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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003 说亲

    池宁桐躺在床上修养了好些天,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环境,也亏她小时候在姥姥家的农村生活过几年,多少是了解一些农村人的习性。

    这日是池家人农忙完后休息的第一天,赶巧李三婆来池家说亲,她满脸堆笑,还没进池家的柴门,就招呼道:“池家二娘子,恭喜恭喜,我李婆子今儿来报喜了。”

    许氏放下手中的活计,发现是隔壁村的媒人李三婆,双手擦一擦裙围,疑惑道:“报喜?”

    “可不是?人苏家看上你二姑娘了,老婆子来给说亲来了。随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庆阳县的苏家是出了名儿的大户人家,苏家大少爷年前还中了秀才。这苏家三少爷也到了说亲的年龄,跟你二姑娘年岁相当,你二姑娘嫁过去可不奔着享福去?”李三婆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

    许氏倒了杯温水递给李三婆润口,正要开口询问,只听后头一个尖利的嗓音先截住了她的话,“那苏家可是庆阳县苏万福苏家?”

    以苏家的门风家业,庆阳县多少闺女家都想攀上这门亲事,这媒银可不就白送她李婆子嘛。李三婆忙不迭点头,喜上眉梢道:“正是正是,池家大娘子既也听说过,那就再好没有了。”

    柳氏一听是苏万福家的,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们二丫头瘦猴精样的人,怎就被苏家瞧上了?不晓得压不压得住这福气。”

    话音未落,西厢房的赵氏也出了屋,嘴里的瓜子皮一吐,看着柳氏阴阳怪气道:“哟,这酸味儿忒大了!二嫂,你闻到了没?”

    柳氏拉长了脸,瞪着赵氏,骂道:“你怎么说话的?老四平日怎么管教自家婆娘的,没大没小了这是。”

    许氏对李三婆尴尬一笑,柔声细语问道:“我倒也听说过这苏家,真真是大户人家,只是我家柍儿素日不怎么出村,苏家人怎会晓得她?”

    李三婆也是满脸尴尬,只想赶紧说完事走人,省得参合人家长里短,便解释道:“这苏家老夫人娘家也是这田螺村的,托了娘家可靠人替她宝儿孙儿物色她孙媳妇,你家二姑娘长得标致,又手脚勤快,人也好处,在村里可都人人赞好。这话一传到那老夫人耳中,就中意你二姑娘了不是。”

    许氏听了自然高兴,但不大放心,坦言道:“李婆婆,我家宁柍有这等福气,我做娘的比谁都高兴。只是,这到底是大事,我回头还得问问我家那位。”

    柳氏白了一眼赵氏,即刻换了笑脸问李三婆说,“这苏家可是大户人家,彩礼钱该不能少吧。”

    李三婆知许氏是个没主意的人,本就想以彩礼钱诱劝许氏赶紧应下这门亲事,听柳氏这么一问,比了三个手指头,脱口而出道:“三十两。”

    这回连赵氏也忍不住瞠目结舌,普通庄户人一年庄稼的收成顶多也不过十两,这苏家单是彩礼钱就是这么一大笔数目,可够她家守仁和守平娶媳妇了。她这么一想,两眼放光,恨不得替许氏应下,说:“二嫂,这要换了我就马上应承下来了。”

    却说柳氏自己这房里头,也还有个小儿子守忠还未说亲,自然晓得赵氏打得什么主意,冷笑一声,讥讽道:“别想打二丫头的彩礼钱给你两个小崽娶媳妇的主意。”

    赵氏被揭穿,面上不好看,又因仗着自己二胎全是男丁,下地也是一把好手,性子向来也是泼辣惯的,尖着嗓子骂:“也不知谁打的龌蹉主意!我家守仁和守平好歹还得等五六个年头才到说亲的年岁,大嫂家的守忠明年可不就到了吗?前两年,为了给你家守孝娶媳妇,把家里的那头牛都卖了,二嫂三嫂和我这三房也捞不到一个铜板,主意可不是大嫂都在打吗?”

    柳氏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面,只拿着一双刻薄的眼睛瞪许氏。许氏身子一颤,大着胆儿解围道:“四弟妹,李婆婆还在这呢,别让老人家看笑话了。”

    赵氏正要呛许氏两句,一想到那笔彩礼钱,忍住了不吭声,当是给她脸面,甩了帘子进屋。

    柳氏见老四家的进去,青白的脸色松缓了不少,窘迫地对着李三婆笑说道:“可不是,谁家没个家长里短的,您说是不是?”

    李三婆点头应和,笑得比柳氏还尴尬,转头对许氏劝说道:“池家二娘子,不说苏家富裕,上下老小也是一派和气,你家二姑娘嫁过去日子还不好过?庆阳县多少人家渴着结这门亲,可不能错了机会。”

    柳氏见许氏犹豫不决,心下急得啊,忍不住一口应承道:“我既是长嫂,也是二丫头的亲伯母,我们池家答应这门亲事,受累李婆婆去苏家给个回复。”

    李三婆听柳氏这么说,也不待许氏答应就兴高采烈地走了。柳氏见李三婆走出柴门,催促许氏继续做活,回了屋又即刻出来,紧赶慢赶地追上李三婆。

    “李婆婆,等等,等等。您老脚程还真快,我就这么赶一会儿就累得不行。”

    李三婆以为柳氏反悔,皱眉问道:“池家大娘子可是有什么嘱咐的事?”

