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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那,除了姐姐和我,你把齐夫人和白夫人也一道带上,行吗?”良沁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她明白姐姐对这些场合看的极重,这样的场合,也是正妻身份的象征,可若是带了她们姐妹,却将齐自贞与白燕云丢在府里也不成样子,倒只能一块带着了。

    谢承东皱了皱眉,他看出了良沁的心思,心知她定是不会单独跟自己出席,他无可奈何,只道;“罢了,明儿我让人去顾家说一声,这烟花晚会不看也罢,咱们就在官邸里放一场,也一样。”

    良沁闻言,心里有些歉疚,她将脸庞倚在谢承东怀里,两人依偎片刻,良沁看了眼时钟,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温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去主楼歇息吧。”

    见她又将自己往外赶,谢承东沉默片刻,却是蓦然说了句;“沁儿,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十年前.....”

    说到这里,谢承东止住了,他微微一笑,眉宇间却是淡淡的自嘲。

    他没说完的话,良沁其实也是懂得的,她低下眸子,轻声说了句;“哪有什么如果,咱们眼下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谢承东心底微疼,他抚了抚良沁的发顶,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良沁的屋子。

    看着他离开,良沁先是松了口气,继而便是浮起几分怅然与心酸,不知从何时起,她竟那般依恋他的怀抱,只是,他不是她一个人的。

    西院。

    白燕云穿着一身真丝睡袍,半倚在美人榻上,叶妈站在一旁,与她道;“小姐,司令今晚没在东院歇息,而是去了主楼。”

    “哦?”白燕云吃了一惊,抬起了眼皮,“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司令怎么会去傅良澜那里?”

    “听东院那边的人说,二夫人时常劝着司令去太太那边,有两回,还惹得司令生气了。”

    白燕云闻言便是冷笑,“她倒是假惺惺的会做人,来这么一出姐妹情深给谁看呢?她要真顾忌傅良澜,当初就别嫁过来啊,她要当真不愿,司令还能拿刀逼着她不成?眼下做个贞洁烈女的样子,不过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不害臊!”

    见白燕云把话说得难听,叶妈不免胆战心惊,连忙劝道;“小姐,您说话可要小心点儿,当心隔墙有耳。”

    “我怕什么?”白燕云冷笑着,眼圈却是红了起来,“司令有多久没进过我屋了?他早将咱们娘两抛在了脑后,我落到如今这地步,我巴不得有人把这些话传到司令耳里,让他知道这府里还有我白燕云这么个人儿!”

    白燕云说完,顿觉心酸难忍,泪水一颗颗的从眼眶里滚下来。

    叶妈是看着白燕云长大的,此时见她落泪,自然十分心疼,赶忙拿帕子为白燕云拭去泪水,好声好气的劝着;“小姐别伤心,司令是一时糊涂,让那傅良沁迷失了心窍,男人还不是这样,等新鲜劲儿一过,司令这心也就淡了,您还年轻,膝下又有琪儿少爷,这往后的司令府,也还是您一枝独秀。”

    白燕云稍稍忍住泪水,不欲再说这下去,只对着叶妈吩咐;“你出去瞧瞧,看那蔡妈过来没有。”

    “哎。”叶妈答应着,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见丫鬟领了蔡妈匆匆赶了过来。

    “四夫人,您找我?”见了白燕云,蔡妈小心翼翼的开口。

    她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白燕云又是一肚子火气,傅良澜是正妻,大夫人也就不必多说,偏生那傅良沁才来多久,连个蛋也没下,就越过了她,一跃成了二夫人,齐自贞跟随谢承东最久,自然也就成了三夫人,如今官邸里仅剩的四个女人中,她倒是排在了末尾,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个,想来怎不让人怄火。

    “你家主子呢?”白燕云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蔡妈淡淡开口。

    “二夫人已经歇下了,”蔡妈说完,看了白燕云一眼,踌躇道;“这样晚了,不知四夫人找老奴,是为了啥事?”

