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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说着笑了笑,玩笑道:“师父常说良心债太重,一旦负上,做什么都没意趣儿,我倒不想今后,做什么都心心念念地想着欠你的人情,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恐怕也活不好啦……”

    赵权一下看向她,长亭神色轻松,眼神还有些俏皮,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乍一听这话,他心中微微一窒,竟莫名生出些从未有过的缱绻缠绵……

    长亭眸光一转,看向赵权,神色磊落分明,赵权竟从未觉得长亭的眸光如此清亮,似是轻易可将他的心事看穿一般。

    赵权有些狼狈地转开头,却听“咕”地一声,两人不禁都愣了,赵权面上大窘,他即便是面对死亡,也从未失态过,总是保持着他晋王的风仪,怎想到今日竟有这般窘态。

    长亭抿了抿嘴,终是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忙用手掩住嘴,假装轻咳了一声,赵权那样的人,让自己看到了他这般窘态,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长亭解围道:“哎,我有点饿了……”说完恨不得掐自己一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又想到赵权从昨日到今日,已经有两日水米未进了,他受伤,失血过多,若是再不吃点东西,恐怕坚持不下去。

    讪讪地笑了笑,小心道:“我去给你打点水来喝,这寒冬腊月的,连个果子都没有……我们也不能生火……”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望着赵权惊喜地“诶”了一声。

    赵权方才还有些放不下面子,却长亭“诶”了一声,不禁回过头看着她,只见她双眼发光,脸上满是惊喜地看着他,不知她喜从何来,却也忘了方才的窘态,不解地看着她。

    长亭一脸喜意地翻开穿在赵权身上的狐裘,赵权往后缩了缩,不知她在自己身上要翻什么。

    长亭根本没注意赵权的神态,翻开狐裘,原来狐裘内衬里有不大不小的夹层,长亭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囊,这原是她随身携带的,没想到竟没有丢。

    长亭满心欢喜地解开布囊,摊开后,竟杂七杂八地放了许多小东西,长亭翻了翻,火石还在,一小包油纸包着的盐,盛着师叔送的药的小瓷瓶,一块玉佩,几块散碎的银两,师兄写给她的信,一条发带……

    长亭纤长的手指翻过这些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似是在清点着自己的财物,赵权虽是不解,却莫名心中一柔,只听长亭喜道:“果然在!”

    赵权看去,长亭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长亭双眼放光,甚为得意对赵权挥了挥手上的纸包,一脸失而复得地喜意,笑道:“我就记得我放进包里了,幸好我机智,哎哎哎,我们有肉吃了!”

    赵权心中好笑,她总是这般,在这种境况下还能如此喜笑颜开,真不知这性子怎么来的。

    长亭喜滋滋地将油纸剖开,只见那皱巴巴的油纸里,竟然包着几块黑乎乎的东西?

    长亭点了点数,抬头对他笑道:“虽然不多,但好过没有,王爷你快吃!”说完将手中的东西捧到了赵权面前,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赵权心中一软,却皱眉不语,自然也没伸手,疑道:“这是何物?你从何处得来的?”

    长亭讶道:“这是肉干啊,上次我们住的那个村里,那个村长悄悄塞给我的,我之前尝过了,味道挺好的,而且真的没有毒!”

    说完拿起一块,似是怕赵权不信,用手使劲撕了一小片放进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然后看着赵权,那神情似乎在说:“看吧,真的没毒!”

    赵权皱眉不展,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刻,探手拿了一块,触手只觉得坚硬如铁,迟疑了一下,还是用手使劲撕了了撕。

    肋下却传来钻心般的疼痛,赵权伸手捂住伤口,一脸的痛苦之色。

    第37章

    这肉干本是熏制而成, 乡下地方,自然不会在意什么火候,每一块都烤得焦干,再加上这冰天雪地的, 肉干自然是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长亭见赵权捂着伤口,也怪自己粗心, 他伤势不轻, 怎能随意用力,不禁关切地问道:“扯着伤口了?没事吧?”

    赵权紧皱的眉舒展开了些, 摇了摇头, 低声道:“没事……”

    长亭忙接过赵权手上的肉干, 用力撕了一小块下来,举在赵权面前,和声道:“吃吧!”

