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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徐大老爷难堪的擦擦头上的汗,“那个,老太太,这彩礼太少,我们这嫁妆可就……”

    姜老太太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瞧亲家大爷说的,我们许家娶亲从来是看姑娘本人,嫁不嫁妆的,不要紧,难道你们陪了金山银海过来,我们还能贪了孙媳妇的嫁妆?”

    合着姜老太太的意思,彩礼就这么多,嫁妆你随便,爱嫁不嫁啊!

    王媒婆兴奋的满脸通红,她保了一辈子媒了,这样的做亲的还是头一次见,这还是亲上加亲呢,“老太太真是个爽利人儿,我最佩服您这样的人了,如今可不是光女家想着卖闺女,男家也尖酸着呢,媳妇带的陪嫁少了,婆家一圈子看笑话,像您这样的,”

    王媒婆冲姜老太太比了个大拇指,“明白人!”

    徐氏也被姜老太太说的数给吓着了,一千六?她这些年一心盘算着儿子的婚事,各项算下来,没个一两万大洋是办不下来的,可是这老太太只出两千大洋?能干什么?

    “您出两千,那收拾院子喜服喜饼这些只剩四百了,”徐氏颤抖着嘴唇,“娘……”

    姜老太太摆摆手,“我知道你心疼静安,他是你跟耀宗唯一的孩子,所以你们长房准备往里添多少,我不管的,等明个儿我叫郭氏把公中出的彩礼单子理出来,再把剩下的银子给你送过去,我老了,郭氏又是个孀妇,是你这个婆婆出来挑大梁的时候了!”

    她扫了徐大老爷一眼,“说起来你也是在徐家算过账当过家的,这些年一直没叫你出来主事,委屈你了,等静安成亲之后,我就叫郭氏把你们长房的账盘一盘,这个家就由你领着儿媳妇当了。”

    这,徐氏惊的嘴都合不住了,“娘,”

    徐申氏却像捡了个宝般的搡了徐氏一把,“老太太说的是,我们家俊燕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能干姑娘,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虔心求娶不是?”

    是啊,是挺能干,但这能干只局于一间的小小油坊里,姜老太太叹息一声,这事怨不得别人,谁叫自家眼力不足?“亲家太太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一旁的张里正几个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咳,既是这样,那就换庚帖,写婚书吧。”

    这样他也好带到衙门里,早些把事办了。

    等王媒婆张罗着把所有的手续走完,徐大老爷跟徐氏都摁了指印儿,徐申氏才用帕子捂着嘴抱着徐云俏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这是哭给谁听呢?她觉得女儿委屈,自己还嫌这门亲结的恶心呢,姜老太太冷了脸,“结亲不是结仇,亲家太太要是觉得委屈,婚书撕了就行,不必勉强!”

    她起身冲张里正李保长福了福身,“这些年多承两位一直照应着我们孤儿寡母的,老婆子都记在心里呢,您看这府上也没有个主事的男人,就不多留二位了,郭氏,还不快把给二位备的东西拿上来。”

    这做媒当保山自然没有空手儿回去了,尤其还是给许家当保山,看着郭太太带人捧上的四样表礼,张里正跟李保长喜形于色,暗道还是姜老太太会做人,“那我们哥两个就不跟老太太客气了,这大喜的日子,刚好侄儿们也沾沾喜气。”

    李保长看了一眼徐申氏,“徐大太太,您想好了没有?要是不想结,我们就回去了,要是答应了,我还得拿着婚书跟给王嫂子去街门记档呢!”

    徐申氏被抢白的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可不嫁的话到底不敢说,只能捂着嘴抽泣,徐大老爷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亲自把婚事递给李保长,“劳烦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两个留言里说郭太太“打”了女主了,澄清下哈,不算打啊,就是说话的时候拍一下,我记不清哪里写的,真的不算是打啊,这种的算是打的话,苦逼作者经常被老娘这么着啊,我妈说话有个习惯,打断你的时候就拍你一巴掌!哭……

    可能我被拍习惯了。

    第27章 灰心

    婚事拿到书,这事就算是完成一大半儿了,王媒婆从郭太太手里接过手帕子包的银洋,都不用数,就知道最少五块,心里满意极了,嘴上抹蜜的又恭喜了两家一番,陪着李保长往衙门去了。

    “哼,淑娴啊,我也累了,得好好歇歇,午饭就不用了,你回去抓紧时间把聘礼单子给拟出来,拿来我过目,”

    客人都走了,姜老太太连正眼都不再看徐家人一眼,扶着丫鬟站起身儿,“哎哟,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忽然就人有跑上门儿来要嫁闺女的!”

