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是什么时候，怎么说的，他一概不回答，反正就是咬定了。

    反正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自然无法知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叶猴也没有恼怒的神色，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说是我让你去杀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杀她？你又为什么要听我的话？”

    这可难不倒麻狼：“那是因为她以后不要我们这些人当首领，要那些听她话的人才能当首领，你跟我说了，我才去杀她的！都是你说的！”

    这个理由让人群微微耸动，这个消息不少人都听过，但是大多数人并不反对，因为让有本事的人担任首领，原本就是大家都认同的，这样首领就会引导大家更好的生活，不过是在过去，首领的位置往往要凭借狩猎采集的本事和经验获得，而现在，这些要让步于其他而已。

    叶猴脸上的神色越发严肃：“那你说，我在我这边的部落里，是不合格的首领吗？我让大家的日子过的更差吗？”

    “我不被女神使者信任吗？”

    “我没有得到女神使者的重用吗？”

    当然不是。

    事实上，虽然山谷里的部落多，首领也不少，但是能做到叶猴眼下位置的，连一只手都没有，他甚至比很多石洞部落的人更受罗琦的器重。

    叶猴的发问依然没有停止：

    “我杀她，能有什么好处呢？”

    “你们觉得，我现在的位置，靠近女神使者这么近的距离，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首领的位置吗？”

    如果是别人的话，那么大家或许还会将信将疑，但是如果是叶猴的话，那么大家无疑会更相信一些，因为他说的那句“难道你们会扔掉一整只鹿，却去寻找老鼠的肉来吃”委实在理。

    部落首领两只手加上两只脚都数不过来，但是靠近女神使者这么近距离的人，那可就稀少珍贵的多了。

    而叶猴并没有放过麻狼：“你因为惧怕失去首领的位置，所以才想杀死女神使者。”

    他望向所有人，眼中似乎含有泪水：“大家说一说，女神使者难道有伤害过他们吗？”

    “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他们不需要干活，就可以有最好的屋子，最好的食物，难道女神使者对他们不是最好的吗？”

    “比起以前的生活来，现在我们不用担心被野兽杀死，被饥饿杀死，被大雪杀死，被突然的肚疼发热杀死，但是你为什么不满足？要毁掉这些？！”

    叶猴狠狠的望着麻狼，麻狼有些想要躲开目光，但是周围都是同样恶狠狠的眼睛，叫他无处可躲，而最初的胆怯过去以后，麻狼又为自己流露出来的软弱恐惧而羞耻，他知道自己可能并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做出强硬的态度来：

    “没有对不起？她都不让我们做首领了，你还说没有对不起！”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成为首领，哦，你说一声，我们就不是了，哼，你是认为我们没有爪子吗？”

    “首领，是为了让大家过的更好，要不然，你们吃的是大家的食物，住的屋子是大家一起盖起来的，你们又给大家做了什么事情呢？又给山谷做了什么呢？”

    “你们夸耀自己的勇敢，却不能带回来更多的猎物。”

    “你们说自己年老智慧，但是却对受伤生病难产的人毫无作用。”

    “你们说你们能管理部落，但是很多人却无法数清楚自己有多少手指，很多人根本连字都不愿意学习，更不懂怎么向女神祈祷。”

    “你们说自己能够带领部落更好生活，但是却只知道吃喝，逼迫部落的人听从你们的话，甚至要拆散那些相互喜欢的男女，挑动部落之间的仇恨。”

    虽然不缺乏一些优秀的首领，但是对于大部分部落来说，这也确实是现状。

    大多数部落的首领，都是在来到山谷前就已经定下的，所以他们自然带上了以往的习气，而他们的年龄，一般也不会太过年轻，学习东西也比少年男女们更慢一些，加上以往的身份地位，让他们更自矜身份，就算前期喜欢学习，在发现自己不如部落里的年轻人的时候，他们也会因此而丧失信心，羞于学习下去。

    山谷里的一切都在变化着，但是对于成年人或者老年人来说，他们总还是依照过去的经验处置一切事情，这就使得他们这些原本应该因为年龄阅历而得到尊敬的年长者，越来越和年轻人的观念不和，丧失了尊敬。

    叶猴的这一声声质问，虽然看着的是麻狼，却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回忆生活中的大小事情，继而不满。

    他们无数次在内心深处转过的模糊想法，意识深处的不满，和同龄人悄悄的报怨。

    此刻，由叶猴喊出。

    第四百三十八章 各人心思

    夜色深沉，神殿门口的广场上却因为聚集了众多的火把，所以颇为光亮。

    人们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到罗琦身边，只是本来应该是充满希望的祈祷，现在却越来越变成带着哭音的祈求乃至于悼念。

    两天时间，足够让大家接受一些不愿意接受的现实，这也让那些抱有希望的人，越来越失望乃至于绝望。

    而在山谷里的其他的地方，很多事情也在悄然间发生。

    ————

    “这、这可怎么办啊？”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房屋，但是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传统的习惯让大家依然选择在外面的空地上聚集在一起，商讨事情。

    只是今天，这里的二三十个人的脸色都绝对算不上好看。

    当然，在山谷里别的地方，大家的脸色也都沉重哀痛，但是在这里，大家的脸上却多了愤恨憎恶乃至于害怕等多种情绪。

    这也难怪，在今天黄昏开始，就已经不断有人朝着他们嚷叫怒骂，乃至于扔石头，这还是因为天色已晚的情况呢，要是明天早上，不用想都会知道会面临怎么样的敌意。

    光是想象，都让他们为之担心害怕，乃至于更加憎恶那个带来一切的男人——麻狼。

    而现在这个时代里，一个人往往还和他的部落无法分割，带来的成绩固然让部落里的人与有荣焉，而带来的耻辱，显然也是无法推卸的，何况是这样的罪行呢？

    外面已经有传言，说要让他们都去做俘虏呢！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人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要是他不是我们的首领……”

