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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梁九功知道自己说对了,自然也跟着欢喜,斗胆趁君王心情好,又进言道:“皇上,看了这半日的书,也该歇歇了。奴才闻说御花园的花开的越发好了,不如叫奴才陪皇上走走?”

    “走就走吧,朕也看的乏了。”康熙笑的掷下诗书,当真起身带了一丛人往御花园去了。

    却说湄芳来接施清遥不着,尚在宫中没走。因挂念施清遥一事,她在太后宫中左右坐不舒服,又逢各宫娘娘公主阿哥来请安,就越发不自在了,遂托词出来,也在御花园里闲逛着。

    ☆、第三十一章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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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交差

    第三十二章 交差

    “哦?”

    康熙不意她提这个,笑容浅淡了几分,呼吸了口气才道:“你晚来一步,小格格朕已经着人送她回去了。”

    “送回去了?”湄芳惊讶片刻,“敢问皇上,小格格几时送回去的?”

    “差不多巳时吧。”

    康熙捋捋龙袍上的马蹄袖,打量一番湄芳惊讶的神色,便又道:“是太子亲送回去的,这下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啊?太子亲送回去的?”

    若说方才不过是惊讶,这会子她就是惊吓了。小格格让太子送了回去,那敏瑜下回见着她的面儿,还不得剁死她啊?

    康熙也让她的惊呼唬住,龙须一动,不悦道:“都跟谁学的,一惊一乍,浑没个规矩。”

    “是,妾身知错了。”

    湄芳忙噤声,因不知施府那边情况如何,一时也没了说笑的心思,便向康熙辞别道:“湄芳自皇太后宫中出来也不少时辰了,皇上既是赏花,湄芳就不扰皇上雅兴了,先回了。”说罢,利索的就跪安,带着两个丫鬟几乎是跑开了。

    康熙在后看得直摇头,梁九功便上前说了几句好话:“湄芳格格人最机警,许给八阿哥,堪当良配。”

    “良配……”康熙想一想湄芳的性子,又想一想胤禩的性子,不觉失笑道,“朕只盼老八将来别怪朕给他娶了个泼皮媳妇。”

    一席话说得梁九功忍俊不禁,扶着他又往别处逛去了。

    且说湄芳闻听小格格被太子送回去了,忙到宁寿宫露个面,就辞别皇太后出来,直奔京都施府。

    照旧从角门进去,扑到敏瑜房里的时候,恰碰着施世范也在,两个人都是避之不迭。施世范避她,乃因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且又是八阿哥未过门的福晋。她避着施世范,不过为了彼此不甚相熟罢了。

    倒是敏瑜大大方方,让人服侍施世范出去,这里才叫进湄芳道:“急火火的又来做什么?”

    湄芳连口气都没喘匀,坐下来就道:“我听说……听说太子送清儿回来,如今他人呢?”

    敏瑜倒茶的手一顿,片刻恢复如初,不动声色地将那茶盏推到湄芳面前:“回去了。”

    “送到就回去了?你们没说什么吗?”

    “有什么可说的?”敏瑜反问一声,“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可以吗?”

    湄芳不大相信,依她这么多年同太子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但凡他认准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这么个人,在失去了敏瑜之后,能简单的把她孩子送回来就不吭声的回去了?

    她只管在敏瑜身上上下打量,敏瑜干脆放下玉扭鹤首形银瓶壶,如湄芳当初预料一般,敲着她的头就嗔怪道:“我还没找你算账,早起我可是叫你去接清儿回来的,如何清儿回来了,你却没影儿了?”

    湄芳一面躲一面笑着告饶:“好姐姐,我这不是耽搁住了吗?你是不知,今儿这一趟差事办的有多惊心动魄。我起先到了太后宫中,正要接清儿走呢,不想哪里走漏了风声,乾清宫便来了人把小格格抱去了。我本来也想跟着去的,太后说,你左性儿了,怎地我也跟着你一起左性儿了?我这才没能跟去,待我在院子里遇见皇上,又是说笑又是耍把戏的讨了赏后,才知清儿已经被太子送回来了。这不,我一得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就奔你这儿来了。哪像你,一句实话都不说。”

    “谁不说了,分明是我说了你不信。”

    敏瑜慢慢喝着茶,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波涛汹涌,只道那时送施清遥回来的果然是太子无疑。

    只苦了湄芳,一番好戏看不成,趴在桌上不住哀怨:“没道理呀,怎么就这样回去了?”

    让敏瑜又是好奇又是好笑:“难不成你还指望像八点档的狗血连续剧,两个人久别重逢,见了面抱头痛哭吗?”

    “不!绝对不指望!”

