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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

    白总来了之后,并没有让苏秀秀给她相面。反而先上上下下把苏秀秀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想看看苏大师到底何许人物?是不是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是可信之人?

    白总在打量苏秀秀的时候,苏秀秀刚好也在不动声色地看她的面相。

    这白总嘴角上扬,眼神柔情似水,乍一看天生的笑模样,似乎她的脾气很好。

    只是她眉骨高起,代表着一生挫折不断,伤灾亦多。颧骨尖耸而又孤立,这是专权霸道之相;耳朵轮飞廓反,她的性格叛逆,且独断专行。

    这样的面相组合起来的女人,擅长借助外力,达成目标,桃花虽多,婚姻却很难获得幸福。

    白总财运虽然极佳,可却暗藏怒气,这人几乎大半辈子都在还债。

    她能在孤立无援的糟糕处境下,硬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今天这位置。可见其意志坚韧。

    苏秀秀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白总,想到自己一路走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反而对白总产生了一种同命相连的微妙感觉。

    她并不觉得白总像传说中那般面目可憎。

    很快,白总也打量完了苏秀秀。只是看着苏秀秀身上那身暗青色的唐装,以及那头比男人还利落的短发,就忍不住直皱眉。

    她甚至开口说道:“你长得又不丑,也没到七老八十的,怎么就把自己捯饬的这样老气难看?”

    听了这话,苏秀秀心里虽然有些诧异,却也不生气。反而是淡淡地说道:“我是方外之人,何须挂念那些身外之物?”

    白总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什么见鬼的方外之人,难道你不是女人么?女人就没有不想男人的。”

    她说这话实在俗气至极,甚至有些伤耳朵。

    可苏秀秀却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已经心如止水。

    白总有些无趣地看了看她,撇了撇嘴角。很快,她又随口说起了她的日常生活。

    比如她开得派对沙龙,她坐游轮出海,她去国外旅游渡假。

    白总吃过的山珍海味,佳肴美酒,数不胜数;她穿过的衣服必定是高级定制,无论样式颜色都各有考究。

    这完全就是富贵闲人的生活。

    以白总的性子,本不该多费这些唇舌,她也不是喜欢炫富之人,可她却偏偏像打了鸡血一样,在苏秀秀面前统统炫耀了一番。

    也亏得苏秀秀好耐性,一直坐在对面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也没有打断她。

    直到白总说完,苏秀秀才妥帖地补充了两句,让白总以后尽量少熬夜。最好去找个老中医好好看看肝,喝些中药调整一下。

    白总听了她的话,稍微愣了一下,又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秀秀却很平静地说:“倘若你想要孩子,需要养足肝气,才容易受孕。”

    苏秀秀早已料定,白总就是为了孩子的事,才上门来找她的。

    可惜白总听了这话,顿时就不高兴地拍着桌子骂道:“我也不年轻了,自己过得也自在,根本就没有想要孩子的念头。你这神棍凭什么这么胡说八道?”

    骂到最后,看着苏秀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白总却骂不下去了。

    其实苏秀秀说得没错,白总前些日子开始尝试着做试管婴儿,也是为了以后多分些丈夫的家财。

    可惜试了两次,已以失败告终。她似乎是个不孕体质。

    只是,这明明就是极其隐秘之事,却被苏秀秀一语道破。

    白总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苏秀秀的确有几分过人的本事。也就收起了对她的轻忽。

    *

    自那之后,白总就经常过来找苏秀秀,仍是绝口不提相面之事,倒是每次都东拉西扯,说一些闲话。

    偶尔倒是也提起过,她去找老中医看过了。果然跟苏秀秀说得一样,她肝气不足,难以受孕,打算调理几个月,再尝试着要个孩子。

    既然苏秀秀知道了这事,白总也就不隐瞒了。她甚至还鼓动苏秀秀,也跟着她去做试管婴儿,至少也能给自己留个后代。

    甚至还问苏秀秀身边有没有心怡的男人?

    苏秀秀却说:“我这一生造孽太多,即便是有了孩子,也会受我所累,未必能长大成人,反而替我受罪。与其这样,倒不如清静一些的好。”

    白总听了这话,神经质地立马翻脸骂道:“你这人好生无趣,明明就是一个神棍,也未必真懂什么大道。何必整天装出这副倒人胃口的禁欲脸。你说你这人烦不烦?”