    白燕云也没吭声,只是对着一旁的叶妈使了个眼色,叶妈会意,当即取出了一个小药瓶,递到了手里。

    “四夫人,这是啥玩意?”蔡妈不解的盯着手里的瓶子,打开一瞧,就见里面全是些小白片儿,倒跟洋人的那些药丸差不多。

    “你回去后,每日在你家主子的炖品里放一粒进去,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四....四夫人,这究竟是啥东西?您就算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害二夫人啊!若是让司令晓得了,老奴要没命的啊!”蔡妈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在了白燕云面前。

    白燕云冲着她瞪了一眼,没好气道;“谁跟你说我要她命了?我实话告诉你,这里不过是洋人的避孕药,只会让女人生不出孩子,吃不死人,你只管放心。”

    对于“避孕药”蔡妈压根不懂,可听了那句“让女人生不出孩子”,她立马慌了,对着白燕云道;“四夫人,这哪儿成,这是缺德害人的事,老奴不能做啊!”

    “啰嗦!”白燕云秀眉微蹙,从美人榻上站起了身子,在蔡妈周围迈着步子,居高临下的开口;“你丈夫和儿子都在江面上捕鱼,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我父兄就能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让你连尸首也找不着?”

    蔡妈大骇,骤然想起白燕云的娘家几乎垄断了江北所有的码头,在江面上势力极广,自己若惹恼了她.....

    蔡妈脸色煞白,忍不住冲着白燕云叩头,“四夫人,求求您,求您高抬贵手啊!”

    “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你也别想着去告诉司令,司令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我最多不过是被司令厌弃,可你,”白燕云说到此处,笑意凉凉,眼底却是透出一抹凶光;“你一家都别想顺当。”

    蔡妈打了个激灵,捏着药瓶的手指不断的颤抖。

    东院。

    “小姐,这是蔡妈刚炖好的银耳粥,你多吃些,这粥对皮肤最好了。”阿秀端着一碗粥,与几样小菜和点心走进了屋子,笑着与良沁开口。

    良沁午时没怎么吃东西,下午又一直在沙发上织毛衣,此时闻着滚粥的香味,的确是有些饿了,遂是将毛衣搁下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来到了桌边坐下。

    “这蔡妈年纪虽然大了,可这粥熬的可真是没话说,小姐快趁热吃。”阿秀笑盈盈的,将勺子与筷子为良沁布好。

    良沁抿了一口粥,但觉入口细腻,清香糯软,便是一面儿与阿秀说着闲话,一面儿将一碗粥吃了个干净。

    临近元旦,官邸里已是挂上了红灯笼,洋溢着新年的喜庆。

    每到年底,都是谢承东最忙的时候,他这几日去了北新,一连几日都是没有回来。良沁闲来无事,每日里便会去主楼,姐妹两一起说说闲话,有两个孩子在,日子终究好打发。

    这一日,傅良澜与良沁坐在沙发上,看着康儿和平儿在地毯上摆着积木,傅良澜的眼睛在良沁平坦的小腹上扫过,低声与妹妹开口;“你这进府也有一阵子了,有动静没有?”

    良沁先是一怔,继而才明白姐姐口中的“有动静”指的是什么,当下,她的脸庞就是热了起来,只摇了摇头,轻声道;“姐姐,我身子不好,对子嗣的事,已经不抱希望了。”

    ☆、070章 元旦

    “胡说,你还不到二十岁,往后的日子还长,孩子总会有的。”傅良澜想起良沁之前遭的罪,也是有些心酸,不免握住了妹妹的手,安慰了几句。

    良沁勉强笑笑,眼见着康儿和平儿那般活泼可爱,让她看着心里不由自主的泛起几分难过,诚如傅良澜所说,她还没到二十岁,又怎能不盼着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先前也听说了,你在川渝落胎后没养好身子,落下了不少病症,明儿我带你去洋人开的诊所里瞧瞧,还别说,那些个洋人就比咱们有能耐,就说司令手下的吴军长,他家太太之前总是保不住孩子,后来也是打了洋人的针,才保下一个大胖小子,咱们去看看,总有法子把你的身子调理好。”

    良沁听姐姐说来,倒好似在绝境中看见了一点希望,傅良澜说的没错,之前在川渝小产后,她的确落下了不少毛病,就连每月里来了月事,也都是好些天淋漓不尽,更不要说腰酸腹痛,难受时简直折磨的人直冒冷汗,谢承东虽对她疼爱有加,可这毕竟是女人家的私事,他也是压根不懂,此时听傅良澜主动与自己说起,良沁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有些羞愧,忍不住开口;“姐姐,若我真有了孩子,你不介意吗?”

