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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木珂家住在县城北面的一条柳叶巷里,是个很幽静的巷子,往东是热闹的繁华地带,往南还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河,故而这巷子在县城里也算得上是个好地方了。

    住在柳叶巷的人家家境都是相当不错的,每一户人家也都建造的极为雅致。沈葭跟着侯远山过来时心中甚是疑惑,木珂不就只是衙门里的捕快吗,怎么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她正想要向远山哥询问缘由时,木珂的家已经到了。

    侯远山拉着她上前敲了敲紧闭着的朱红色木门,很快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木珂一如既往的一身红衣,娇俏中透着妩媚,又带了些侠女的英气。她一看到侯远山和沈葭,乌黑的眸子顿时一亮:“师兄和嫂子怎么过来了,哎呦,还带来这么多野羊肉,这下我可是有口福了,赶快进来吧。”

    随着木珂走进去,院子里的布置更是让沈葭纳罕。里面满院子都是开得正盛的象牙红,娇艳似火,馨香缭绕,满地殷红,木珂一身红衣站立其中,竟是说不出的相称。

    木珂接过侯远山手里的羊肉放进灶房,一边对着二人吩咐:“我这家里就我一个,你们也别客气,只管当自己家就好,去屋里坐吧。”

    侯远山和沈葭去了屋里,又是一阵惊讶,就连桌上,案上,凡是能摆放花瓶的地方全都插满了象牙红。

    看着那满屋子的嫣红,沈葭顿时目瞪口呆:“木珂怎么那么喜欢象牙红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方案前伸手摸了摸那红色的叶子放在鼻间嗅了嗅。

    侯远山道:“以前听她提起过,在她被师父带入钟楼之前还有个名字,便是象牙红。这是她爹娘取得名字,也是她脑海中关于父母唯一的记忆,因而便爱上了这花。”

    沈葭点了点头,没再细问。会去钟楼那种地方做杀手的,身世自然都是坎坷多难的,尤其是女孩子,想必经历更加复杂,说及过去未免涉及旁人**,提及一些不开心的过往,倒不如不去在意那些,只看当下,倒也落得洒脱自在。

    “这花的确很美,红色又热情如火,奔放自在,倒是与木珂相配。”

    二人正说着话儿,木珂端了红枣枸杞花茶走进来:“你们俩怎么不坐啊,是不是被我这满屋子的花给吓着了?”

    沈葭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这花可真好看,远山哥,等过几天把花圃整理一下,咱们也种点这个吧?”

    木珂道:“你们想要当然可以,反正我这院子里多,你们想要多少就挖走多少,院子里种点儿花花草草的瞧着也赏心悦目。”

    三人说完了这个事,木珂又提议道:“师兄带来那么多羊肉,咱们今天吃烤羊肉吧,我都好久没吃过那个味儿了。待会儿让薛攀去买些料粉,刚好我们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面还埋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咱们也好好聚一聚。”

    她说完,侯远山和沈葭都没意见,她便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了。

    没多久,薛攀便买了料粉回来,同木珂一起在院子里忙活。沈葭瞧着,忍不住问:“木珂竟然能使得动薛知县的公子,想来两人关系不错。”

    侯远山道:“薛知县欣赏木珂,如今县城里的人怕是都知道,木珂已时薛知县的准儿媳了。”

    薛攀是个五官俊朗,身材健硕的男人,虽看上去有些纨绔公子的模样,但和木珂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偶尔打闹几下,竟也很是和谐。这会儿沈葭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木珂一个捕快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了。

    “她们俩其实还很相配呢,男才女貌,兴味相投,这样子的夫妻日子过起来才算有滋有味。”沈葭不由感叹。

    侯远山笑着捏捏她的手:“走吧,咱们也过去帮忙。”

    薛攀正在桂花树下升着火,木珂则是在那边剔了羊肉用铁丝一根根串起来,撒上料粉。

    木珂瞧见他俩笑道:“你们俩就别沾手了,等着待会儿开吃就成。”

    沈葭笑着搬了两个木墩儿和侯远山纷纷坐下:“没关系,人多弄得快些,我们也能快点吃上不是?”

    木珂闻此方笑着将几根铁丝递给他们:“随便串几下就成,不过是烤着方便些。”

    难得的吃上类似于现代烤串儿的东西,沈葭觉得很是回味,虽然不太喜欢野羊肉的膻味儿,但仍是吃了不少。

    整场烤肉下来,薛攀都对木珂格外殷勤体贴,看着他们二人其乐融融的,侯远山很是欣慰。既然决定避隐于市,木珂一个女孩子,若能有人倾心对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几个人酒足饭饱,木珂拉着侯远山在一旁单独说话,留下薛攀和沈葭二人继续吃。

    好在薛攀这个人嘴上功夫了得,再加上沈葭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因而两人一起说话倒也不见尴尬,反而还很是有趣。

    而另一边,两人的谈话却是严峻了许多。

    “最近朝中大变,万皇后和摄政王倒台,越王殿下如今已是孤注无援,想来也成不了气候,晋王与殷王之间已是水深火热,夺嫡之战也已从暗处逐渐走向明处。朝中局势危急,也不知师父最后将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木瑶说着忍不住一声叹息。

    侯远山神色凝重道:“万氏倾覆想来与师父脱不了什么干系,如今越王登基无望,师父势必周旋与殷王和晋王之间。起初我以为师父只是想要报仇,但如今看来……他怕是有了更大的野心。”

    木珂神色微惊:“师兄的意思是,师父他想自己做皇帝?”