    这,这就走了?

    徐氏看着转身回里屋的姜老太太,没敢出声拦,她转头向郭太太道,“二妹,今天是静安的好日子,你叫厨上备桌席面,叫静安陪着我大哥喝两杯。”

    郭太太这会儿忽然可以理解女儿的心情了,“大嫂,如果您想请娘家人坐席,只管去厨上吩咐就是了,我当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闺秀带着父母到男家提亲的,更不知道以何名义记这笔账,”

    这么伤风败德的事,她想想都嫌脏的很,还让她给他们张罗席面儿?那岂不是要脏了她的手?

    郭太太暗下决心,再不跟徐家人来往,因此她连个白眼儿都不肯给徐家,径直出了正院儿!

    有青桃在,薛琰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这会儿正守在寒芳院里等郭氏呢,见她一脸怒气的回来,“娘,怎么了?”

    “啪,岂有此理!”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郭氏再也绷不住脾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死我了!”

    “啊?娘啊,您这是,”薛琰回想着青桃跟她说的事,没觉得这里头有她们二房什么事啊,怎么就把郭太太给气的拍桌子?

    郭太太这个大家闺秀,还能有暴怒的时候?“娘,谁气您了,你您跟我说,我立马跟您报仇去!”

    敢欺负郭太太,薛琰在屋里转了一圈儿,踅摸趁手的东西,管她文的武的,都不能叫她娘白受气。

    郭太太被女儿怒火冲冠的样子给逗的一乐,心里也舒服多了,“跟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生气呢,”她一指椅子,“快坐下,吃饭了没?”

    薛琰乖巧的摇头,“没呢,想等着陪奶奶跟娘一块儿用,”她快被顾乐棠给烦死了,好不容易跑到寒芳院里躲清静,根本没想着吃饭的事呢。

    “娘跟你说啊,这为人处事都不能脱离一个‘理礼’二字,这人跟畜牲的区别是什么?不就是人懂理,守礼吗?”

    这哪跟哪儿啊?薛琰点点头,“娘是觉得大房不懂这个?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没关系?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许家又只有你大哥跟你两个孙辈,是最亲不过的,娘还想着以后有你大哥照顾着你,娘就算是走了,也能安心,”说到这儿郭氏眼眶一红,低头拿帕子擦眼泪。

    可现在长房这么不成器,叫她的女儿将来靠谁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要说也是,郭太太是秀才家的女儿,郭大舅前朝的时候也是个秀才,还开着私塾,怎么可能允许家里出了悖礼的事?而今天徐家带着女儿上门,恐怕真的是碰触到郭太太的底限了,“那现在呢?娘还觉得大哥靠得住不?”

    靠什么靠?这样的哥哥靠着郭太太都嫌污了自家女儿!

    “静昭,世道这么乱,你个弱女子,再没了你奶奶,你可怎么办啊!?”郭太太悲从中来,忍不住潸然泪下。

    唉,郭氏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独立”二字啊!薛琰伸手把郭太太给搂住了,“您也说这世道了,你就该看出来了,如今连皇帝都没了,也没见天塌不是?所以啊,以后这世道啊,慢慢会变的女人不靠着男人,也照样能过的好,就不说以后,就是现在,没有爷爷,奶奶不照样把许家撑起来了?”

