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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节

      “画龙,需点睛。”

    看来这里出阵的玄机,便在此了。

    傅灵佩四下看看,果然在墙角处发觉了一个小迷踪阵,丁一三下五除二便解了阵,果然在里面寻到了一方池壁砚,一支狼毫笔。

    丁一摸了摸鼻子,退出三米,表示自己绝不掺和。

    傅灵佩提笔就写,却被尤妙啪地将笔打落了下来,她疑惑问道,“莫不是这砚台或笔有问题?”

    尤妙恍惚地看着眼前壁画,突然道,“此乃血壁。”

    ——血壁?

    傅灵佩惊了一惊,以作画者心头血结画,满壁血泪,有“伤心画不成”的说法。这精,若要点,就必须以她心头血方可,否则,便直接爆阵,便是化神也逃脱不能。

    这等做法,也只有不想活之人,才会设下。修真界有多少人会傻得去寻死,是以存世还未见血壁,傅灵佩一时没认出来,也是不奇怪。不过要让她为了救程无趋不带犹豫地就用心头血点睛,她还做不到。

    修者心头血如何重要,岂可轻易舍去?

    失一滴,便少一滴,为人之根本。

    丁一立马上前捏住她手臂,“不点了,回头再找。”必然还有旁的路线,否则程无趋如何过去的?

    尤妙幽幽道,一双大眼里,眼白闪得发亮,“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傅灵佩这才发觉,身后的长廊全都层叠在了一块,以每息一丈的角度逼近,竟是想将两人压成肉饼!

    有血壁的长廊,自然不是普通的长廊。

    时间紧迫,傅灵佩顾不得这许多,手掌一翻,便要往胸口打去,凭斜刺里伸出一只白得近乎没血气的手牢牢地抓住,是丁一。

    他趁其不备,指尖雷电化成一道密网,瞬间便将傅灵佩罩了个严实。

    傅灵佩几乎目眦欲裂——这心头血,他如何能动得?!如何动得!

    “停下!凌渊!”

    她不顾被灼烧的手臂,双手一挣,体内元力鼓动,瞬间便将丁一匆匆织就的雷网挣了开来。可即便如此,事情也已成了定居。

    血壁的点睛,并不具备任何技术含量,只要两滴心头血,左一滴,右一滴。是以丁一行之,并不为难。

    傅灵佩惊痛,待看到丁一惨白着脸毫不在意地笑,豆大的泪从眼眶里滚了滚,便落了下来。

    “你如何,你如何——”

    他这样不顾自己,反叫她成了拖累。傅灵佩心中痛悔不该来,却又毫无办法。

    自厌不过一瞬间,瞬即又被她强压了下去。傅灵佩眨了眨眼,意图将眼眶的湿意眨去,眼皮却触到一抹冰凉。

    丁一的手,很冰。

    他为她揩去泪,低笑了声,“傻瓜。”

    “轰隆隆——”血壁在地面的不断抖动中,瞬间化作了齑粉,碎的不能再碎。

    青烟找到了出口,顿时便遁了出去。

    傅灵佩收拾心情,重新将自己隐了,两人一同尾随青烟而去。

    眼前种种,美得如世外桃源。

    穿过烂漫桃林,樱粉花瓣簌簌抖落枝头,落了一地。两人穿林而去,竟是衣带染香。而后是青松翠竹,仿佛兜头一泼清泉,让人神智一清。

    丁一笑着用灵犀虫调侃,“将来若是隐居,你我便建一座清净地,如此处也是极好。”

    傅灵佩勉强牵起笑,“是极好。”

    九曲回廊穿过后,便是掩映在湖心之上的一座二层小楼,翘脚飞檐,四角上有宫铃垂挂,清风过处,铃音相伴,端的是一副好景致。

    青烟一点不带耽搁地,冲入小楼便消失不见了。

    两人却都不约而同地缓下了脚步。

    箓尺,碎了。

    丁一展开手心,白净如雪的细纱,从指尖簌簌而下,风一吹,飘落到了湖心。

    程无趋,死了。

    那个言笑晏晏的程无趋,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一章驴子删删改改,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这么写。发盒饭发的很痛苦。

    第304章 293.292

    箓尺已碎, 神仙难救。

    丁一眼里滑过一丝伤感, “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傅灵佩张了张口一时没说出话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湖心矗立着的二层小楼,像是只张大了嘴的巨兽,静静蛰伏在黑暗中, 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程无趋, 就在那里。

    傅灵佩这时才发觉,便她总是嘴里嫌着,认为两人不过是泛泛之交,心底到底还是认定了程无趋这个朋友的,虽比不上师兄师姐的亲热, 可总……还是朋友。

    而如今, 这个朋友, 没了。

    “走吧。”