    “说的哪儿话,”傅良澜拍了拍良沁的手,叹息道;“你年纪轻轻,总不能没个自己的骨肉,良沁,不论司令如何疼你,姐姐也还是想着你好。”

    良沁听着这一番话,鼻尖便是一酸,傅良澜抚了抚妹妹的脸颊,轻声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怕咱们跟着同一个男人,姐姐也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你。”

    良沁嗓间酸涩,只觉得说不出话来,她垂下眼睛,将脑袋靠在傅良澜的肩上,傅良澜揽住妹妹的肩头,如同很多年前在江南,良沁曾无数次如今日般倚在姐姐怀里,那时候的姐姐照顾她,怜惜她,庇护她,如今的姐姐,也还是如此。

    待良沁走后,赵妈过来收拾着茶壶与果盘,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说道;“太太,您何必对二夫人这样好,你倒是事事想着她,她可不定想着您。”

    傅良澜眸底透着几分疲倦,向后靠去,听着赵妈开口,也不过是言了句;“你懂什么,我越对良沁好,良沁对我越是愧疚,她对我愧疚,我的地位才能稳固,想拢住司令,便要先稳住良沁。”

    赵妈听着傅良澜的话,起先还有些不解,细细琢磨了片刻,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傅良澜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唇角却是浮起了几分苦笑,“眼下,司令顾着她的心思,还会来主楼应个卯(比喻按惯例到场应付一下),我若再不对她好些,只怕往后,司令连卯都来不应了。”

    “可若是,那些洋人当真将二夫人的身子治好,这二夫人真生下个儿子,那可怎生是好?”

    傅良澜沉默片刻,才道;“看她自个造化吧,就算当真怀上了孩子,也不定就是儿子。”

    赵妈看了眼周围,见主厅里只有傅良澜与自己主仆两人,康儿和平儿都去了院子里玩耍,赵妈上前一步,在傅良澜身旁压低了声音;“太太,您看要不咱们用些法子,让二夫人怀不上孩子?”

    傅良澜闻言便是向着她看去,眼见傅良澜眸心冷冽,赵妈顿时噤了声,喏喏不敢再开口。

    “你是活腻歪了不成?若是要司令知道,先不说我这正妻的位子保不住,就连康儿和平儿也都要被司令厌弃,你可真够蠢的。”

    “咱们做隐蔽些,二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即便怀不上,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身上来.....”

    “住口!”傅良澜一声轻叱,皱眉道;“她毕竟是我妹妹,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害她,以后给我当心点,别整日里琢磨这些见不得人的念头。”

    赵妈被傅良澜这么一训,也是蔫了,只唯唯喏喏的退了出去。

    回到东院,良沁吃了晚饭,喝完汤后,却觉得胃里有些不适,轻微的泛出几分恶心,良沁并未在意,只当自己从主楼回来的路上着了凉,洗漱后,便早早歇下。

    这一觉良沁睡得并不安慰,直到胃里的不适渐渐散去,方才沉沉睡去。

    到了半夜,迷迷糊糊中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良沁睁开眼睛,见谢承东竟回来了,正在床前脱着军装。

    “你回来了?”良沁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刚要服侍他更衣,谢承东已是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放在了床上,用被子给她盖好,“屋子里虽然有暖气,也不能大意,你这身子弱,下床也不披件衣裳?”

    谢承东说着,亲了亲她的脸颊,自己将军装脱下,上床后便是将良沁搂在了怀里。

    “不是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吗?”男人的怀抱温暖而宽厚,良沁刚窝在他怀里,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远比自己一个人时要暖和。

    谢承东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北新那边的事已经办好了,就急着想回来见你。”

    良沁心里微甜,想起北新距北阳开车要好几个小时,谢承东一行定是连夜赶路,念及此,又是忍不住担心;“下次可别这样了,夜里赶路多危险,等着白天回来不行吗?”