    “那是因为有你大伯跟你爹,”女儿不明白,但郭氏却清楚的很,如果不是因为有两个儿子,许家那些族人,都不会放过许家这块嘴边的肥肉。

    “大伯跟爹没了呢?难道这个家是靠大哥撑着的?而且就算是没大伯跟爹,您觉得凭奶奶的性子,能叫许家那些人拿捏住了?”就凭薛琰这阵子对姜老太太的了解,她能一把火把许家的产业烧了,也不会落到群狼手中的。

    这个,郭太太摇摇头,“你奶奶不是一般人,我活了半辈子了,就没有见过像你奶奶这么刚强的女人,这个家也多亏有你奶奶这棵大树,不然,”她都不敢想自己一个寡妇带着女儿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那您可是太幸运了,不但见了奶奶这样刚强的奇女子,以后还会有一个我这样同样刚强的奇女子女儿!”

    薛琰抱着郭太太晃了晃,得意的仰着小脸儿,“娘,您没听奶奶说我最像她?你没看出来我跟您嘴里称赞的那些小姐们不一样?”

    当然看出来了,不但看出来了,还头疼的很,郭氏嗯了一声,女儿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像婆婆多些了,“你想说你以后会像你奶奶一样?可你奶奶也是嫁人生子的,你真嫁了人,到婆家刚强去!”

    好吧,这说着说着居然扯到婚嫁上了,催婚的妈妈真是跨越百年的坚强存在啊!

    “那就不许我在娘家的时候也刚强了?您现在心里也清楚了,大伯娘贪小便宜还耳根子软,眼里除了儿子就是娘家,这些也就罢了,偏我那个大哥,上学没见上出个什么西洋景来,养小老婆倒是本事大的很,还搭进去一条人命!”

    关键是许三友赔上一条命,长房两人却毫无愧色,这就不止是蠢了,还无情啊!

    薛琰一摊手,“您说吧,我要是听您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跑人家家刚强去了,您跟奶奶靠谁去?把你们交给大伯娘跟大哥,我能放心?还是我把您接到婆家去?”

    “那不能,没那规矩,”郭太太连连摇头,“我都想好了,等你嫁人了,我就好好孝敬你奶奶,等你奶奶百年之后,我就寻个庄子住了,吃斋念佛修来生去。”

    原来未来的路都想好了,薛琰冲郭太太伸了个大拇指,“我娘想的就是长远,可您没想到的是如今是乱世,外头南洋北洋的你打我我打你,就没有真正消停过,如今洛平有武大帅坐镇,看似太平,可是这太平能有几年呢?您也是跟着舅舅一起念过书的,真不行叫舅舅过来给您讲讲,这乱世之中,能不能寻到一处世外桃源叫您修来生?”

    郭太太还真是读过几本史书的,就不说史,这两年洛平也不是真的太平,武大帅进平南,那也是跟原来的督军交过兵的,“不是还有马旅长么……”

    “呃,您打算不靠着女儿,依靠八百扁担打不着的马旅长啊?”

    薛琰给了郭太太了个白眼,“娘,把我留在身边,给咱们二房顶门立户,就那么难接受么?您到底是我亲娘不是?就那么想把我从家里撵出去,去别人家里伺候公婆,照顾男人,给人生儿育女当小媳妇?”

    “就算是郭家不如许家有钱,可您摸着良心说,到底是您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过的舒心呢还是在许家当媳妇?不说现在,就比我爹在的时候!”道理说不通,那就耍赖好了。

    郭太太不擅说谎,可是说自己更喜欢娘家这样的话,又有失妇德,沉默了半天,她才为难的道,“你奶奶那边也不会答应的啊,还有你大哥马上要娶徐云俏了,”

    想到这两个人,郭太太一阵儿恶心。

    好了,搞定!薛琰心里比了个“ye”!“大哥成家是他们长房的事,跟咱们二房有什么关系?咱不管他,他也管不着咱们,至于奶奶那里,您放心吧,如果奶奶也催我嫁人,我绝对不犯犟!”

    估计这会儿对许静安失望透顶的姜老太太,根本不会舍得自己嫁出去的,这以后是嫁人还是招夫,薛琰都要把自主权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不然成天这个来做媒,那个来提亲,一个郭氏就能叫她头大,“您只要答应我,以后您绝不干涉我的婚事,更不会催我成亲,相亲这些也不许提。”

    “那,那怎么行,就算是你想招夫,也得成家啊!我不催你可以,但你也不小了,我得慢慢开始替你留心了不是?”

