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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薛琰一拉方丽珠,“丽珠你胡说什么?何先生跟可怡是真心相爱的,相爱的人有什么罪?这么美好的感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不能叫人知道?”

    她睁大眼睛看着何书弘,“何先生以为呢?”

    何书弘尴尬的咳了一声,“那个,这里毕竟是学校,”

    你还知道这里是学校啊,薛琰一笑,没再往下说,就听何书弘道,“听可怡说,你们也想去汴城大学听李先生的演讲?”

    “是啊,只闻李先生大名,我们都想一睹李先生风采,亲耳聆听他的教诲,”薛琰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汴城大学让不让我们这些外校的学生进去听讲。”

    何书弘已经听娄可怡说了想带两个好朋友去听先生演讲了,他沉吟一下,颔首道,“明天不但李先生要来,还有汴城的政要都要过来,所以明天是要禁严的,这样吧,明天一早你们就来找我,我先把你们送进去,”

    如今整个平南尽在马国栋手中,这汴城自然也是要换天的,薛琰点点头,“那谢谢何先生了,我们明天一早过来。”

    “不用了,”何书弘还有别的事呢,“明天早上八点你们到汴城大学校门前等我吧。”

    何书弘原本看到娄可怡挺高兴的,结果她带了这么两只大灯泡来,他也没有再留娄可怡的必要了,见薛琰说要走,干脆也没没再留她们三个,起身送了娄可怡出去。

    一出教职工住的院子,方丽珠有些抱歉的看着娄可怡,“都怨我们了,我们要是不来,你就能多陪陪何先生了,”

    真是个傻孩子,薛琰亲昵的挎着娄可怡的胳膊,“可怡都陪何先生半个月了,才见咱们几天?不行,趁着还没有开课,她得陪咱们好好说说话,我看可怡身上这件旗袍就挺好看的,是不是京都最新的款式?”这件旗袍自从薛琰见到娄可怡,就没见她换下来过,可见是心爱之物了。

    没能陪着何书弘,娄可怡也挺遗憾的,但被薛琰这么一说,又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自己跟小姐妹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嗯,漂亮吧?这是先生去京都的时候,特意给我买的,说是在京都那个大百货公司,”

    她一脸向往,“我都想不出那个百货公司是什么样子的,听说里头的舶来品特意多,英吉利法兰西有的,那里头也都有卖的,不像咱们汴城的洋行,都是些老旧的款式不说,还各类那么少。”

    她一指自己的嘴唇,“你们看我这支口红,就是我在咱们的洋行里买的,颜色我一点儿也不满意,但他们只有几种,”

    薛琰一到汴城,就换上了她学生装,蓝竹布上衣,黑布裙子,下头是白色的袜子,黑布鞋,此刻她跟同样打扮的方丽珠站在娄可怡身边,加上个头儿没有娄可怡高,发育的也不如娄可怡好,就跟两只小家雀儿一样,灰头土脸的。

    “可怡啊,那个,咱们学校可是规定了,不许化妆的,”这些东西方丽珠都有,但她没胆子在学校里穿戴,“你小心被教务主任看到,会被罚跑步的。”

    “教务主任也跑汴城大学去了,现在都争着拜访李先生呢!”何叔弘是李先生的学生,娄可怡的消息自然要比别人灵通,“这不是一直没有上课吗,”

    她看了一眼都是一身学生装的薛琰跟方丽珠,“你们也是的,又不上课呢干嘛穿成这样?”

    她转了一下身子,“你们照着我这件也一人做一件去?到时候咱们三个穿成一样的衣裳走在街上,肯定漂亮!”

    薛琰已经不是那种上个厕所都要手拉手,喜欢穿一样的衣裳来宣告友情的小姑娘了,“可怡是恋爱中的小姐啊,自然穿什么都漂亮,我才不要跟你穿一样的呢,你这件是何先生特意从京都给你捎的,我们都穿一样的算什么?”

