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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节

      男子见状,飞速向后退去,最终发觉敌不过司空堇宥的速度,便唯有仰身向后,企图以此来躲避这致命的一击。

    司空堇宥见状,唇角却蓦然勾起一道冷戾的弧度,转而晃了晃手臂,刀刃微微翻转,顺势便挑起了男子面上的黑巾。

    霎时间,又是一阵狂风刮过,吹起漫漫沙土,吹进人的眼中。

    司空堇宥却只是微微眯眼,一双眼眸仍旧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犀利如鹰。

    待男子发觉自己中了计后,并不急着起身,而是自衣角扯下一块布料,迅速遮在了脸上。

    做完这一切后,男子方才直起身子,与司空堇宥相对。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刚站定脚步的那一刻,突又有一柄利剑直直射来,最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再度将脸上的黑布揭了去!

    当然,这一剑,来自于辛子阑。

    男子的面容终是彻底暴露在司空堇宥的眼前,他的眸中透着慌乱与恐惧,下意识便抬起衣袖,遮挡脸面。

    可纵然如此,有那片刻,也足够令司空堇宥瞧个一清二楚。

    男子不再恋战,转身便逃。

    而他来时与数十人一同,匆匆逃离时,却仅有孤身一人。

    “司空堇宥,你还愣着做什么,上马去追啊!”辛子阑到得司空堇宥的身侧,出声嚷嚷着。

    可司空堇宥却无动于衷,只是盯着越逃越远的黑影,目光深邃,不知其意。

    “司空堇宥,你……”辛子阑双眉一拧,正要数落他一番时,却突然怔住,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中。

    只因,他发觉司空堇宥执剑的手臂,正不停地颤抖着。

    他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剑柄,指节白皙无比,渐渐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似是正极力忍耐着什么,周身的情绪由最初的担忧愤怒,竟逐渐转变为……惊诧!

    辛子阑不免有些疑惑,他看着司空堇宥,竟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神态。

    “辛子阑,”半晌后,司空堇宥终是开了口,然嗓音竟有些颤抖,“你跟上那人。”

    听了这本该是命令却又口吻不足的话语,辛子阑心头一震,下意识便问,“那你要去做什么?”

    司空堇宥并未立即回话,却转而走至竺商君身侧,翻身上了马。

    辛子阑见状,也没犹豫,迅速跨上了古爱的背。

    “我要回军营,处理一件事。”司空堇宥沉然的话语传进耳中,竟显得有几分缥缈。

    他说罢,拉扯着缰绳,迅速折身,沿着来时路,飞奔而去。

    辛子阑的眉头越拧越紧,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却不敢去深究,也随之拉扯着缰绳,向着男子逃离的方向,快速追去。

    “驾!驾!”

    奔走在大道上,司空堇宥不停地抽打着马鞭,竺商君吃痛后的嘶鸣声传进耳中,他却仿若未闻。

    他咬紧牙关,任由狂风肆虐,沙石拍打在脸颊,却连眼眸也未曾眨一下。

    此时此刻,他脑中闪过的,无不是那男子的容颜。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脸庞,除了那凌厉的眉眼外,便再无任何出众之处。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令司空堇宥震惊无比,却也同时,渐渐生出滔天的怒意。

    难怪从前,他总觉此人分外眼熟,定是在何处见过。

    倒是不曾想到,他竟会疏忽至此!

    犹记得初来边关不久,蛮州城中几处兵力据点曾因甄剑的疏忽,遭受了敌国的偷袭与攻击。

    那时,他曾带着黎夕妤一同前往,因事先有所准备,将粮仓中的粮草转移至别处,故而非但未曾有任何损失,甚至因此俘获了敌军诸多将士。

    而荆子安,也是在那时被他看中。

    事后,他与黎夕妤走向竺商君,欲返回军营时,却突然遭遇一名士兵的袭击。

    那士兵被他制服后,便交给了闻人玥处置。

    他清楚地记得,闻人玥曾向他回禀,那人嘴硬得紧,各种刑罚都用遍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身份。

    彼时,他只当那人是在穿行瘴林时便混进了军中的细作,便不曾亲自去审问,只命闻人玥将其杀了便可。

    可是,他如何也不曾想到,这样一个本该在许久之前便已然死去的人,后竟又三番五次地出现在他身前!

    甚至,此人不止一次地掳走他最心爱的人,也不止一次地伤害了她。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怕是……

    唯有找闻人玥一问,方知……

    石室中。

    黎夕妤一眨不眨地盯着闻人玥,势必要等到她的回答。

    可闻人玥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双眉紧锁,缓缓向后退去。

    见状,黎夕妤咬了咬牙,嘴角的血迹更浓了,又道,“怎么……你敢背叛……少爷,便不敢……说出缘……缘由……吗?”

    “不!你闭嘴!”闻人玥突然低吼出声,那神态有些癫狂,竟道,“我没有背叛少爷,我没有!我没有!”