    “做不做皇帝我不知道,但想要独揽朝堂成为第二个万家却绝非不可能。一个人但凡拥有了权力和地位,他想要的只会更多。或许他自己都还没发觉,给汐贵妃报仇早已成了他扰乱朝廷,实现野心的一个幌子。”

    “师兄何以见得?”

    侯远山冷笑:“殷王是汐贵妃的儿子,若他对汐贵妃用情至深,自然爱屋及乌,助殷王夺得帝位才是正理,又怎会处处给殷王殿下使绊子?”

    “那师兄觉得,我们该不该帮师父一把?毕竟,他对我们也有养育之恩。”

    “如果去了,那就违背了我们当初离开的初衷。殷王殿下民心所向,本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如今因为师父三位亲王自相残杀,我们此时帮助他便是助纣为虐,陷万民于水火。”

    侯远山说吧突然转身,神色认真的看着她:“木珂,你记住,钟楼里的木珂和木玦都已经死了,如今的我们只是万千百姓中的一员,过好自己才是当下最该做的。我们俩,没有立场去掺和那些阴谋诡计,你懂吗?”

    木珂原本还心存疑虑,如今听了这话方才定了注意,认真点头:“师兄,我知道了。那些事,我们不该掺和,也不该帮助师父助纣为虐,祸乱江山。”

    侯远山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呼呼!

    ☆、第48章

    这几日, 高浣一直被高李氏圈在家里, 又吩咐了两个嫂嫂时时刻刻的看着,就怕她哪日偷溜了出去找袁来生。

    对此, 高浣觉得甚是无语。

    她自认为也是个守本分、知礼数的姑娘,又如何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来。纵使她想出门,也是因为刺绣上遇了难题,想要去找沈葭请教一二罢了。如今却像个犯人一样被关押, 她想想就觉得郁闷难当。

    原本,她对于娘不想让她嫁给来生大哥一事并没有多大反应,可如今这般变本加厉,反倒滋生了内心深处的一点反叛。

    这日, 她在屋里实在闷得慌, 刚掀开了竹帘子准备去外面走走,谁知刚跨过门槛二嫂便走了上来:“浣姐儿这是要去哪儿?”

    高浣有些无奈,只温婉淡笑:“二嫂怎么这么巧在我门口,我只是有些口渴了,所以出来倒杯水,屋子里的水都已经喝光了。”

    “我那屋里今早上刚泡了一壶枣花茶,你等着, 我去给你倒一杯过来。”二嫂说着,急急忙忙的往自个儿屋里去了。

    见人走了,高浣便打算趁此机会溜出门去,谁知刚一到门口又恰巧撞上了刚从外面洗衣服回来的三嫂。

    “浣姐儿这是要出门哪?”三嫂笑道。

    高浣头皮发麻,讪讪的笑了笑:“只是屋里有些闷, 想出去走走。”

    恰逢二嫂高姚氏倒了茶水出来,见沈葭立在门口又哪里会不明白自己方才是被她给骗了。她无奈的叹息一声:“不是我们妯娌二人不肯让你出门,娘交代下来了我们俩也没法子,浣姐儿就担待我们一下吧,毕竟出了事娘不会说你什么,我们二人可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儿。”

    高浣原本并未多想,但此时听了二嫂的话自觉有几分道理,娘对她是很好,可对两个嫂嫂就……

    她不由有些愧疚:“是我不知分寸了,望两位嫂嫂莫怪,我回屋里就是了。”

    高姚氏知道这个小姑是个好的,忍不住叹息一声:“我和你三嫂也知道你心里怕也不好受,可能有什么法子呢,娘的脾性爹都没办法,又何况我们呢?虽说我和你哥哥都觉得袁来生会给你幸福,可到底拗不过咱们的娘啊。这会子,只怕袁家的人各个心里也不好受。”

    高浣原本听到二嫂提来生有些脸红,待到最后却又不免担心起来:“袁家的人……娘去找他们的麻烦了吗?”

    高姚氏摇头:“那倒是没有,但村里传的沸沸扬扬,说娘只怕打算让你和他们家退亲。前几日袁来生来过几次,大门都没进就被娘给赶走了,那日我瞧他走的时候挺落寞的样子。说起这个,当初还是咱们家主动去求的亲,这会子翻脸不认人,连我看着都……”

    高姚氏突然顿了顿,又道:“袁来春落了榜,袁家人本就不好受,咱们家这样可不是落井下石么?”

