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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此前印象最深的,是他远远在后方守卫,前头只有她和太子在走,两人或许又闹了矛盾,看不见面容,只闻听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恨不得把所有眼泪都哭出来,活活淹死你。”

    另有几个侍卫亦是听到了,扑哧扑哧笑个不停。

    看太子身形耸动,大抵也让她说笑了。

    她却更加恼怒,跺了脚扬手就追着太子打。

    唯有他笑到嘴边,却生生忍住,心里酸酸涩涩的,仿佛她那几拳没有打在太子身上,反而打在了他心底。一下一下,撞击最柔软的地方。

    这一回太子不在身边,左右横竖只有他们两个,还有谁可以惹得她这么伤心?

    他像是个傻子站在那里,因为从未有过哄人的经验,便是看见她的眼泪,也只能束手无措。

    幸而敏瑜坐的烦了,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拍拍屁股站起身,个子只好顶到他的下巴,微微抬着头,眼睛亮亮的看向他:“你会功夫吗?”

    他懵懂的点头:“会一些。”

    她的眼睛更加明亮,急切的指着高高的围墙问:“那你的功夫能翻过这个围墙吗?”

    “能。”他说得十分迟疑。

    然而她却高兴起来:“那你带我翻过去。”

    嗯?

    他愣在原地,让她的话为难住:“翻不出去的,过了墙还有巡逻的侍卫,被抓住了,我们就麻烦了。”

    她眼睛里晶亮的光芒顿时沉暗下去,抿了嘴角不说话,再不看他一眼,扭头就往回走。

    他不敢追,亦不敢动。

    只能痴痴瞧着她的背影远去,痴痴想着,方才是她第一次与他说那么多的话。

    一个月后,太后懿旨下来,他跪在冰凉的地砖之上,满心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他一直护卫的太子,爱新觉罗.胤礽。

    他看着他冲进大殿,看着他一把抢过了懿旨,看着他把懿旨狠狠摔在他身上,叫嚣着让人将他拖下去杖毙。

    气急败坏得连高堂之上的皇帝都震惊了,喊了大内侍卫将太子拖下去关了禁闭。

    他耳边只听太子在喊:“皇阿玛,这懿旨是假的,是假的。曾祖母明知我喜欢她,你们明知我喜欢她,不可能把她嫁给别人的。你们都骗我,这懿旨根本就是假的,敏瑜不会嫁给他的,她只能嫁给我,只能嫁给我!”

    身畔宣读懿旨的太监低声唏嘘。

    皇上皱紧了眉,挥挥手让他领旨下去。

    他跪别了圣恩,前脚才出门,就听后面的皇帝勃然大怒,不知摔了什么东西,斥骂了几句:”不成器的东西,为了这么点子事,就罔顾储君身份,做出这等丢人的事体来。”

    御前伺候的大太监梁九功跟着不住的劝。

    他走出几步,在长长的廊檐下,尚还听得见殿里的声音:“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子殿下少不更事,情有可原。何况……何况吉祥格格与太子殿下实在是自幼相好,他不信格格另嫁他人,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太子与敏瑜自幼相好,她嫁太子是天经地义,不嫁太子,才是出乎意料。

    他深一脚浅一脚捧着懿旨,不知自己是怎样回了侍卫处。同僚们业已得知这个消息,团团围在他周围,没有道贺,却全是异样打探的目光。

    侍卫处的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是太子的舅舅,以往他这个六品的蓝翎侍卫,从没有机会可以同索额图说上一句话。可那一天,索额图却把他叫到了眼前,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知是同情还是赞赏,只说:“祝贺你,娶妻如吉祥。”

    他茫然地叩谢,此后,一天天都是茫然的。

    宫里传旨,给他批了一个月的体沐假,准他娶亲之时不必回宫当值。一个月后,又下了圣旨,留在施府候庭阙,暂不续用。

    然后,这一候便是五年。

    五年里他同敏瑜从相识走到相睦,从前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一一都发生了。她同他说话,同他笑,同他生了孩子,同他一道回乡。

    可是,六哥再提起从前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如今的敏瑜,是不是真的走出过往了。

    她心里,是不是如他一般,当他是唯一?