    柳氏见四下无人,贴着李三婆耳语一番,只听得李三婆摇头摆手,连连拒绝:“不成不成。”

    却说在屋里的池宁桐把李婆子和柳氏妯娌的话都听在耳中,只觉得这大房不但专制,脸皮还特厚。那赵氏虽是四房,却是泼辣惯了,又没什么城府,倒是唯一一个敢顶柳氏嘴的人。而她的“娘亲”许氏嘛,是个软柿子,好在是个知书达理的软柿子,想来做姑娘的时候还念过一些书的。

    池宁桐知道今儿四房都在家,只有许氏忙着活计,其余三房都躲在屋里偷懒。方才大房和四房出了声儿,就这三房一声不吭,想来连门都是没出的,倒不晓得这位三婶是什么心眼儿的,便问在一旁做女红的池宁柍:“阿姐,你觉得三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池宁柍停下手中的活儿,蹙眉想了好大一会儿,模模糊糊地说道:“三婶平日里话也不多,可每次对上她的眼睛,我心里都慌得很。”

    “慌?阿姐,你很怕三婶吗?”

    池宁柍继续刺绣,点头又摇头,连她自己也道不明,说:“倒也不是怕,就觉得三婶好像把我看得很透,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池宁桐若有所思,心道:看来这三房的周氏倒是个精明的主。听池宁柍提过周氏的娘家,说是比普通的庄户人家日子过得殷实,她父亲娶了二房妻妾,周氏是庶出。想来,周氏自小也少不得在勾心斗角的日子里度过,难免比普通庄户人多些城府。

    004 彩礼钱

    这农忙时节差不过挨尾,李三婆又屁颠赶去池家,还是那张堆笑的老脸,拉住许氏的手,说:“我说池家二娘子,可问过你当家的?若是没问题,苏家明儿就会把彩礼钱送过来。”

    许氏招呼李三婆坐了,又添了水,高兴地说:“李婆婆,我大哥和孩子爹都说成。”

    前几日,家中遇到宁桐差点丢命的事,许氏便也顾不上苏家说亲的事。过了十来天,宁桐没什么大碍,就只记不大清事儿,身子骨还虚着,许氏渐渐放了心,才寻空跟池源说起李三婆来给宁柍说亲的事。

    池源去了好几回镇上,也是听闻过这苏家的来头,听了许氏的话,又特特去了镇上打听苏家三少爷的为人,都说苏家这修字一辈的都是读书人,斯文厚实,谁家闺女嫁入苏家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池源自然高兴,回到家里头就跟大哥池海商量了这事,兄弟几个不管打什么主意,都是很乐意这门亲事能成的。

    除了许氏这房里的人个个真心实意替池宁柍高兴,其余的人都是有所图,也乐见其成。只有池宁桦不乐意了,她听父亲亲口应承了李三婆,回头甩了帘子进了上房,看到柳氏坐在坑上绣花,一屁股坐在边上,气呼呼道:“娘,凭什么那贱丫头能嫁进苏家啊?”

    柳氏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过去,怎奈人苏家指名道姓要池宁柍那丫头,她也不得法。池宁桦红了脸,虽低着声儿,却也是咬牙切齿道:“我池宁桦什么地方差那贱丫头了?要进苏家的门,那也是我。娘,你给我想想法子啊。”

    柳氏一想到明儿苏家的彩礼钱一送上门就可以给守忠娶媳妇,她的心事也算又了了一桩,便没了替女儿算计的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劝道:“桦儿,娘可给了那李三婆不少银钱,谁知那老婆子就是不同意把这门亲事说到你头上。这次先让二丫头便宜了,下回娘给你找门比她更好的去。”

    池宁桦甩了脸子,闷声闷气道:“娘,你当我傻啊,庆阳县也就苏家好了,哪有下回啊。”

    柳氏唉声叹气,说:“谁成想那窝囊二房能遇到这么好的事?我们把这个机会让过去,以后让二丫头给你挑好的。”柳氏好说歹说才把池宁桦哄好。

    竖日,李三婆后头带着几个人来池家,对池海笑呵呵介绍道:“这位是苏家的王管家,今儿是来送彩礼钱,并商定婚嫁的事。”

    池家见这位王管家衣裳的料子是绸缎,心下暗惊这苏家该是很富裕。但见王管家落了座,也不喝池海递过来的茶水,一笑,说:“我们老夫人请人看了生辰八字,定下了吉日,下月初八就过来接亲。这十两的彩礼钱今儿就送到了,池当家的,你就画个字,做定数吧。”

    眼见池海按了红字,要伸手接过这笔银子,池宁桐扯了扯许氏的袖子,示意她该自己收着彩礼钱才是。许氏摇头,不敢多言。池宁桐心下暗叹一口气:真是软柿子,这分明就是你女儿的聘金,没看到池家人人眼里冒着金光,都打这笔聘金的主意吗?

    “大伯,这彩礼钱是不是用来给我二姐置办嫁妆的啊?这嫁妆好像是父母给置办的吧?”

    池海的手顿住,柳氏也是一愣,而后恶狠狠地瞪着池宁桐。本想骂过去,可见有外人在也不好说话,再者池宁桐的话也挑不出错。

    王管家微微一愣,继而一笑,看着池海要他拿个主意。池海把手收回来,点头赔笑道:“我虽是宁柍的大伯父,我二弟和二弟妹终归是二丫头的父母,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彩礼钱,我二弟收着合适。”

    池源推让道:“大哥,这个家是您当家作主,您是宁柍的亲伯父,拿着一样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