    二房没有儿子,老太太又不肯过继,最后招一个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码这样自己既可以照顾女儿,女儿还不用去人家家熬人,可连女婿都不招,那不绝了后了?

    “您能精明过我奶奶去?还是能比我这个上洋学堂的女儿见识多?万一再那些盯着咱们二房产业的人骗了去怎么办?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娘!”

    薛琰都不用吓郭太太的,“您手里的东西不少吧?再加上将来许家会分给咱们的,如今这外头,几块银洋都能买条人命的!”

    这个郭氏当然明白,前几天灾年东边的过来的那些灾民,为半块馍馍都会打死人的,“我知道了,只是静昭,娘可只有一个念想儿了,就是你要嫁个可心的人,夫妻和睦,儿女绕膝……”

    这个薛琰也不是不想,但不是现在想啊,“我知道了娘,您放心,我会叫您看见那一天的!”

    薛琰正做郭氏思想工作呢,外头寒芳院的婆子提了食盒过来,说是厨上把饭送来了,等端上桌,薛琰就变脸了,“就这点儿?出什么事了?”

    许家是由郭太太管家的,短了谁也不会短了寒芳院的。

    摆饭的婆子嘟嘟嘴,不知道该不该说,仆随主性,郭太太一向不爱与人争闹,她们都是知道的,“那个,今天厨上东西不太够……”

    “不可能!青桃,你去问问,”薛琰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松竹轩呢?”

    松竹轩里住着顾乐棠怎么说也是客人,真这么随意的送去,丢的可不止是许静安的面子。

    “也是一样的,”那婆子见青桃真的要出去,忙一把将人拉了,“那个,是这样的,今天大太太让办席面儿,又不肯给银子,咱们太太当家,这天一热为了东西新鲜,每天外头送来的食材都是有定量的,”

    “然后呢?”薛琰沉了脸,“往下说,”

    婆子知道瞒不住了,干脆痛痛快快的招了,“大太太想吃又舍不得银洋,又说徐家大老爷是贵客,”

    婆子脸上闪过一抹鄙夷,“其实各院子的菜都做好了,大太太就带着人把好吃的,都给抢到她富荣院去了,还说今天是大少爷的好日子,谁也不许跟他们长房过不去!”

    薛琰已经拍案而起了,“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那正好,我还没有过去恭贺大哥呢,青桃,跟我走一趟。”

    “静昭,你别,”

    “娘,您别管,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跟长房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这河水想往井里灌,那也没门儿!而且这要是敢开了头,您觉得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少?”薛琰不怕一顿吃不好,就怕将来她不再的时候,徐氏加上泼妇徐云俏,能把郭太太给欺负死!

    郭太太无奈的看了女儿大步出门,想拦,却没敢再开口,“唉,由她闹一闹也好!”

    郭太太心里对长房仅有的最后一点敬重已经荡然无存了,就如女儿说的那样,二房跟长房,以后还是划清界限的好,她女儿将来还要嫁人呢!

    出了寒芳院,薛琰没有直接往富荣院去,“青桃,去把我屋里上好的墨汁拿几瓶,就是我从汴城带回来的,还有,把咱们院子里管洒扫的妈妈也叫上,快去!”

    青桃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干什么,但她热闹的本能叫她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嗯,小姐就在这儿等着我,我跑的快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郭太太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啊!

    第28章 教训

    薛琰一行到了富荣院的时候,并没有想像中的笑语喧哗,甚至还能听到叹气声跟哭声,想想也是,这亲定的,窝火的怕不止徐云俏一个人。

    “大太太,大小姐过来了,”

    薛琰不等里头叫进,直接挑了竹帘迈步进屋儿,她慢悠悠的扫了一圈儿,红木大圆桌儿摆的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挺像回事儿,不过这坐席的全是姓徐的,就是没看见许静安。

    徐氏不悦的皱皱眉,她们一家子吃着饭喝点儿酒,好好商量商量下面的事怎么办,没想到这死丫头不长眼的跑来了,“你来干什么?”

    “哎呀,不是说今天是大哥定亲的好日子嘛?大哥呢?怎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