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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何子衿,“没听到!”不是跟她没交情么,哼!

    何老娘气,“你聋了!”

    “聋啦!”

    何老娘:……

    余嬷嬷笑的险摔了首饰匣子。

    表姐妹两个去了沈氏屋里,沈氏何恭都在,沈氏见三姑娘头上多了绢花,腕上添了银镯,便自妆匣里取了一对细细的银耳环给三姑娘戴上了,对三姑娘道,“你是头一遭去忻族兄家,大都是咱家的族人,不用怕,到时候我会给你提醒的。这次认得了,以后见了也好打招呼。”

    三姑娘摸摸耳朵,脸上微红,点头,“我记得了,谢谢婶子。”

    何子衿道,“祖母说让娘你把阿冽抱过去,祖母看着他。”

    沈氏与丈夫道,“也好,忻族兄认识的人多,上次洗三儿听说就热闹的了不得,这周岁宴肯定更热闹,还是别带阿冽了,让翠儿留家帮着母亲带阿冽。”

    何恭自无意见。

    一家人又去何老娘那里,何老娘瞪何子衿两眼,交待儿子,“少吃酒,这几日你总有应酬,吃多酒了对身子不好,没什么事早些回来。”

    “娘放心,我们去去就回,不多吃酒。”何恭叮嘱母亲,“晌午娘一人在家,万不能将就,让厨下烧几个好菜,嬷嬷陪娘一道用饭。”后一句是跟余嬷嬷说的。

    何老娘将嘴一撇,笑,“这絮叨,去吧去吧,还能饿着我不成?”

    何恭一笑,携妻带女的去了。

    何子衿是常跟母亲来何忻家的,对李氏这里更是熟的不能再熟,今日抓周,李氏的娘家人也来了,一脸巴结的样子频频对李氏说着奉承话,李氏的脸色倒是淡淡的。

    何恭一家来的早,李氏先与沈氏打招呼,见了何子衿便笑,“你好几天不来,康姐儿想你的很,常拿着你给她的拨浪鼓玩儿。”

    何子衿行一礼,问李氏好,道,“伯娘,我也想康妹妹了。我如今在同表姐一道跟祖母学做针线,这是我表姐。”跟李氏介绍三姑娘。

    三姑娘学着何子衿的样子也对李氏行一礼,李氏拉住三姑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这丫头生得真俊,叫什么名字?”

    三姑娘道,“我姓蒋,我娘叫我三妞。”

    何子衿顿时给蒋三妞这名字雷了一下,李氏笑着点头,“是个好姑娘。第一次见,没什么好的,这对小银钗,你跟子衿一人一只,拿着玩儿吧。”命丫环拿了来。何家有钱,李氏与沈氏交好,常有来往是真的,不过李氏这般大手笔的给见面礼,还是吓了何子衿一跳:这,这也忒贵重了。

    真的,乡下地方,哪怕是县城,也鲜有人家给首饰这种贵重的见面礼的。

    三姑娘不知要不要收,去瞧沈氏,因有李氏娘家人在,不好回绝,沈氏笑,“你伯娘给,就拿着吧。”

    三姑娘与何子衿都道了谢。李氏笑,“康姐儿在里头,跟康姐儿玩儿去吧。”

    何子衿就带着三姑娘去里间找何康玩儿了,何康较同龄的孩子有些瘦小,精神却是不错。话也会说一些简单的,见了何子衿就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奶声奶气的喊姐姐,伸手要她抱,显然是极熟的。

    何子衿常自夸是万人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在婴幼儿界有着极好的人缘儿。不知是怎么回事,何子衿自己也还是个团子样,孩子们却都乐得找她。何子衿伸手抱住何康,问她些幼稚话,什么“想姐姐没啊”“早上吃的什么啊?”“吃了多少啊”,又把三姑娘教给何康认识,让她叫姐姐。

    一时,大约是来的人多了,李氏命丫环抱何康出去。何子衿与三姑娘便跟着一道出去了,何子衿带着三姑娘认识些相熟的族人,除了李氏给了颇为贵重的见面礼,这些族人多是面子上赞三姑娘一句,并无东西相赠,倒叫三姑娘格外心安。还有一些族中的女孩子,或有的穿戴好些,或有的穿戴不如,凑在一处说话,叽叽喳喳的格外热闹。

    直到将将中午,碧水县的第一夫人,县太爷的老婆孙太太带着两个女儿来了,

    孙太太极为与众不同,这不仅仅指她的身份,也不仅仅指她的穿衣打扮,更是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尤其孙太太坐在椅中里的那种微带着一点高傲一点疏离的姿势,都表明,她与这一屋子乡巴佬是不一样的。连带着孙太太家的两个姑娘,也与何子衿这一干小乡巴佬泾渭分明。

    孙太太自有气质,更不缺身份,说话倒挺和气。李氏更是客气,对两位孙姑娘赞了又赞,着人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何子衿便明白李氏为什么给她们一对小银钗了,估计是因孙太太母女要来,李氏特意备了些给小孩子的东西,见着何子衿与三姑娘,就给了她们一人一支。她们这个,算是沾光。

