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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你们有用你们可爱的小脑瓜想过到底该怎么做吗???

    为什么马阵这种高机动性的部队要躲在火炮手的后面,火炮手就站在前面等死?!

    陆炳明显能感觉到皇上又开始生闷气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朕问你,”虞璁一开口,果然又开始冒森森的寒气:“你们这个布置,考究的原因是什么?”

    将领们左右看了一眼,只硬着头皮道:“成祖有令,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

    这金科玉律一下来,竟然就硬生生拗了接近两百年!

    虞璁只觉得血都在往脑门冲,恼火的简直想揍人。

    真踏马成也朱棣败也朱棣!

    这火器填装时间这么久,真的到了战场上还站在前面,不是送人头是什么?!

    蒙古骑兵讲究个轻骑冲击,人家快马扬鞭唰的冲过来,你这边还在低头填弹药,打得赢才怪了好吗!

    他知道文官们愚昧迂腐,没想到武官也好不到哪里去!

    虞璁闭了眼睛,深呼吸了三遍,跟自己反复念叨道:“莫生气……莫生气……”

    “既然朕来都来了,那把那些花里胡哨的火器都搬出来,全都操练一遍。”

    后世的文人在描述军火之威时,往往都极尽辞藻,说爆炸声‘可闻百里’,说手铳只用三钱火药就可以伤敌于三百步之外,还能一箭双雕。

    皇上屏息凝神的坐了下来,看着那帮士兵哆哆嗦嗦的开始打火炮。

    这设计的都是什么玩意。

    装填量小,炮膛不能正确的引导方向,发射也飞不了多远。

    完全都是些花架子!

    一看皇上神色大变,一众人都自觉地安静如鸡,生怕又被拖出个谁来砍脑袋。

    陆炳站在他的身侧,开始思索之前的那几句话。

    皇上难道想造出,能够单人使用和填装的手铳,并且给执罡军的每一个人都配置上?

    这样的军队一旦被打造出来,当真会成为一支铁骑!

    “朕决定了。”虞璁抬眸,咬着牙开口道:“如今三大营不堪一击,倒不如都领了俸禄,来为朕造军火厂。”

    讨回河套宜早不宜迟,越往后拖,蒙古人就越养的膘肥体壮,更打不过。

    这些官兵如今操练也只是摆个花架子,屯田也不需要他们来忙活。

    倒不如把原有的军器局给扩充搬迁,壮大发展。

    明朝和元朝,在这方面的投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明朝的军器看似井然有序,兵器制造分给工部和内府监局主管,下辖军器局、火药局等分局,其中工匠有接近几万人。

    但是分散而杂乱,到最后根本没有系统的管理和统筹。

    相比之下,元朝的中央依次由军器局、军器监、武备监、武备寺、武备院等主管造兵,机构品级越提越高。

    就连军队都自带工匠,随军制造各种应急的兵器。

    眼下工部完全忙不过来,根本没时间来主持新的兵工厂的建造。

    倒不如因地制宜,分出一波——特别是这些对火器一窍不通的瓜皮士兵,让他们去听指挥摞砖盖房造仓库,给工匠们更大的施展空间。

    至于待遇问题——那就采用项目制好了。

    手铳一个项目组,火炮一个项目组,地雷一个项目组,把内府监里的工匠们重新分配规划,全部都增加对应的按劳分配制度。

    虞璁当天晚上回去,直接把三大营和兵部的高管们拎来开会,连喝茶带黑板指挥讲到了子夜,完全没给这帮老头子任何偷懒的时间。

    你们划水了几十年,现在也该精神点起来干活了。

    整个北京城,依旧是四九的构局,但是无论是功能区的分布,还是居民区的扩张,都做了充分的考虑。

    虞璁哪里学过什么城区建设管理学,他完全是把曾经对北京的印象,和自己一点点的记忆,全部都迁移过来,再按照实际情况修改。

    人口是必然要扩张的,各个区域包括云禄集在内,都会不断扩大化。

    皇帝三更半夜的抱着一盏茶对着京城地图枯坐,隐隐感觉出不对劲来。

    怎么这商业都开始日益显赫的发达了,外来人口增加的并不多啊。

    城区扩张和人口发展的速度,完全慢于自己的预计。

    他一抬头,就瞥见陆炳依旧守在自己的身侧,连半分困意都没有。

    “阿彷,我有个事不明白。”

    虞璁琢磨着其中缘由,一五一十的跟他把这问题说了。

    陆炳听完,无奈着低笑一声道:“陛下,因为有路引啊。”