    傅灵佩缓声道,与丁一两人不约而同地凌空而起,飞渡湖心。

    湖面波光粼粼,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任何阵法埋伏,两人很顺利地便踏上了楼前白玉雕刻的广场之上。

    一步,两步……及至,门前。

    浓厚的血腥味,即便是隔着紧闭的大门,依然清晰可闻。傅灵佩动了动喉,喉咙涩得厉害。

    “世事无常,你我也已是尽力了。”

    丁一轻声道,灵犀虫的震颤,让她也能觉出他的一丝怅然。

    傅灵佩“恩”了声,指尖一弹,元力还未触及门扉,镂刻精致的檀木门便似感应到了来人,“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开势极缓,冲鼻的血腥味有了出口般立时扑面而来,傅灵佩不禁皱了皱眉。将神识探出,不由怔在了原地。

    眼前一幕,真是平生仅见之诡异。

    整个房间陈设极其清雅,看得出主人布置时费了很大心思。

    但傅灵佩第一个看到的,却是腾在半空的程无趋。

    他此时一动不动地躺着,被一股力量托在半空,四肢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脖子微微转过,恰好露出一张煞白的面孔,往门外看来,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警告。

    四肢的扭向,正好对向了下方的凹槽,露出的肌肤上有细细的血线,之前那浓郁的血腥味,也正是由此而来。

    一滴,一滴,又一滴。

    滴血恰好对上地面的凹槽,凹槽里,已然是盛了不少,便似凡人杀猪取血,而程无趋,显然就是那只被取血的猪。

    残忍至极。

    傅灵佩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显出身形来。丁一伸手揽过她,鼻翼轻轻翕张着,显然也被眼前一幕刺激到了。

    傅灵佩心中的伤感一下子化为了无边的愤怒。

    这是虐杀!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牛羊猪狗一样宰杀取血,程无趋是血尽而亡!

    他恐怕还怀抱希望在等,等着渺茫的希望。死前那一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失望,还是解脱?

    傅灵佩握着拳,忍得浑身发抖。

    她尚记得初识之时他桃花眼粼粼,朝气蓬勃的模样,与此时,死气沉沉,白衣染血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程无趋向来臭美,喜着白衣,喜好美色,生前他怕是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死在一个封闭的小楼里,四肢扭曲,面目难辨吧?

    丁一拍了拍她,无声地站了会,便率先走了进去。青灰色的鞋底立时便沾染了地上的血液,黏糊糊一片。

    小楼内并无打斗的痕迹,桌椅摆设均在原处,虽因年月久远的缘故,漆色淡褪,反显出一股岁月的古朴厚重来。

    程无趋虽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极细,懂得取舍,又怎会束手就擒被缚在此?

    傅灵佩抬脚也要进门,却被丁一喝止了:

    “此地诡异,待我查探过一番,你再进来。”

    傅灵佩笑了笑,“凌渊,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元婴修士?”

    丁一摇头,“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那个遁法一流的修士么?你我一里一外,正好相互接应,免得……被人一锅端了。”

    说着他蹲下身去,手在盛血的凹槽处碾了碾,指腹顿时便粘上了一层干涸了的血迹,丁一蹙了蹙眉,似乎想到什么,在玉戒中寻了寻,直到寻到一个小小的黑色袋子,唇角才放松了些。

    傅灵佩一边看着他动作,一边执剑在外静静守护,以保证若有任何情况自己可以及时支援。

    丁一手在黑袋中一抓便是一小撮药粉,灵力微弹,褐色的粉末顺着风力,绕着程无趋的尸身落了一圈,迅速与暗红血液融在了一块。

    傅灵佩虽不清楚丁一在干什么,却知道这人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便也静静等待。

    过了大约十息左右,地上渐渐显出一道道褐色纹路,灵光致致,越转越快,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这光罩之下。

    “走!”

    丁一立时瞬移了出来,扯着傅灵佩直直往后退,直到退出白玉广场,才停了下来。

    傅灵佩看着前方被暗沉笼罩住的小楼,惊诧不已。

    “这是——”

    竟然连整栋小楼,也是法阵载体?只平日里不显出来,直到丁一撒了什么粉末,才真正显出其狰狞面目。

    她一阵后怕——若非丁一有瞬移之术,今日状况便难说了。

    傅灵佩到此时,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自私的,要在程无趋与丁一两个中做选择的话,她自还是不希望丁一出事的。

    丁一握了握她手,“此地诡异。”

    “也许,这整个遗府,都是陷阱。”

    “陷阱?什么陷阱?这阵法,你可看出来什么了?”

    丁一“晤”了声,还未回答,蓦地出剑,紫电瞬即以破空之势斩向后方,空气被撕裂开,气浪排山倒海,几乎将整座湖都翻转过来。

    一道黑色身影蓦地显了出来,傅灵佩凰翼一展,瞬间飞到那身影背后,堵住了其去路。从一出手,一剑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