    孙太太到了,人也齐了,抓周礼便开始了。何康抓了一盒胭脂一只金钗,人都赞抓的好,将来毕竟是个漂亮姑娘。李氏也挺高兴,孙太太是个矜持人,待抓周礼结束,略坐一坐便客气告辞。

    李氏苦留,孙太太笑,“我在这里,怕是大家不自在。待何时你得了空,我再过来。”劝李氏不要送,带闺女翩然离去。

    碧水县第一夫人与两位碧水县第一闺秀轻轻的来了,然而,不消片刻,碧水县经一夫人与两位碧水县第一闺秀又轻轻的走了。

    她们的来与走都这样的短暂,以至于碧水县的土鳖大军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不见了。

    房间里有片刻的宁静,及至大家消化了这个消息,嗡的一声就开始了热闹非凡的讨论。乡间没啥规矩礼数的臭讲究,何家又不是什么大家大族,就是碧水县,也是个小县城。大家平日里都认得,说起话来也直接,有人道,“那就是县长太太啊,唉哟,我还是头一遭见。”

    另一个说,“上次咱们康姐儿洗三儿时县长太太也来了,我瞧见了。这一回又见,竟不大敢认了。”

    “是啊,瞧见没,县长太太头上那钗,可是金的!还镶了红色儿的石头!”

    “肯定很贵重吧?”

    “这还用说。”

    ……

    以上遴选于各青中老年妇女的对话,因为都是成年人,哪怕不懂装懂,大家还是比较矜持的。孩子们就不一样了,何子衿在孩子圈儿里听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

    主动要秀一下智商给大家做一下贵重首饰普及的是何恭舅家姑家表兄陈大郎家的闺女陈大妞。由于陈姑丈得了州府的盐引,一下子暴发的比何忻不在以下,陈家女眷头上也都换了金饰。连陈大妞不过十岁,头上戴的、脖上挂的,皆是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家境的变迁,让陈大妞说话看人都习惯性的将下巴抬的高高的。

    陈大妞这会儿就说话了,她道,“那种红颜色的石头可值钱了,叫鸽子血来着。”

    接她话的丫头也姓陈,跟陈大妞是同族,叫陈二梅的。不过,虽是同族,陈二梅她爹是陈大郎手下的一个小管事,故此,陈二梅也就成了陈大妞的跟班儿,一般负责给陈大妞捧哏。此时,陈二梅就说了,“为啥叫鸽子血?难不成是鸽子的血染的?”

    陈大妞瞥她一眼,将手一摆,腕上两三个金镯子叮当作响,“不是不是,是说那石头的颜色跟鸽子血一样红,所以才叫鸽子血。”

    陈二梅懂不懂的,反正做出一幅似有所悟的样子,“哦”一声后,拍陈大妞马屁,“大妞姐,你懂的可真多。”

    陈大妞将下巴抬的更高,正欲得意一番,就听有人问,“可是,世上的血都是红的,怎么单叫鸽子血,不叫鸭子血,鸡血哩?”

    何子衿险叫糕点噎死,抱着肚子笑到肠子都要打结。

    三姑娘拿水给何子衿喝,这群土鳖小妞儿们已大声讨论到,“非但鸭子血、鸡血是红的!猪血、牛血、羊血也是红的!”

    还有人举手补充,“狗血也是红的!”

    于是,大家一同看向陈大妞,“血都是红的,为啥偏叫鸽子血哩!”

    陈大妞原是想秀一下智商,不料智商没秀成反被问的张口结舌,最后恼羞成怒,开始不秀智商秀霸气了,陈大妞霸气侧漏,“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不想,小伙伴们不买她霸气的账,纷纷表示对她智商的怀疑,“切~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就是就是,不懂还装懂哩。”

    “还以为她真懂呢。”

    “原来是假的。”

    “险些被骗。”

    陈大妞连羞带恼,脸颊通红。正当此时,终极大杀器终于露出其真面目。何汤的闺女何珍珍柔声细语道,“鸽子血其实还叫鸽血红,指的不是一般的红宝石,得是上上等的红宝石才能叫鸽子血。它会有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种宝石是极南边儿的地方产的,因为宝石颜色浓烈的像当地一种叫鸠的鸽子的血液,所以又被称叫‘鸽血红’。”

    何珍珍此番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甫一说完,陈大妞脸上红的更厉害,仿佛孙太太头上镶的鸽子血。她还是一个十岁的少女,心灵尚不够强悍,脸皮也不够厚,于是,在小伙伴儿们怀疑、冷落、嘲笑、不屑的目光中,陈大妞羞愤的扭开高贵的头颅,捂着脸就跑了出去,指缝间流下悲愤的泪水,伴随着陈大妞远去的还有嘤嘤的哭泣声……

    这可怜的孩子,炫智未成反被打脸,世道实在太过残酷。何子衿默默的于心底深处同情了陈大妞一把。

    至于何珍珍,这位后来居上的小姑娘,一巴掌抽走陈大妞后,成了新的小土鳖的中心,享受着一群小土鳖的马屁,什么“珍珍你懂的可真多”“珍珍,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珍珍,你真了不起”……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叫一个马屁如潮。

    何子衿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你以为何珍珍是无意打陈大妞的脸么?