    说的也是,娄可怡便没有再要求薛琰跟方珊珠跟她穿一样的衣裳了,三人趁着没开学呢,跑到街上逛了一圈儿,薛琰也算是借机熟悉了一下汴城,省得将来自己出个门不分南北,再露了怯。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姑娘就起来洗漱了,一同往汴城大学去。

    何书弘已经在校门口等着她们了,他从娄可怡手里接过她特意在路上买的早饭,“走吧,我一会儿要陪着李先生,先把你们送进礼堂,这会儿没什么人呢,你们还可以找个讲台近些的位置。”

    真是朝里有人好办事啊,等到九点的时候,看着礼堂里挤的水泄不通的学生们,薛琰不由庆幸她们找了何书弘帮忙,不然别说座位了,就是进来怕是都不容易。

    “来了,李先生,快看李先生!”

    娄可怡个子高,一眼就看见从侧门里进来的一行人,“还有汴城大学的校长,咱们学监也来了,还有何先生,嗯?后头还有几个当兵的,”娄可怡眯了下眼,“现在连西北军也极为推崇先生呢!”

    听到娄可怡说来了,薛琰立马伸长脖子往她指的方向看,打头的李先生是个清俊的中年人,穿了件蓝黑色的长衫,他才一露面,礼堂里已经响起了如雷的掌声,下头学生们情不自禁的大声喊着“先生!”

    这位就是李先生啊!

    薛琰瞪大眼睛,虽然她没有现时学生们那种强烈的情绪,尤其是想到这位先驱志士在不久的将来,会被人绞杀在京都,薛琰心里隐隐发疼,她下意识的攒紧双拳,飞快的思索着怎么能认识李先生,并把自己知道的那么一点点历史书的事情提醒他。

    薛琰的目光被李先生身后的马维铮给吸引了,“他怎么到汴城来了?”

    “他?谁啊?”

    娄可怡自诩是两位妹妹的领路人,顺着薛琰的目光望去,“呃,那个是新任的平南军务督办,西北军独立师的师长,”她压低声音,“好像是马大帅的儿子,以后咱们平南就管他管了,”

    马维铮接手了平南军务?也是,信谁也不如信自己儿子啊,薛琰点点头,“可他怎么来汴城了?”

    娄可怡小声道,“听书弘说,这次马家逼退武大帅,就是受了李先生的指点,听说李先生在东洋留学的时候,就结识了马师长,不过今天李先生的演讲里要号召大家投身革命,打倒军阀,也不知道这位少帅大人,会是什么感想?”

    娄可怡说着,捂着嘴小声笑起来,“不过这位也是个狠角色了,书弘说,带兵潜入天津的,就是他!”

    可不是狠角色么,不过薛琰真的没想到马家跟李先生还有交情,她恨不得往自己脑袋上砸几下,早知道有机会回到民国,她高中的时候报历史专业多好!专修近现代史!

    马维铮一进礼堂就看见坐在人群里薛琰了,没办法,三个漂亮的小姑娘就坐在前排,想看不见都难。

    他挑挑眉,想到姜老太太寿辰之日两人的交锋,薛琰眼中深深的鄙薄跟无奈不由浮现在眼前,再看她今天居然跑来听李先生的演讲,马维铮也就释然了,这也是个被反帝爱国思潮影响了的热血青年啊!

    薛琰没有神游太久,就被李先生的演讲深深吸引了,这真是个热血的时代啊,千千万万的人为了国家兴亡,为了心中理想奋不顾身,冒死一搏,她伸手拍了拍已经热泪盈眶小声抽泣的方丽珠,“眼泪是没有用的,想改天换地,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可我们真的能做到吗?”方丽珠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听李先生的演讲,再想想那些被军阀杀害的工人同胞,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谁说咱们没用的?”娄可怡激动的两眼发光,她的爱人就追随在李先生的身旁了,为了实现华夏革命成功身先士卒,她听着李先生最后的演讲,挥动着手臂,“对,我们华夏革命成功之一日!”

    ……

    李先生演讲过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跟汴城各校学生代表们座谈,薛琰也跟着娄可怡围了过去,但她并没有往前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问题来请教李先生,她只想提醒他,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去京都的好!