    湄芳一抬头,说的甚是义正词严:“你们俩可比八点档连续剧狗血多了,这一回算是播完了,我等下一季,下一季场景怎么也得琼瑶阿姨的金笔才能描摹出来吧?”

    “滚!”

    敏瑜没好气起来,愣是推搡着把这损友给撵走了。她正满心不高兴,哪来心思搭理她。

    湄芳走没多久,还不待她静静心,侯夫人身边的苁蓉就找过来,捎了话说侯夫人找她有要紧事。

    ☆、第三十三章 传家

    第三十三章 传家

    敏瑜不作迟疑,一理衣服就跟着苁蓉去到正房,房里侯夫人正拿了拨浪鼓卟棱卟棱摇着,逗施清遥玩耍。

    她便抬脚进门请安笑道:“额娘找儿媳有何事?”

    侯夫人于是将拨浪鼓交给施清遥,让她自己玩去,朝敏瑜笑笑,招手让她坐下道:“无甚大事,不过那一回说给你们夫妻带了东西,一时忙,净还有几件忘拿了出来。”说时,就吩咐了文杏等人,“去把东西拿来。”

    文杏忙去了,敏瑜不知侯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含笑道:“额娘久别入京,原该我们做儿女的尽孝才是,不想倒是牵累阿玛和额娘破费。”

    侯夫人摆手,只说不是破费,因东西没拿来,她亦不好解释,不过多催文杏两句:“可拿来了?”

    文杏忙应了声,就从里间捧出一件东西来,递进侯夫人手中。

    敏瑜就着侯夫人手里看一眼,见是件带有护肩的甲衣,又瞧那色泽,已有些年头了。这么样的一件旧物,且不知侯夫人拿他来作何。

    敏瑜思量她这般做总归是有理由,便忍声没有问,果不其然,侯夫人接过甲衣摩挲了几下,半晌才似回神一样的对她道:“这东西唬着你了吗?”

    敏瑜摇摇头:“儿媳倒不似那般胆小,想是阿玛的旧日用过的吧?”

    侯夫人赞许一笑:“不错,正是老爷昔年征战郑经旧部穿过的。这么多年了,带着他走南串北,虽是累赘,到底不忍舍弃。你既是不怕,我再指一处给你瞧瞧。”

    便将那甲衣展开了,在甲衣中间,原是配护心镜的地方,正有一处拇指粗的破洞。洞的四周尚还带着红痕,仿佛血染一般。

    敏瑜不由心惊,只是面上不作声色,却按一按侯夫人的手安慰道:“额娘……”

    她音色低沉且缓,侯夫人心头一热,知晓她猜着了,便反握回去,叹息了一声:“好孩子,额娘知你是个明白人儿。这血是康熙二十二年平台之际染上的,随军的大夫说,只差一寸,流矢就透了脊背。那一年,世范才满周岁,我在都督府里得了信儿,几乎没把他失手摔了,只想着万一侯爷不在了,不妨带着世范随他去了,强如我独活在世上。也幸亏苍天开眼,才叫上上下下熬了几夜把人给救回来。痊愈之后,这甲衣是再不能穿的了,侯爷只说晦气,要丢他,我百般拦着不许,到底留了下来。只有留下来,才好叫施家的后人知道,这满府的富贵,不是天赐的,也不是白捡的,乃是侯爷用鲜血换回来的。唯其这样,方显难得。”

    敏瑜从旁细心聆听,关于靖海侯征战的故事,她在宫内当差的时候,也曾有过耳闻,不过因不当时,听到的也只是寥寥数语,不似今日侯夫人说的那般惊心动魄。心里只道,难怪人都说施家八子个个品貌非凡,有父如此,有母如此,夫复何求?

    她由衷钦佩,握着侯夫人的手开解几句道:“额娘用心良苦,八爷同儿媳都会铭记在心。幸喜如今盛世太平,往后阿玛和额娘总算可以享些清福。”

    侯夫人笑对上她的双眸,她一辈子在府里执掌内政,虽无需侍应公婆,但底下的儿子儿媳丫鬟仆佣往来亲眷,都需她费神打点周旋,由是练出一身看人的本事。她看得出敏瑜眼力的诚挚,也看得出她心地纯净,更看得出她的与世无争。

    只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她不争了。

    高抬手,轻舒臂,在敏瑜诧异地目光里,侯夫人竟毫不犹豫的把那件染血甲衣递到了她怀里,顺势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道:“额娘老了,自然愿意享些甲衣,是以这甲衣只能由你接手传下去了。”

    敏瑜登时骇然,捧了甲衣推脱不敢受,却道:“额娘,闻说三哥四哥都在福建,几位嫂嫂也向来交好,如此贸贸然交给儿媳,可让儿媳如何是好?”