    错!

    太天真了!

    因陈家得了盐引,何忻家碧水县首富的位子有些不稳,何陈两家面儿上和气,但私底下如何,从陈大妞与何珍珍之争就可以看出来啦!

    何子衿再次感叹: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第43章 钗

    何康洗三礼的宴席很是不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了,因为来的孩子多,就单给这些生活可以自理的孩子们开了两桌。

    何子衿与三姑娘坐一起,同坐的还有何珍珍与一些同族的女孩儿们。沈氏看了闺女一眼,见她坐的稳稳的,三姑娘跟何子衿挨着坐,也没什么事,沈氏便没说什么。余者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们,还是跟着各自的母亲坐。

    就有人问沈氏,“你家丫头自己坐成吗?”

    沈氏笑,“无妨,在家早自己吃饭呢。”

    何子衿筷子勺子啥都会用,就是碍于年龄,手比较短,除了眼前的菜,略远一些的她就夹不到。不过,有三姑娘照顾她,倒也不怕。

    何珍珍把陈大妞挤兑走了,她又是何忻家的正人,自然肩负照顾一桌子小朋友的重任。何子衿不想理会小屁孩儿之间的事,她就埋头吃饭,三姑娘本就话少,何况又跟这些人不熟,桌上这许多好吃了,除了给何子衿夹菜,三姑娘自己也吃的认真。于是,在一桌子或拍何珍珍马屁,或向何珍珍示好的声音中,何子衿与三姑娘沉默的像两个哑巴。

    何珍珍问,“子衿姑姑,席面儿好吃不?”

    何子衿点头,“好吃。”

    何珍珍笑,“那就好,你多吃点儿。”

    何子衿就继续吃了。

    有人笑话何子衿,“子衿,你是不是在家没吃饭,看你光顾着吃,怎么话都不说一句。”

    何子衿板着小小圆圆的包子脸,认真严肃的说,“不是我不想说话,是我爹告诉我,吃饭时不能说话。这叫‘食不言’。翠丹,你说话时要注意一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说话的人叫何翠丹,也是土的掉渣的名字,不过,与其名字很相衬的是,何翠丹小小年纪就有了一张土的掉渣的脸。这孩子,也不知怎么长的,天生一双八字眉,好死不死,腮帮子上还长了一颗媒婆痣。何子衿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媒婆投的胎,偏生话还多,何翠丹作死的问,“注意什么?”

    “你不要随便说话,你会连累我珍珍侄女的。”

    何翠丹小小的脸板着,不高兴,“你胡说啥?”

    “你跟陈二梅一样,陈二梅她爹是我陈表叔手下的管事,你爹是汤族兄手下的管事,二梅是大妞的跟班,你是珍珍的跟班儿呗。”何子衿一幅大家都知道的口气,再开口就把何翠丹的脸皮扒了,何子衿道,“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别人得以为是珍珍侄女的意思呢。”

    “我,我,我才没有,我说啥的?是你一幅八百辈子没吃过饭的样子,实在丢脸。”

    何子衿继续道,“珍珍侄女还小,珍珍侄女,你小心别被翠丹利用啊。要不是姑姑我明白,险些误会了你。你是嫌我吃饭吃的多吗?你要是嫌的话,我就回家吃了。”

    何珍珍的智商,抽飞陈大妞是没问题滴,但是与何子衿这位外壳老心的比,浅显的如同溪水一般,一望到底。不过何珍珍能干倒陈大妞,还是很有实力滴。她非但脸皮比陈大妞厚,心里素质更好,她只是结巴了两句,自己就会给自己圆场,“姑姑,都,都是同族,没,没什么跟班儿不跟班儿的。姑姑喜欢这菜就好,您尽管吃。”

    何子衿圆圆的脸笑开了,欢快的说,“还是我珍珍侄女大方,等你到我家,我请你吃蒸鸡蛋!”

    何珍珍勉强笑一笑,连同她的狗腿子何翠丹一起,两人都没说话的*了。

    何子衿继续眉开眼笑的吃饭。

    何子衿根本没拿何珍珍当回事,这种小屁孩儿,她爹何汤忌惮李氏得宠于何忻,能买女人送给何忻。沈氏同李氏交好,何子衿常跟着母亲来往于李氏这里,何珍珍无非是想她丢个丑罢了。

    所以说,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你们自家的宴席,哪怕跟陈家不睦,挤兑走陈大妞,难不成何家就格外有脸面了!再欺负欺负她,无非李氏脸儿上不好看,对何珍珍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真是小孩子,只图一时快意,顾前不顾后的。

    何子衿摇摇头,三姑娘盛了碗汤给她,两人继续品尝美食。

    因为何子衿稍稍露出了利齿,诸小丫头们见她一人干翻了何珍珍同何翠丹两个,没人再敢不自量力的来招惹她。

    待得酒席散去,何子衿就同三姑娘一道去找沈氏,沈氏瞧着时辰差不多,已有许多族人告辞,便也同李氏告辞。

    李氏挽着李氏的手,低语道,“还有件事,今儿个没空,明儿你来,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