    “哼……”黎夕妤冷哼着,嗤鼻道,“你暗中,与厉澹……勾结,将少爷……的行踪透……露给他,为的……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背叛少爷!我所知晓的一切机密,从不曾透露给任何人!”闻人玥的话语中多了几分底气,便又走回黎夕妤身前。

    她一把抓上铁锁,用力一拽,将其拽得笔直!

    “啊……”

    黎夕妤低吼出声,她努力向下倾身,以此来减轻锁骨的支承力道。

    面对闻人玥这般的恶魔,她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几个时辰内,她所要忍受的,又将会是怎样的更甚一筹的折磨!

    “你给我听着!”闻人玥恶狠狠地呵斥道,“我与厉澹合作,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他来除掉你!如此一来,我不会被任何人发觉,而你死了,少爷便不会再被你所迷惑!从此后,他的身边,便会只有我一人!只有我!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闻人玥说着,情绪便愈发激动,遂更加大力地拉扯着铁链。

    黎夕妤已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身与心的折磨,正渐渐摧毁她的意志,饶是她再坚毅倔强,也承受不住。

    故而,她暗自将舌头向前伸,带着满心的愤恨与不甘,缓缓闭上了双眼。

    倘若老天有眼,她想要化身一只厉鬼,徘徊在闻人玥周身,向她索命,以百倍千倍的代价,找她偿还!

    许是胸膛的痛意太甚,当牙齿咬住舌头的那一刻,她竟未曾察觉到半点疼痛。

    却就在此时,一阵冗长又刺耳的巨响传出,那是石墙升起时发出的音。

    下意识地,黎夕妤睁开了眼,也同时收回了舌头,尝着鲜血的味道,望向石墙。

    来人是那黑衣男子,他的发丝十分凌乱,衣襟不知为何缺了一块,神色更是有些慌张。

    男子快步走至闻人玥身侧,附在她耳畔轻声言语了一番,便见她神色大变!

    而黎夕妤却在隐约间,仿佛听见了司空堇宥的名字。

    霎时间,一颗心蓬勃了起来,胸膛内有阵阵喜悦的情愫蔓延开来,令她的眼眸溢出光亮。

    很快,闻人玥松了铁链,迅速转身,与男子一同离开了石室。

    二人走得太过匆忙,显然是出了大事。

    黎夕妤终能长长舒一口气,却又不敢大肆动弹,只因那血肉模糊的胸膛上方,不时伴着足以将她撕碎的痛感,侵蚀着她的意志。

    “唔……唔……”

    阵阵呜咽传进耳中,黎夕妤转眸望去,便瞧见了满面泪水的厉绮迎。

    那尊贵高傲的郡主以平生最为狼狈的姿态,躺在脏污潮湿的地上,双眸红肿不堪,泪流不止。

    四目相对间,过往的恩怨,仿佛便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黎夕妤知晓的,此人是她的表妹,是她最敬爱的舅舅的女儿。

    在被掳来此处前,她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无论如何也要将表妹平安带回至舅舅的身边。

    那么,无论如何,厉绮迎都不能随她一起死在这里!

    黎夕妤如此想着,便又缓缓垂首,望着那一根粗壮的铁链,望着血肉不堪的身躯。

    在她的身下,鲜血早已汇成一滩小小的湖泊,倒映出她狼狈又绝望的容颜。

    幽幽火光,将这密不透风的石室,映衬地满是腥红,当它是炼狱,却是半点也不足为过。

    黎夕妤正盯着自己的面容打量,却突然被一道刺眼的银光所慑,令她下意识便眯起了双眼。

    她循着那光亮望去,便见在这血泊的不远处,正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

    那是……她的“羽晖”!

    刹那间,某种信念自心底升起,黎夕妤立即看向厉绮迎,虚弱地开了口,“绮迎,你听我说……闻人玥她,不会放过……我们,而为了活命,我们……只能自……自救……”

    厉绮迎瞪大了眼向她望来,目光盈盈,却有些震惊。

    “绮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听我的……”黎夕妤满目殷切,已无太多力气。

    她与厉绮迎对视了半晌后,终是见其重重点头,发出“唔唔唔”的低吟。

    “……好……”黎夕妤再度瞥向血泊旁的匕首,轻声嘱咐,“绮迎,看见……那把匕首了吗?你设法……过来,用它……斩……斩断束缚在,你身上的……绳索。”

    说罢,却见厉绮迎蹙眉摇头,正向她传达着: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黎夕妤却无比笃定,“你做得到……”

    生死关头,困境之中,二人相对望着,皆自彼此的目光中瞧见了浓浓的恨意与不甘。

    厉绮迎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沉下双目,定定地望着相距甚远的匕首,许久后终是有了动作。

    她奋力地扭动着身躯,以一条驱虫的姿态,在这肮脏的地面缓缓蠕动着。

    她的蠕动十分费力,每一次都拼尽了全力,目光却愈发坚定。

    可黎夕妤却在这般的情势下,因鲜血与气力的流逝,意识逐渐变得浑浊,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城东。

    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