    侯夫人不觉挑唇:“额娘不敢交付她们,因为她们比不过你。”

    敏瑜忙道:“额娘这话可要折杀儿媳了,三嫂……不说三嫂嫂,就是六嫂,闻听都比儿媳强得多。”

    “外强有何用?”侯夫人已然料到她会推辞,便将侯爷回来时的一番话全然告知了她,“你不要同额娘装傻了,你们侯爷已经将爵位袭给了世范,待我们百年后,世范便是一家之主,而你便是一家之母。一家之母总得有个一家之母的样子,你为人宽厚,额娘信你会将这个家守住的。”

    “额娘……”

    敏瑜欲言又苦不能言,不过戚戚唤了一声。

    侯夫人微微地笑,摸摸她的鬓发,就像当初抚摸着施清遥一样,满是怜爱道:“额娘知道嫁进这个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就算是你当了侯夫人,以后受的委屈也未必会比之前少。你恨额娘也罢,不恨也罢,额娘只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往后好好地过日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们还年轻,将来的日子长着呢,绝没有一个人哭一个人笑的道理,两个人齐心才能够同舟共济呀。”

    敏瑜直觉鼻头酸疼得厉害,垂了头,面颊不经意蹭过侯夫人的掌心,温热的,濡软的,竟与记忆力母亲曹氏的手合二为一起来。

    便在这一刻,敏瑜才知,侯夫人是真正拿她当施家人了。

    ☆、第三十四章 昏厥

    第三十四章 昏厥

    可是做施家人的代价,将会穷她一生也偿还不尽。

    傍晚回房,敏瑜少不得要将侯夫人托给她的事悉数告知施世范,且说:“当真怕什么来什么,照额娘的意思,你这靖海侯想必是坐定了。”

    施世范只笑她小题大做:“当与不当都没什么要紧,若你不习惯在这儿做侯夫人,将来我们就搬福建住去,那儿离京城远,离皇宫也远,倒也清静。”

    “清静?”

    敏瑜捧着腮直摇头,随手拨弄烛火上淡淡的轻烟,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那边的情形,闻说六嫂在福建持家已久,我们半路袭了爵不说,还要回去管着她,回头妯娌间岂不生隙?或者,是我小人之腹,便是三嫂待我们如故,那底下的仆人都是看惯她脸色行事的,设若我言行不合他们心意,他们必是只认旧主,不认我这个新主,一言不从,一令不受,到那时就更加麻烦了,倒还不如咱们痛痛快快地在这里住着呢。”

    “这倒也是。”

    施世范掀起袍子随她一处坐下,他本意也不欲承袭爵位,捧个烫手山芋。不过阿玛额娘都已拿定主意,他身为人子,莫敢不从,倒也曾想过福建方面的意思。

    几位兄长自不必说,对他都颇多体恤,就是几位嫂嫂,因各出其家,未曾相处,是以不知秉性如何。敏瑜性情却是宽和,他只怕她去了,若遇长嫂相讥,刁仆欺凌,那反是他的不是了。

    由是敏瑜一说留住京城,施世范便也赞同点了点头。

    施清遥从侯夫人处玩闹归来,奶母忧心她晚膳吃得太多,早睡恐她积食,就哄她来寻敏瑜和施世范。

    她果真挥着小胳膊,扶着门框进来,笑嘻嘻喊道:“额娘,阿玛,你们在说什么?”

    敏瑜拍拍手,示意她到怀中来,摸摸她的小手,顿觉热热的,才放下心问她道:“幺嬷睡下了吗?”

    施清遥嗯了一声,一手拽着她的手指,一手去拽施世范的手指,两厢握住,才笑回她:“玛法说心口疼,幺嬷陪他说话,就让我回额娘这儿了。”

    “心口疼?”

    敏瑜和施世范都是一惊,忙问跟着来的奶娘:“可曾听见是因着什么才心口疼吗?找了大夫没有?”

    奶娘道:“奴听得不甚清楚,只是侯爷说不碍事,旧年里老毛病发了而已,也没让找大夫,不过静静回房躺着了。”

    敏瑜和施世范都知靖海侯常年征战,落了一身伤痛,这几年虽在府修养,逢刮风下雨,还是会有些不舒坦。何况,此时不比往日,往日侯爷仗着身子骨强壮,或可硬撑着,眼下他已入古稀,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得病痛折磨。

    敏瑜放心不下,便叫过翠儿多嘱咐几句:“让二门上的留点神,多听听侯爷那边的动静,王大夫那里也叫人去打声招呼,万一侯爷有请,还得他跑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