    烦躁的在床上翻了几翻身,想睡个回笼觉都睡不安稳,施世范一个挺立坐起身,耳听院子里没了动静,六哥大抵也回房去了。他便穿上鞋,偷溜出门去,熟门熟路就摸到了八房。

    敏瑜洗漱才起,两个小丫鬟昨儿睡得晚,这会子她也没让人叫她们,只是和璎珞小声说话。

    施世范轻手轻脚进去,直把两人都吓得不轻。

    璎珞回过神,忍着笑退出去,把空间都留给他们夫妻两个。

    敏瑜笑着推他一把:“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施世范顺势拉住她的手,缓缓握住:“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敏瑜含笑瞥他一眼:“你不仔细些,让人看见,又有得话说。”

    施世范原也为了掩人口舌,搬到前院之后,若无事,甚少往后院里来。只是今日他就像是五年前那般撞了邪,不知怎地就想来看她一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怀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怀孕

    见她虽已洗漱完毕,头上的簪子却没有绾上,便信手拾来,轻轻插入她的发髻里。

    敏瑜看他的眼神越发狐疑:“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施世范摇摇头,手指顺势而下,搂在她的腰上。夏日里衣衫单薄,敏瑜只觉得他手掌上的温热,隔着衣衫直直透到她骨子里来。

    陌生,却又熟悉。

    她脸一红,抬手就去拉扯:“要死了你,也不看是什么时候就胡来,还不快放开。”

    施世范存心同她玩闹,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将双臂收得更紧,偎在她耳边不住低笑:“我怎么胡来了?我自己的妻子,碰一碰都不可以?”

    敏瑜白他一眼:“施世范,你爹去世还不到百天呢,你就要当不孝子了?”

    施世范闷声辩驳:“我不过抱一抱你,就成不孝了吗?那我要是亲一亲你,该当如何?”

    “该当千刀万剐!”

    敏瑜让他腻出一身薄汗,不仅脸庞热热的,浑身上下都开始热了起来,窝在他怀里,更似是罩了个蒸笼。

    往常在京师施世范也有淘气的时候,不过大多仅限于言语,似今日这般难缠的,倒还是头一回。若非熟知他的样貌身量和声音,敏瑜几乎都要怀疑这个缠人精是不是有人冒充了施世范而来。

    吃不准施世范是与自己开玩笑,还是真的精虫上脑,一大早跑来寻亲热,敏瑜无奈用力挣脱了两下,胳膊肘抵着施世范的胸膛,小声的嗔怪:“别闹,我还要去议事厅呢。”

    施世范毫不松懈,仍紧紧抱住她:“天儿还早呢,我才从前院子里过来,二哥他们都还睡着。”

    “那你也不能胡来。”

    敏瑜粉面羞红,知他言下之意,越发急了脸:“外头丫鬟们都还在呢,传扬出去,我们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施世范咬着她的耳垂,若有似无的轻含几下,模糊应道:“我们动作轻些就行了。”

    这可真是自欺欺人,夫妻两个屏退了丫鬟,在房里不吭声的呆了半日,就是不干什么都会有风言风语,何况施世范又不是那般老实的?就能保证不出一点动静?

    敏瑜不信他忽悠,还在尽力挣扎:“不行,阿玛的七七还没过呢,你才袭爵当了靖海侯,万一闹出丑闻来,我瞧你怎么出去见人。”

    “那就不见人好了。”

    施世范隐忍得难受,说起话也顾不得头尾,敏瑜好气又好笑。她们夫妻自老侯爷去后,差不多有两个月未曾同房了。初时,是伤心过度,没有那个心情,后来回了晋江,分居两处,自然也没有那个想法。

    就是不知施世范今儿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按道理,他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呀。

    敏瑜空出一只手摸摸施世范额头,直把他摸的一愣:“做什么?”

    敏瑜哼了一声:“我看你病没病,要不然一大早你来发什么神经?”