    她骂完就气呼呼地走了,作出一副要跟苏秀秀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偏偏过几日,她气消了,又会没事人似的,过来找苏秀秀聊天。

    苏秀秀也知道,白总这人神经质,喜怒无常,却也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也就没太往心里去。随便白总爱来不来,倘若她来了,就随口跟她聊上几句。

    苏秀秀跟别人不同,既不会一脸谄媚地有求于白总,也不会偷偷鄙视她的离经叛道。

    而且她们聊天时,苏秀秀永远都是那么波澜不惊,语气永远都是舒缓而又平和。

    有时候,苏秀秀劝她什么,白总也会记在心里。事后,必定会得到不少的好处。

    这样一来,白总虽然经常生苏秀秀的气,却还是勉强把她当朋友看了。

    毕竟她周围都是一些拈酸吃醋的女人和面目可憎的男人,也就苏秀秀对她稍微好些。

    而且,苏秀秀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并不会死捏着一件过去的事不放。

    这样一来,白总再来找她,倒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说起来,两人实际年龄大概差不多,白总甚至比苏秀秀还大一岁。

    可看上去,苏秀秀却比白总还要大几岁。

    白总这人特别注重容貌,也不知道有没有微整过,反正羊胎素和玻尿酸肯定是用过的。

    她的整张脸白嫩而又细滑,状态保持得极好,说她三十出头,再有人会相信。

    苏秀秀就不一样了,她职业就是大师。从年轻时起,苏秀秀就一直往老里打扮自己。

    她的扮相越是成熟老成,说出的话就越是容易让别人信服。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份上,岁月也算是厚待她了。

    苏秀秀看起来并不显老,她不用羊胎素玻尿酸,皮肤仍是白嫩细致,眼角眉梢也没有皱纹。她看上去仍然很年轻,却反而多了几分世外之人的从容。

    别人自然是猜不出她的年龄,只觉得苏大师懂得养生保养之道。

    他们都对苏大师信任有加,言听计从。唯独这白总一到了苏秀秀面前,就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

    白总有时候甚至会试探着问苏秀秀。

    “你这样装腔作势的唬人,几十年下来,难道就不觉得很烦吗?你就没想过换种活法?”

    苏秀秀就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下,只是她的面上并不显。

    也正是因为受到白总的影响,苏秀秀才隐隐察觉出,她对孟庭松产生了感情。

    那时候,苏秀秀每次见到白总,心中都会有些不安。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好在她一向比较克制,已经面瘫了。心里想什么,脸上也不会露出来。

    苏秀秀总是慢条斯理地说:“命该如此,我这人天生就是要当方外之人。”

    白总每次听了她这话,都会不高兴。

    “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给谁看呀?我是不信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女人家不想着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子,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何必这样装神弄鬼的?”

    苏秀秀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干脆就不再说话。

    那一瞬间,白总知道苏秀秀被她说中了心事。同时她也明白过来,她自以为看穿了苏秀秀,实际上苏秀秀早已看穿了她。

    两人都是明白人,只不过苏秀秀从不说透罢了。

    *

    自那以后,白总越发张狂起来。她总会送苏秀秀一些不合时宜,也用不着的礼物。比如高级化妆品,高档定制服装,以及新潮性感的内衣。

    又比如昂贵的珠宝首饰,以及豪车的钥匙。

    她似乎是铁了心,想要拉苏秀秀脱离方外,再入凡尘之中。

    她偶尔也会邀请苏秀秀去参加她的沙龙聚会。偶尔也会说起一些红男绿女之间的闷骚情事。

    只可惜,任由白总怎么努力,苏秀秀仍然心无旁骛,又不为所动。

    *

    有时候,白总也会特意带着一瓶美酒过来找苏秀秀。

    苏秀秀不喝,她就自斟自饮。喝酒醉了,她也会发酒疯,破口骂道。

    “什么狗屁大师,你就是个女人,遇见一个老实靠谱,对你好的男人,你就还

    了俗,嫁给他,一起过完余生算了。一天到晚,摆个活神仙的架子干嘛?你这样又能挣多少钱呀?我给你就是了。“

    苏秀秀只当她是疯话,自然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白总又被她这张禁欲的脸给气着了,也顾不得装醉了。她又大骂了几句,“傻蛋!”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反正,下次她还是会再过来,继续折腾。

    似乎不说服苏秀秀还俗,她就誓不罢休。

    可惜,两人都是坚韧之人,都不为对方所动。

    慢慢地,两人之间反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友谊。

    苏秀秀对白总是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人能逃出命运的束缚!”

    白总就冷笑着说。“这世上本没有神,也没什么公理正义可言。有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好事之徒,茶余饭后的胡言乱语罢了。倘若真的有神的话,也不至于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犯放火子孙全了!”

    苏秀秀就叹道。“那是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有报应!”

    白总摇头道。“这话只是傻瓜和怂包的自我安慰罢了。与其等着天道报应,倒不如自己报复仇人,来得痛快些!”

    两人之间有过不少争论,反正说都没法说服对方。

    后来,白总还问过苏秀秀,“你会不会做法事?我所有的亲人都死得很冤枉,不晓得你能不能超度超度他们。”

    苏秀秀就留下了个地址,让白总去找一位当世的得道高僧。

    白总却冷笑道。“你到底会不会超度?你不接这活,又是在担心因果么?你可倒好,自己不干还要介绍别的神棍来赚我这笔钱?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苏秀秀只当没听见她那些昏话,又劝她道。“你诚心些,请法师做场法事,总归对你家人只有好处。今生他们受苦受难,来生修个圆满就是了。”

    白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等到了清明节那天,孟庭松去扫墓了,回来时生了好一肚子气,后来电话响了很多次,他却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