    但这样的话,又如何能当众说出来?

    薛琰也知道,对于一个革命活动家来说,不去京都太难了,薛琰只记得李先生是被国民政府抓到之后绞杀的,可是怎么抓的,具体什么时候抓的,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马维铮看着站在学生群最外头的薛琰,这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的,似乎遇到了很为难的事,他忍不住走过去,“是不是有问题想请教李先生?我领你过去?”

    “啊?”薛琰没想到在这儿马维铮会“认识”她,“没,我暂时没什么问题想请教李先生,”

    她一指站在何书弘身边的娄可怡,“我只是在等同学。”

    马维铮点点头,心里不并相信她的说辞,那夜之后,他再不会把她当成看到长的凶的人就会哭的小姑娘了,“你对李先生的演讲怎么看?”

    自己的看法?

    李先生提倡尊重民权,反帝反军阀,你不就是军阀吗?薛琰笑了笑,“我见识少,听李先生的演讲挺激动的,看法嘛,”她摇摇头,“没有!”

    “没有?”马维铮一笑,用下巴往李先生方向点了点,“我跟先生颇有私交,这次也多得先生的指点建议,一会儿先生闲了,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是请他仔细跟你解说。”

    薛琰有些意动,她歪头看着马维铮,努力回忆着历史上马国栋其人其事,好吧,他似乎并不是个臭名昭著的人,“那谢谢你了,我也没有什么问题向先生请教,只是就想近距离见见先生。”

    这距离还不够近?马维铮斜了薛琰一眼,总觉得这个丫头嘴里假话多实话少,“那行,你等着,等一会儿散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那个,不必了,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离开汴城?”薛琰并不想马维铮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介绍给李先生,她是第一时间见到李先生了,可是全汴城估计也都知道她跟马师长的关系了,这跟薛琰一心想把许家跟马家解套的初衷不符,“我能不能在先生闲时拜访他?呃,他要是没有时间我也不勉强,我只是想在人少的时候跟他说上两句话。”

    李先生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马维铮可太清楚了,那是跟俄g关系亲密的人,这样的人马家与之相交,但同时也清楚这些人的理念跟马家还有国民zf的主张是完全背离的,“你想跟先生说什么?静昭,我知道即便是女子,也同样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但报国的方式很多,并不是……”

    薛琰摆摆手,“我知道马师长的意思,我很佩服李先生这样的人,但也知道自己目前,甚至永远都达不到李先生那样的境界,我也没有追随先生的勇气,”

    她坦然的看着马维铮,“但这不表示我不会将先生这样的人视为偶像,像自己的偶像表达敬仰之情,不知道马师长能不能成全我的这点儿小念想?要是不能,我也不会勉强的,”

    她可以通过何书弘见一见李先生,最起码要给李先生提个醒,京都那个国民zf,并不可以信任。

    马维铮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先生明日就要离开汴城南下了,”

    薛琰并不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姑娘,如果她下了决定,马维铮觉得自己就算是拦得了她见李先生,也未必能拦住她像这满礼堂的热血学生一样奔赴自己的理想,即便是他,在听了先生的演讲之后,不也被先生的理想所折服,希望先生所言有化为现实的那一天?

    他看了一下手表,“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叫人来接你去李先生的住处,我介绍你见一见李先生。”既然不能真的熄灭薛琰的心思,倒不如自己看着她,毕竟马家当初起家,确实是得了许家的帮助,就当是自己在还姜老太太的恩情好了。

    省得被这个小丫头当成挟恩求报,无情无义的小人。

    “那太好了,谢谢你!”

    直到这个时候,薛琰才真心笑了,“我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这样吧,你定个时间,我在校门那儿等你的人!”

    马维铮皱了下眉,听说能见到先生就这么开心,还说自己不是先生的追随者?“明早六点吧,先生一向早起,我派人来接你。”

    ……

    “静昭,你跟马师长说什么呢?”何书弘随着李先生他们走了,礼堂里的学生们也都渐渐散去,薛琰几个也出了汴城大学往自己学校走,娄可怡刚才已经注意到薛琰跟马师长在说话了,“你们认识?”