    “我等不了。”谢承东嗓音低哑,大手扣紧了良沁的腰肢,吻住了她的嘴唇。

    良沁念着他连夜赶回来,不免十分心疼,见他褪下自己的衣裳,即便今晚自己身子有些难受,也还是都依了他,搂住他的颈脖,让他满足了欲望。

    事后,谢承东仍是搂着良沁的身子,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良沁浑身酸软,柔弱无骨的倚着他的臂弯,想起白日里姐姐与自己说的话,便是与谢承东开口;“瑞卿?”

    “嗯?”谢承东抚着她的发丝,眉宇间是温情与宠溺。

    “姐姐白天和我说,想带我去洋人的诊所瞧瞧,看有没有法子,能让我怀上孩子。”良沁声音很轻,自嫁给谢承东以来,他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孩子的事,想来他已经有了二子二女,对孩子的事,怕是不怎么上心的,可她不同,哪怕有一点法子,她也还是想去试一试。

    谢承东闻言,深邃的黑眸中便是暗沉下去几分,他捧起良沁的脸,低声问她;“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良沁听了这话,有些不解,她双目盈盈的看着他,说了句;“我当然愿意。”

    谢承东的眼睛顿时迸出一抹亮光,他盯着良沁的眼睛,隔了许久,唇角终是慢慢浮出了笑容,紧紧揽住良沁的身子。

    见自己一句话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良沁心头柔软,只小声告诉他:“明日,等姐姐和我去了诊所,看医生怎么说,等我回来,就把医生的话告诉你。”

    “沁儿,”谢承东微微松开她的身子,与她道;“你年纪还小,孩子的事我们不急,那些洋人的确是有些本事,不过动不动就让人打针吃药,不看也罢。”

    “不过是打针吃药罢了,不要紧的,你让我去吧。”良沁声音柔软,听在谢承东耳里,自是说不出一个“不”字,他想了想,才道;“这样,等过两天我将军营的事安排好,我陪你去。”

    “都是女人家的事,你去做什么?”良沁忍不住莞尔,“有姐姐陪我,你放心吧。”

    见她去意已定,谢承东念起她平日从没与自己开口要过什么,此时更是不舍得拂了她的心意,只得低声嘱咐:“你这身子经不起折腾,他们要是给你打针,你别答应,回来把医生的话告诉我。”

    良沁又是笑,“这江北都是你地盘,就算他们是洋人,也不敢欺负我的。”

    谢承东也是淡淡笑了,他轻抚着良沁的后背,两人又是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良沁抵不过困倦在他的怀里眯上眼睛,谢承东凝视着她的睡容,在她的额角落上一吻。

    翌日,傅良澜本欲带着良沁出门,岂料天空竟是飘起了大雪,瞧着这天色,傅良澜便是劝了妹妹,等天气放晴后再出门,良沁心知下雪天路滑,开车也不好走,便是答应下来,谁知这一场雪纷纷扬扬,竟是没个尽头似得,一连下了好几日,直到元旦前夕,天色才微微放晴。

    时值元旦,官邸里事情也多,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良沁虽有心想快些去看医生,可细想起来,也总不在乎这几日的功夫,于是只待在官邸,帮着傅良澜打理元旦的事。

    一早,谢承东便让人备好了烟花,主楼前一大片空地上,也让下人们打扫了出来,积雪尽数被铲除,烟花也都一一摆好,就等着晚上点燃。

    午后,傅良澜端坐于主位,按例给下人们发了赏钱,冬天里天色暗的早,几乎没过多久,就见天色已是黑了起来,傅良澜看了看钟,不过五点多的样子,谢承东便从军营里赶了回来。

    ☆、071章 泪求

    晚膳已是备好,因着是节日,傅良澜亦是让人去请了齐自贞与白燕云,白燕云领了谢振琪已是赶了过来,却迟迟不见齐自贞母女的影子。

    傅良澜让人去了齐自贞的院子里催促,得来的消息却是齐自贞染了风寒,不大方便出门,这一场家宴便是要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