何必非要吃鸡汤呢,吃青菜就行,绝对不油。姑奶奶,你说最后怎么着了?”李太太还留下个尾巴叫何子衿猜。

    何子衿道,“定是只取鸡汤用来涮小青菜吃。”

    “哎哟!”李太太大为惊异,道,“难不成,真有人这般吃食的?”

    何子衿笑,“咱们冬天吃热锅子不常这样么,先是炖一锅肉端上去,待吃了肉,剩下的肉汤也是极鲜美好吃的,再在汤里下些菜疏,这样,菜蔬借了肉汤的香,味儿一样好。”

    “那是热锅子,这个不一样,这个人家根本不吃鸡肉,单就用鸡汤烫几根小青菜吃。”

    何子衿道,“那正好把鸡留给家里人吃哪,其实,鸡的精华都在肉里哪。”

    李太太叹道,“我那嫂子家说是家境尚可,家里也有一二丫环,只是也非大富之家,他家有现在的景象,都是我那侄儿刀口舔血,拿命换来的,哪里舍得哪。就是养鸡,倒不是吃不起,咱们这里,别个不多,野味儿有的是,外头卖野鸡的,多的很,买野鸡来吃,不也一样?哪里舍得吃正下蛋的小母鸡哪。”虽不是自家修来这造孽的媳妇,李太太也是过日子的人,说来很是心疼。

    何子衿笑,“要我说,熬鸡汤的话,还是野鸡吊汤更鲜。”

    “她要是有姑奶奶你的见识,我那嫂子得念佛。”李太太李氏母女性子全然不同,李太太打下话匣子就关不上的那种人,继续道,“就这么作天作地的,还见天的出门抱怨婆家刻薄她,说是炖一只鸡,婆家吃肉她喝汤。”李太太说着这话就不禁翻白眼,何子衿险没笑出来,何子衿道,“这也太离谱了。”

    “谁说不是,以前还只是杀小母鸡吃汤,自从生了胜哥儿,小母鸡的汤都看不上了,现在是拿养了三年的母鸡、三年的鸭子、三年的火腿、再加上五花肉、猪皮、猪肘、脊骨,一道炖汤,弄那么一大锅好汤好肉,你倒是吃啊,结果怎么着,还是涮两根小青菜,这么折腾,闹得我胜哥儿下生就没奶吃。她鸡鱼肘肉的啥都不吃,就用那腥汤涮青菜,哪里有奶?好在把孩子生了,也算给我那嫂子家传宗接代了,带孩子又闹气儿。也不知哪儿来得那些穷讲究,我那妯娌嫂子帮她带孩子,她是掐眼看不上,让她自己带吧,她又是个纤细袅娜带不了的,买个丫环吧,倒把丫环惯的跟个小姐似的,这个丫环管着孩子的衣裳,那个丫环管着孩子的吃食,统共一个孩子,她弄八个丫环服侍。她自己要吃青菜,结果,自有了这八个丫环,那炖汤的好料,鸡鱼肘肉的,先叫丫环一人盛一碗吃,倒不想着公婆,真是气得我那嫂子心口疼。我想着,姑奶奶也是在帝都住过,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知这帝都大户是不是都这些讲究哪?”

    何子衿听的瞠目结舌,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何子衿道,“大娘也知道我家,就是小户人家,在帝都,我倒是也认识几户官宦人家,可要我说,一时说一时的,倘是公门侯府,有这样的财力,这样也无可厚非。要是咱们小门小户的,孩子就得泼辣着长,不说别个,孩子就是这样的出身,小时候泼辣,长大了也泼辣,才好奋发向上。再说,也得为孩子将来算计着呢,不论闺女小子,以后吃穿用度,样样都要钱的呀。”

    “可不是么。”李太太叹道,“真是上辈子不修,修来这等儿媳。前几天带着胜哥儿过来说话,胜哥儿跟咱们大郎一道玩儿,孩子家,哪里少得了磕磕碰碰,大郎也不是那淘气的孩子。胜哥儿自己跌了一跤,她倒说了大郎一通,说大郎不会看孩子,又说阿红娇惯孩子。你说说,先不说阿红她就不是个会惯孩子的,就是咱大郎,难不成是他家小厮,还要帮她看孩子的。真是把我也气得不轻,我那妯娌嫂子又过来给我赔礼,好在她那不懂事,我们阖家都晓得,要与她一般见识,气都气死了。”

    李太太说了一通“家丑”,心下就舒畅了,方笑道,“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姑奶奶好容易来一趟,我倒与姑奶奶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叫厨下烧了好菜,一会儿咱们吃几杯。”

    何子衿笑道,“成啊,我跟嫂子陪着老太太好生吃几杯,您可是好酒量。”北昌府男人女人都好酒,并不是吃醉酒,约摸是此地气侯严寒之故,大家多爱喝几盅,暖一暖气血。

    李太太笑,“姑奶奶酒量也有的,我知道!”

    何子衿特意跟李太太李氏母女介绍了自己带来的好稻米,请她们尝一尝。李太太一看这米就晓得,道,“这米现今可是不多见了,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有人种过,香的很,看这米粒,跟碎玉一般,吃起来味儿也极好,就是一亩地打不了几十斤,交完粮税,不剩什么了。后来,人们宁可种高梁黍子,也不乐意种这种稻子了。”

    何子衿笑,“也是颇费了些力气才找了些稻种,夏天得了新米,我尝着好,就一并给嫂子和老太太带了些来。”

    李太太道,“姑奶奶有什么事都想着我们。”

    “这不是应当的么。”

    李太太又道,“对了,上回江大爷过来,我们跟女婿说了,自女婿跟阿红成亲,因离得远,还没见过亲家哪。女婿是个讲孝义的性子,嘴上不说,心里也记挂。江大爷说他要回老家一趟,女婿写了封信托江大爷一并带去,我想着,亲家他们过来,得提前把屋子收拾出来。到底没见过,也不知亲家什么喜好,姑奶奶一会儿帮我们瞧瞧屋子吧,要是哪里不成,再叫匠人来重做。”

    何子衿道,“咱们都是小户人家,屋里也无甚讲究的,收拾的干净些就成。”

    李太太再三讲何子衿帮着看了看,何子衿便去了,何止是收拾的干净了,简直是重新糊裱收拾的,连家俱也是清一色用松木打就的新家俱,散发着淡淡的松木清香。何子衿笑道,“这屋子,就是现在给大郎取媳妇都成。”

    李太太李氏闻言都笑起来,李氏笑,“妹妹瞧着好,那定是没差的。”

    何子衿道,“本就是很好。”

    待得傍晚何涵回家,自有一场酒吃,倒是纪珍,回了家也记挂着小伙伴们,还要发人给小伙伴们送了两样糕点过来,送东西来的嬷嬷也极是和气,没有半点儿将军府出身的傲气,笑道,“大爷还说,明儿请姑娘小爷们过去一道玩儿。”

    何子衿笑道,“同阿珍说,他们都记着呢,明儿一早就过去。”

    留那嬷嬷吃了盅茶,就拿红封打发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