    薛琰点点头,“算是吧,我们两家多少有些交情,以前见过一面,没想到居然在汴城又遇到了,就打了个招呼。”

    “静昭你居然认识咱们平南的督军?”方丽珠眸光闪闪的盯着薛琰,“你们是亲戚?”

    成王败寇,逼的武大帅败走四川,目前来看好像是一件大快人心事,“不是亲戚,就是长辈们认得,但也是多年不见一回的关系。”

    小姑娘最爱把事情往粉色上想了,薛琰赶紧撇清,“我是看见他陪着李先生来,就问了些李先生的事。”

    “想知道李先生的事问我啊,我们书弘可是要跟着先生去京都的,”娄可怡不满的嗔了薛琰一眼,“他什么都知道!”

    唉,恋爱中的女人啊,“何先生什么都知道,那就会什么都告诉你?还有,我听说先生明天就要离开汴城了,何先生也要跟着走吗?”

    而且马维铮说李先生要南下,娄可怡说的却是北上,这真的是何书弘什么都知道?还是人家真知道,但并没有告诉她实话?

    “明天?”娄可怡呆了一下,“这么快?”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那这次何先生是不是并不跟着李先生离开?”薛琰讶然的看着白了脸的娄可怡,就见她一拧身就往回跑了,“可怡!”

    方丽珠拉了薛琰一把,“咱们走吧,她肯定去找何先生了,何先生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告诉可怡一声呢?”

    薛琰叹了口气,“走吧,咱们也别回学校了,到我家里让人给咱们做些吃的,”

    翠枝今天还要打针,她必有得回去一趟。

    ……

    等薛琰跟方丽珠回到学校,也没有见娄可怡回来,方丽珠有些着急,“是不是可怡没找到何先生?也是,何先生要陪着李先生呢!”

    “应该是找着了,不然她早就回来了,”薛琰有些不安,但娄可怡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表面上她跟方丽珠还比她小着两岁呢,“你回去吧,我等着可怡。”

    半夜薛琰被敲门声吵醒,她从床上起来,给娄可怡打开门,“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

    “嘘,小声点儿,我怕舍监发现,从后头卫生间的窗户里翻进来的,幸亏那窗户没锁死,不然,”娄可怡低头在身上闻了闻,“哎哟,把我都弄臭了,我得去洗洗,”

    说着就开始脱自己的旗袍。

    薛琰看了眼表,已经半夜两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脸盆架旁边的桶里有我打的水,你在屋里随便洗洗吧,这会儿去洗漱,同学们都会被你吵醒的。”

    然后就都知道她半夜三更的才从外头回来。

    “还是我们静昭最体贴了,”娄可怡这会儿身上又酸又疼,还粘乎乎的,就算不能去洗澡,擦一下也是好的,娄可怡把外衣脱了,只穿着背心去倒水,“你再给我点儿热水……”

    这会儿宿舍已经断电了,但银白的月光洒进来,薛琰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娄可怡光裸的背上那斑驳的痕迹,她一把拉住娄可怡,“你跟何书弘做什么了?”

    “呀,你胡说什么呢,”娄可怡一闪身儿躲到床上帐子里,“我就跟书弘说了会儿话……”

    薛琰会看不出娄可怡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她一把拉开娄可怡的帐子,“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可怡,是他骗你的?”

    “没,书弘是真心爱我,又怎么会舍得骗我,哎呀,你一个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做什么,困了,我要睡觉了,”娄可怡一拉床上的被子,蒙头躺下。

    “那何书弘明天会不会跟李先生一道儿走?”薛琰可没想这么放过娄可怡,她推了推装睡的娄可怡,“你跟我好好说。”

    薛琰是个温和的性子,连大声说话都不会,这会儿吼自己,娄可怡知道她生气了,忙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他就是明天要走,我舍不得,就,”

    想到刚才两人甜蜜纠缠的情景,娄可怡羞红了脸,她把头埋在枕上,“静昭啊,等你大了就知道了,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