    施世范攥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亲:“我要是有病,也是相思病。”

    “油嘴滑舌!”敏瑜心头酥麻,赶紧抽回手,没好气的劝,“你要是上火,厨房里我让人熬了绿豆汤,你不妨去喝一点。要是喝了绿豆汤还去不了火,就寻个没人的地儿,自己捯饬。”

    “我自己……自己怎么捯饬?”

    施世范故意当听不明白,敏瑜咬了唇闷声的笑:“我管你呢,反正怎么泻火你怎么捯饬呗。”

    施世范软香在怀,又听敏瑜笑语盈盈,哪里还禁得住这么调笑,干脆不顾敏瑜反对,执意在她面颊上狠亲了两口才道:“只有你捯饬得了这火。”

    敏瑜握了拳,忍住笑轻轻捶他一下:“真的不能闹了,我这两日眼皮子跳得厉害,正该万事小心。倘或一时行事不察,就怕会触了霉头。”

    “哪里就那么巧了?”施世范不大相信。

    敏瑜回抱住他的腰身,偎依在他肩上,叹了口气道:“好歹你也忍过了这几日。二哥四哥他们比你大不了多少,都在盛年,一样同二嫂四嫂她们分开住着,还不都是忍下了?咱们远道而来,本就在府里没什么威信,再不检点一些,靖海侯府越发没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难逃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难逃

    换做现代,没有那么多忌讳和规定,敏瑜说不得就让他搅合得心动,依了他的心愿。然而眼下不是二十一世纪,不是谈论自由民主和性的时候,这里是康熙盛世,是她原本在历史书上才看得见的封建王朝,她有几个胆子敢同整个朝代对抗呢?就是不想一想自个儿的脑袋,也得想一想靖海侯府啊。

    施世范原本瞧她执意挣脱,心里还老大不情愿,只当是敏瑜又犯了旧日里的毛病,与他疏远起来。这会子敏瑜软语温柔,说得句句在理,施世范也知自己今儿跑来这一趟太过莽撞,初时的一腔火热,在敏瑜的好意相劝下,不由慢慢熄灭了,抱了一抱敏瑜,认命道:“罢么,就你的大道理多。我也是在前院闷得烦了,几日不同你说话,就觉得如隔三秋一般。你别动,我就这么同你说一会子话就走。”

    敏瑜舒口气,可叹这缠人精开窍了,便安分由他抱着,笑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施世范道:“我有时想想咱们两个留在靖海侯府也不错,我当小侯爷,你当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府里住的倦了,我们还可以似之前那样,坐了车马出去转悠转悠,清儿的身子闻听湄芳格格说,已经大好了,过几日我们便可让人去京师接了她来,同我们一道在府里住着。”

    他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心底里最不愿表现出的一面。敏瑜岂不知他的心意?京师的故人那么多,她的过往又是那么的不同凡响,也难怪施世范会眷恋晋江。便是她,抛开妯娌间的矛盾不说,也情愿窝在远远的晋江,再不去想京师的人和事。

    可她实在是怕极了管理内务,何况这管理内务的还有一个郑红缨在,无论她怎样的示好求和,在郑红缨一干人眼里,终究都是错的,时至今日,两个人还是形同陌路。

    要是一年两年这么过着还可忍受,可是十年八年,年年月月都让她和郑红缨大眼瞪小眼,真是不气死人都累死人了。

    如此一来,倒不如回京师,关了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轻抿着唇,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施世范忖度她心意,无奈叹了口气,松开手道:“好了,不闹你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看这天儿也不早了,你既是去议事厅就去吧,我往后头给额娘请安,就不从前面走了,省得撞见了人。”

    敏瑜笑笑:“这会子你倒是知道好歹了,也罢,你几日没见额娘,是该去给她请安。我不叫人跟着你了,你自个儿去吧。”

    施世范捏捏敏瑜的鼻尖,笑容轻绽,理理衣服就要出去。

    谁知才转了身,迎头就和璎珞撞上,璎珞顾不得失礼,忙道:“奶奶,五奶奶和六奶奶不知怎么过来了。”

    敏瑜一怔,耳边果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

    施世范一甩辫子,扭了头就一阵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