    别说这藩王们没有自由,在虞璁下旨前都被拘在府里。

    这天下的子民,也完全没有任何的人身自由。

    所谓路引,就大概同通行证一样。

    这古代的明朝子民,怎么可能跟《倚天屠龙记》里描写的那样,可以轻松的穿梭往来于各省。

    但凡想要离开本土的,都必须找官府开具文件,并且必须带在身上——那便是所谓的路引。

    官兵们在路上看到闲逛的百姓,如果盘问出是本地人还好说,若不是本地人还没带路引,那是要坐牢的。

    ——也正因如此,只有门路处处通,跟官府能打好关系的大商人能够携家带口的往京城来,真正需要的流动人口却被禁锢着,还被钉在老地方种田。

    虞璁听到这话,坐在龙椅上想了半天。

    这都是老祖宗们留给自己的一番心意啊。

    可以说脏话吗?

    这前几辈之所以这么设定,是因为他们需要稳定政治。

    农民们安安心心的种地,国家就能稳定许多。

    问题就在于,之前的地都被藩王们占了,可如今的农田已经悉数归还,国家税收也在不断恢复。

    皇帝想了许久,才郑重道:“我觉得,可以开启新的一轮全国降税了。”

    他把赋税的改革交给了王阳明和杨一清,重点在于把实物的税收都转化成银两,加强全国的货币流通。

    但是当务之急,是在巩固农耕的基础上,推动商品经济的发展。

    资本不发展,科技就进步的慢。

    虞璁知道,等再过二三十年,可能就有第一批资产阶级出来,到时候自己的儿女们又得费一番手腕,完成新一步的调和。

    可眼下,如果不能带动全国富裕起来,自己也不可能去安心打仗。

    他最期望的,就是能看到国富民强,同时又政治昌明,无风无雨。

    总的来说,这个方向应该是没有错的。

    眼瞅着国子监的工作即将收尾,杨慎总算松了一口气,想找老朋友杨一清去喝喝茶。

    没想到杨王两位大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午饭都只是匆匆扒了两口。

    你们两也有今天啊。

    杨慎忍不住一笑,示意那满脸为难的小吏不必过去通报了。

    多亏皇上分来的这些新抄录使,整个修书的进度都快了许多。

    因为《永乐大典》中已有对工、农、医三科的修撰,加上文思阁和几大藏书楼的倾囊帮助,国子监只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第二道的精修和第三道的统修。

    杨慎呼吸着难得的清新空气,伸了个懒腰,突然想写两首诗庆祝一下。

    他一扭头,却瞥见陆炳站在那里。

    “陆——陆统领?”他被吓得心里猛地一抖,条件反射地想起那天陆大人面不改色抹脖子的场景来。

    想当年自己被打屁股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杨祭酒。”陆炳示意道:“请随我来一下。”

    他并没有解释太多,杨慎也并不敢问什么,便跟着他上了马车,心思忐忑的看着车窗外风景奔驰而过。

    这大白天的……总不会审问我贪污什么的事情吧。

    没想到这马车跑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地方。

    陆炳吩咐小厮扶杨大人下来,领着他略走了一会,才到了之前皇上画定的地方。

    “这里是——”杨慎左右一望,见无数的工匠在忙碌着修筑之事,怔道:“这里是未来的书院吗?”

    “不是书院。”陆炳简单的解释道:“陛下说,这个是大学。”

    “大学。”杨慎看着这还未成型的宽广地带,突然笑了起来:“好名字啊。”

    “皇上说,工医为要务,可助实业兴国,”陆炳不紧不慢道:“故以乾坤之行,建阴阳鱼二院。”

    “在十年以后,将有两个太极图,镇在京东京西,一是工医之学,二是艺文之学。”

    杨慎回过头来,若有所思道:“艺文?”

    难道陛下有意,在国家强盛安定之后,再发展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让士子们研习修身?”

    当真是顾虑周全。

    “杨祭酒,”陆炳温和了神情,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道:“陛下今日仍在三大营中忙碌,只令微臣来此处引您看看。”

    “不知——您是否愿意,做这工科大学的校长?”

    杨慎愣了下,颇有种再次被命运眷顾的感觉。

    他曾经以下犯上,曾经被逐出宫城。

    眼下,自己不仅可以再度回到国子监,还将主持这更为宏大气派的大学,看着它一点点的成型吗?

    这——当真是千秋之功业!

    陆炳见杨慎有所动容,便领着他在这宽广的空地上散步,在他恍神之际,将每一处的作用、图书馆的设立、操场的用途,种种奇思妙想都说与他听。

    杨慎时不时的点头,沉浸在思索之中,忽然眼眶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