    ————

    “你什么意思？”在距离相远的另一片聚居地里，年老女人目光深沉。

    面前的女孩有些紧张，但还是一步不让的说出了口：“我想过了，你想让我让出那条船，这是不行的。”

    如今山谷人口多，需要的食物也多，所以每天都有相当多的人和船只出去捕鱼。而这样的劳作，也是不分男女的，毕竟不管是划船还是撒网，女人也都可以完成。

    而船只有老旧好坏，那些表现出众的人，就可以优先选择船只，当然，当然如果放弃的话——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那么就会被随机分配。

    女孩的脸似乎都憋红了，反对首领的决定，这让她很有压力：“你让我挑好船，然后再跟她换掉，她用好船，我去坏船，这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

    “我是首领，你跟我说这话，你忘掉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年老女人面色深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也就是现在，要是以前，部落里的大小事情还不都得听自己的，这么大的小丫头哪里还敢公开的反对自己啊，为的还是这么一点小事情。

    至于女孩口里的“不允许”，部落首领倒是好像也听过一点半点，说是不让随便换工作和工作工具，但是对于思维还保持在以前的年老女人来说，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在狩猎的时候，拿错了石矛是很常见的事情，夜晚遇到野兽的时候，还不是摸黑拿一把石器就往上冲？

    那个船不也是这样吗？谁用都是用。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胆小的女孩，这一次偏偏提出了反对。

    还是在这个时候？

    ————

    “仇虎，你那边怎么样了？”

    “呵，还能怎么样，一群老鼠还想向长牙虎嘶吼，被我骂回去了，要不是现在不能动手，非得打断几个人的腿。你们那边呢？”

    “我这边不行了，部落里的年轻人，大多数都是我姐妹生的，虽然她们走的早，但是这些孩子还是不能跟亲生的比，现在就差说让我这个老骨头滚了。”

    “亲生的又怎么样？我儿子女儿一大堆，也没有人向着我说话，还说让他们小的做主，他们懂什么？还说我年纪大了不懂，哈哈，你们听过这样的话吗？年纪大的人不懂，年纪小的倒懂？哼，我见过的山都比他们走过的路多呢。”

    “唉，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啊！我那个时候也不这样，我说一句话，大家都肯听，现在连还没长大的小孩，都敢说我错了，这个首领可不好当喽。”

    “呵，你想当？人家还不愿意给你当呢？今天你是没听见，那大河部落的那个，可就没当面骂我们了，那些小崽子们，一个嚷的比一个凶，这以后啊，说不定我们还怎么样呢。”

    “跟你们说句话啊，这要是以前，女神使者在，她说话，咱们也只有听的份，可是现在她不是……要我说啊，现在山谷里那些年轻人，他们懂什么啊，部落里的人到底还是要听我们的。”

    “就是就是，那些人都是外人，我们自己部落的，不应该听自己人的吗？这些孩子真不懂事。”

    “要我说啊，现在该会的咱们都学会了，要不各过各的去，实在不行，不在这里住了，大河这么长，到哪里捕鱼不是捕鱼呢？”

    “……”

    “……”

    在山谷的某个地方，一群衣着明显高于一般人的老人和青年男人讨论的热烈。

    ————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神殿后面的空地上，远离人群的地方，这里同样有人在说话，不过不是讨论，声音之严厉，简直是在质问。

    不过叶猴并没有在意，他知道，自己白天的时候在人前所说的话，或许可以引导大部分人，但是对于能够站立在山谷顶端的那一小部分人来说，显然他们已经足够能够从中间寻觅到很多危险的信息了。

    而他们没有立刻将他捆住或者杀死，而是选择询问，已经是极为信任的表现。

    叶猴没有犹豫，回答了他们：“不错，麻狼是我引诱着去的。”

    但是他随后又加了一句：“但是这是女神使者让我做的。”

    “谁听到过？怎么知道你不是撒谎？这么大的事情，她就对你一个人说过？还有你今天说的话，也是她让你说的？”

    “没有人听过，也没有办法告诉你我不是在撒谎，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叫我做这件事，而她想要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要帮她做成，就是这样。”

    “等等，”火石突然皱起了眉头：“女神使者也交代我要做一些事情。”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人心思乱

    第三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而人们也越来越多的说起那个消息，他们或者悲痛或者焦虑愤怒，但是大多数人已经明白，女神使者或许再也不能够醒过来了。

    如果说之前的大半年时间，罗琦同样的不在，但是山谷也照常的运行着，但是这和现在的情况大不一样。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是山谷里的风，似乎都已经变了风向。

    大家不但悲痛于女神使者的离开，并且也开始思考着下一个问题，山谷会变得怎么样呢？

    女神使者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但是山谷如果没有一个共同的名义上的头脑的话，那么只会四分五裂开来，这在很多部落都是发生过的。

    那些拥有多个首领的部落，最终只是会导致分裂，或者互相残杀。

    而不少部落，他们的首领趁着这个机会，告诉部落的人他们应该认清楚形式，不要被外人哄了去，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回归部落，听从首领的指挥。

    在人心散乱的时候，这本来是应该很有成效的，但是大约是因为叶猴的一声声质问，这几天，不少部落的首领和部落中的人相处的并不算愉快，所以收效也甚微。

    但是他们可没有放弃，有几个甚至想要说服大家搬出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