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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节

      顾峥点点头,迈着大步出门后,又小心关好舱门,刚走两步,和脸色苍白又强装镇定的林秀才碰了个正着。

    “妹……妹夫……”

    李秀裹着林秀才的外衫,身子蜷缩成一团,哆嗦着,脸色比她夫君还差,她指了指舱室的门,见表妹没出来,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有水怪,水怪吃了个孩子!”

    林秀才指了指河面,又补充道,“很多船客都看到了。”

    李秀点点头,心中叫苦不迭。上船之前准备的吃食不全,她和林秀才想到厨房去,看看能不能买点包子,刚走到甲板,就听到有人呼喊,河里水怪吃人,让二人看个正着。

    “那水怪全身上下和癞蛤蟆的皮差不多,眼睛有铜铃大小,一张血盆大口,牙齿尖锐,一口咬掉了小娃的腿,河里满是血水……”

    李秀说着,忍不住痛哭出声,汉子见到这残忍的一幕,也吓尿了裤子,更何况她是一个小女子,当即腿脚发软,若不是被夫君搀扶着,她定会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小娃的娘亲当即昏了过去,若不是有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把人从栏杆处拖到甲板中心,说不定也成了水怪的盘中餐。

    下雨天,甲板上湿滑,小娃是个六七岁的小子,正是好动的时候,他娘去排队买包子,一个没看住,小娃越过栏杆,下了台阶,坐在边缘处,一双小脚丫埋入河水里玩水。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水怪突然从河里仰起头颅,张开大嘴,直奔着小娃而去,周围的人想阻拦,已然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小娃被水怪吞入肚腹。

    “啊,小宝,娘的小宝,你就是娘的命啊,让娘怎么活啊!”

    妇人痛哭失声,跪在甲板边缘,恨不得跳下河里寻死,被衙役拖住,而吴进士跟着抹眼泪,看上去悲痛万分。

    “吴兄弟,节哀啊。”

    大吴百姓最是喜爱长相斯文的读书人,对吴进士多几分同情,众人纷纷劝说。

    早听闻河里有水怪,不得亲见,这下见到水怪的丑陋长相,众人早就没吃饭的心情,不少船客蹲在角落干呕。

    “看来,吴进士的娘子留下头发和沾血的荷包,凶多吉少了。”

    徐铁头带着莫大丫从一层上来,走生死镖,断胳膊断腿的见识的多,他只是轻皱眉头,在那瞬间,他用手遮住莫大丫的眼睛,那血腥的一幕,她没看到。

    “出门在外,遭遇这等祸事,唉。”

    莫大丫见吴进士哭得眼睛红肿,不禁感叹,最悲惨的还是失去孩儿的娘亲,有好心的大娘帮忙掐人中,那妇人清醒后,看到周围的环境,脑中有一瞬间的清明,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打击,再次昏厥。

    “大丫姐,你是没看到……”

    李秀想说什么,最后看到紧闭的舱门,最终动了动嘴,化为一声叹息。

    既然表妹莫小荷没出门,应是不知情,这样也好,女子孕期受不得惊吓,她赞赏地看顾峥一眼,同时心里有点小纠结,自家夫君怎么就反应那么慢,不知道先捂住她的眼睛吗?

    难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吟诗作对,关键时刻完全跟不上节奏。

    李秀知道自己想法不对,可又总忍不住攀比,看对面莫大丫一身单薄的衣衫,而她裹着夫君的外衫,瞬间又平衡了点,林秀才不是没可取之处,只是刚刚目睹悲惨一幕,她怎么还有闲心想东想西的?

    第299章 不娶的理由

    一天之内,船上已经连续发生两次悲剧,而有大多数乘客目睹水怪吃人的一幕,这下,原本安静的官船上,顿时引发一阵阵骚动,一夜没合眼蔫头耷脑的船客们宛若小鹌鹑,全部跑到中央处聚集,很怕自己成为下个倒霉蛋。

    “差爷,咱们之前的船票银子都不要了,只要寻个地方,能下船就行!”

    人群中有人带头呼喊,众多船客马上积极响应,虽说船票花费不小,让他们很心疼,但是对比起来,命只有一条,众人表示宁可走陆路绕远,也绝不心惊胆寒地走水路了。

    “就是,早就听说河里有水怪,我本来以为是吓唬人的,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船客们惊魂未定,七嘴八舌,妇道人家哪里见识过这个,再加上心疼落入水怪口中的小娃,捂着脸哭泣的居多,其中有胆小的,已然昏迷不醒,在船上吃喝玩乐的郎中,这下有事干了,正在挨个施救,配置压惊的汤药。

    外面吵闹声音太大,舱室并不隔音,莫小荷听见船客们呼喊,再低头看着肉包子,顿时感到恶心反胃,转身进入净房干呕,顾峥听见声音,一向平静的面色骤变,快步回到舱室,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又端来漱口的茶水。

    “夫君……”

    莫小荷眼泪汪汪,她没吃上几口,肚腹空空,吐出的都是酸水,此刻正是难受的时候,无力地靠在顾峥身上,额角直冒冷汗。

    “先到小榻上躺一会儿。”

    顾峥心里着急,早知如此,还不如走官道,虽说绕远,可沿途至少能在马车里歇息,总比逼仄的船舱要好,外面船客吵闹不休,他恨不得去堵上那些人的嘴。

    去厨房要了一盆温水,衙役狮子大开口,要半两银子,顾峥没理会,随手扔出一块银锭子,又买了点细白面和青菜,绷着脸往回走。

    他生得高大,脸上一条深可见骨的疤痕,面相凶恶,船客们自动让出一条小路,顾峥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舱室门前。

    “小荷咋了?”

    莫大丫和李秀缓过神来,见顾峥手里端着东西,面色阴沉,心里咯噔一下,怪自己刚刚嘴快,站在门口议论,可不是被堂妹听了去,莫小荷现下有身孕,万一受到惊吓,对肚腹里的孩子也有影响。

    “昨儿没睡好,刚刚吐了。”

    顾峥言简意赅,说完,也不理会二人,紧闭舱门,让想跟进去的姐妹二人吃了个闭门羹。

    李秀摊手,罢了,有顾峥照顾,比任何人都要稳妥,她回去还是赶紧紧闭舱门,门口再支个木棍,万一水怪跳上船,也能抵挡片刻。

    天色阴沉,小雨点稀疏,通往南边的运河是被拓宽了的,有几百米,正逢雨季,水量猛增,风雨交加,远处的岸边的景物一片迷茫,看不真切。

    狂风大作,吹跑放在甲板上的桌椅,船客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舱室,一筹莫展,只希望能快些到达最近的码头,无奈这破天气好像和众人作对一般,遇到的阻力大,官船只能龟速前进。

    舱室一股子腐朽的霉味,顾峥把净房收拾干净,擦擦洗洗,忙碌一番后,点上安神的薰衣草味道的熏香,莫小荷睡了有一炷香的时辰,再次醒来,精神好了许多。

    舱室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点燃两盏油灯,才勉强亮堂。

    莫小荷睁开眼,看着墙壁上映着顾峥高大的身影,没来由的多了一点感动。早料到出行遭受苦楚,但是她却从未抱怨过,她知道,只要有夫君在,会尽可能的照料自己。

    油灯下,顾峥正在揉面,他粗糙的大手上多了一层面粉,白花花地一片,身上也落了些,他就像完成某项仪式,一丝不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