    高吴氏忙拉了拉二嫂的袖子:“二嫂快别说了,待会儿让娘听见了,你可落不上什么好。”

    高浣早已听得心里发堵,此时突然没了要出门的心思,只觉得闷闷的。

    “两位嫂嫂忙你们的去吧,我想回屋歇一会儿。”她说完默默转身回了屋里。

    高姚氏和高吴氏妯娌两个互望了一眼,又不免叹惋,也不知这两对儿还能不能修成正果。

    高浣回了房中,也无心做什么刺绣,只静静缩在炕头上发呆,因为心情不好,晚饭时便也没吃上两口,高李氏还当她是生了病,急急忙忙的来看她,又见自己说什么女儿都只是淡淡的,心里方才猜出个大概。

    “你这是因为袁家的事跟娘置气呢?浣姐儿,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娘的金疙瘩,娘怎么舍得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受苦呢?”高李氏坐在炕头,安抚着女儿的脊背,一副慈母的模样。

    高浣有些不喜欢娘亲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做一些目无他人的事情来,如今听了这番话更是心头发堵:“当初可是娘找了媒人去袁家提亲的,如今又反悔,这不是让村里人戳咱们的脊梁骨,看笑话吗?”

    “你这丫头,还未出嫁的姑娘家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你这会儿还没成他们袁家的人就先替着他们说话,莫非传将出去就是好听的?”

    “娘,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啊,你又扯到这上面做什么?”高浣听得一阵羞恼,直接躺在了炕上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自家女儿的脾性高李氏哪有不知道的,如今见她生了气只得放软了语气来哄着:“我的乖女儿,你方才那般跟娘说话,娘也就是气急了随口那么一说,怎么还当真了。我自然知道你知书达理,不会做那等令人不齿的行径来。

    可你要知道,娘也是为了让你过得好啊。若你嫁的是袁来春,那再等些时日也就罢了,可来生毕竟只是来春的哥哥,若来春一直落榜,你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何况,你外祖母前段日子还说她们村里也有个举人,如今刚过而立之年,三年前没了妻子后一直未娶,娘觉得你和他……”

    高浣突然从炕上坐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娘,我才十六岁啊!”娘竟然觉得她和大自己整整十四岁的鳏夫相配吗?

    高浣自认自己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却也还是有一身的傲骨的,再加上她们高家的条件,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人做续弦?

    “浣儿,娘知道你可能一时不能接受,可你自己想想,那男的现在是个举人,将来再一朝入了仕途,你便是身份尊贵的官太太了,和袁来生那可是没得比的。

    年级大些又有何妨,越是年纪大的越会疼人,保不准比嫁给袁来生这样的贫贱人家更来得舒心。

    至于那人是个鳏夫一事,娘嫁给你爹的时候,他不也是个死了媳妇的鳏夫吗,你瞧瞧咱这一家子,不也过得挺好的?”

    高浣眼中含了泪,却是再不肯说什么话。她和她娘怎么能一样,当年若非高家早就在村子里露了头角,是个难得的富足人家,娘又怎么会看得上爹爹?她娘重家财,重地位和面子,可她不一样,她高浣在乎的,是要嫁的那个男人!

    但这些话终究有些逾越,依着她的性子自然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

    高李氏只当她是听进去了,不由舒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脊背:“好女儿,娘的话你便好好想想,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儿。”

    高李氏说完见女儿又继续躺在那里侧着身子没了反应,心下叹息一声,默默出了屋子。

    高浣独自躺在那儿,眼角渐渐凝了泪水,颗颗滑落。

    她突然不明白,娘到底是要嫁女儿,还是卖女儿,是让她嫁人,还是嫁一个官职。

    *****

    另一边,沈葭坐在屋里也有些发愁。方才来生大哥过来找她,说他很想见浣姐儿一面,可高李氏怎么都不肯让他见,还说与袁家的亲事怕是要吹了,让来生大哥莫要再上心。

    来生大哥心里急,又没有什么别的门路,便来求她想想办法,可有什么法子让他和浣姐儿见上一面。

    对此,沈葭自然也是很想帮忙的,可高李氏近日来对她的态度很微妙,她也许久不曾见过浣姐儿的面了。

    就在此时,却听见高湘在门口唤她:“远山嫂子在家吗?”

    沈葭一听是高湘的声音便知是有了浣姐儿的信儿,忙走了出去:“原来是湘丫头,快到家里坐吧。”

    “不了,我姐姐有句话儿让我传给你,说完了我就走。”

    沈葭眼前亮了亮:“你姐姐有什么话?”

    “姐姐说许久不曾见你,明日想约了你在县城的锦绣阁见面,到时候嫂子可记得早些过去。”

    终于有机会见到浣姐儿,沈葭自然很是高兴,忙点头应下来,心中寻思着这或许便是来生大哥和浣姐儿见面的好时机了。

    弄不好,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侯远山打猎回来的时候,见沈葭在灶房做饭,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不由倚在门口挑了挑眉:“娘子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沈葭笑了笑:“远山哥快洗洗手,一会儿就该开饭了,晚点儿再跟你说。”

    侯远山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由笑了笑,转身拿了木盆去洗手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