    赵权看了看面前的肉干,又抬眼看了一眼长亭,见她眼睛清亮, 笑容和煦, 不禁缓缓垂了眼,用手接过肉干,慢慢地吃了起来。

    想是饿极了, 赵权竟觉得这带着草木烟火味的肉干不错, 只是嚼得吃力, 腮上一用力, 下肋就扯着疼。

    赵权虽是不动声色, 极力忍着,可长亭是谁,赵权的情况怎么能瞒过她,她知道赵权是个要强的人,也没说什么,小心地将肉干撕得更小一条,慢慢地递与赵权。

    赵权可能一下扯着伤口疼得狠了,忍不住咳了一声,却被肉干呛到,赵权忙用手掩了嘴,“空空空”地咳得厉害,一时竟停不下来。

    长亭忙放下手上的肉干,自然地伸手为他抚了抚后背,赵权咳得满脸通红,连话也说不出,只连连摆着手。

    这一咳越发引得伤口剧痛传来,隐隐地竟渗出了血迹。

    长亭面色一惊,忙起身往外奔去,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急急地洗干净,捧了水就往里走去。

    赵权余咳未止,长亭小心地将水捧到他面前,忧心道:“这水有点冷,没办法只能将就,你喝点水顺顺……”

    赵权顾不得许多,就着长亭的手埋头喝了一口,顺了顺气,这才觉得好了些,可立刻又从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长亭将水往外泼了,半蹲在赵权面前,探头往赵权肋下看去,只见伤口处又渗出了

    斑斑血迹。

    长亭扶着赵权,皱眉道:“你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看伤口。”说着就要去查看赵权的伤口。

    赵权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喘着气,勉力道:“没事的……”

    长亭看了看他,深山野林,也没有药材,幸好之前备了金创药在身上,否则赵权这伤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赵权看了看外间的天色,雪依旧扯絮般落下来,他似有所感,神色悠远说道:“天快黑了……”

    长亭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似乎有些担忧,道:“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暂歇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只是风雪肆虐,这么冷的天……”

    赵权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却肯定地说道:“我们必须马上走,趁着天黑,可以摆脱天上的眼睛,下雪正好可以掩盖我们的形迹,继续留在这里,到明晨恐怕就难走了……”

    长亭出奇地并没有惊讶,她何尝不知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今日双双昏迷,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对方人多势众,天上又有眼睛,若是不下雪,他们的形迹很快就会被发现,只能趁着下雪天黑赶紧往山上走。

    她皱着眉看向赵权,眼中忧虑不解,问道:“可是你的伤……”

    她之所以提出今晚就在此歇息,不过是因为赵权伤势甚重,恐怕难以承受路途颠簸。

    赵权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睿智笃定的晋王爷,神色甚是自信地道:“我没事,休息了一天,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你放心,我能坚持下去!”

    说完挣扎着站了起来,长亭忙扶着他,两人颇有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长亭倒是洒脱,微笑道:“也罢!能走多远算多远。”

    说完扶着赵权往外走去。

    外间风雪怒号,吹得林间树木飒飒作响,赵权将身上的狐裘解了下来,长亭刚要推拒,赵权却抬眼看了看她,就如往常在王府一般威严持重,长亭心中莫名不忍,就不再作声。

    赵权看着长亭乌黑柔亮的发丝上飘洒着雪花,一张小脸被冻得有些红红的,越发衬得她那双天然的眉漆黑秾丽,与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配得相得益彰。

    赵权嘴角一柔,将狐裘披在了长亭身上,又将风帽为她戴上,只露出一张小脸,越发如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灵动秀丽。

    长亭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往后退了退,自己将系带系好,笑着对赵权道:“王爷,我们赶紧走罢!”

    赵权将自己的风帽戴上,有长亭在身边,这冰天雪地似乎也能走下去。

    两人一路行来,为保存体力,倒也并不多话,长亭本是很担心赵权,可出乎她的意料,赵权竟十分坚韧,大多数时候都是由长亭微微扶着自己走。

    不时歇息片刻,偶尔山路难行,长亭便会携着赵权轻跃而过,行程倒是出乎长亭意料的顺利。

    两人走走停停,竟趁着雪光走了快两个时辰,大雪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

    赵权体力几乎耗尽了,长亭四下张望,正好看见前方有棵老树,树芯竟生生空了个树洞出来,将将可容纳两人,长亭甚是高兴,扶着赵权躲了进去。

    两人甚是狼狈,尤其是赵权,浑身都快被冻僵了,眉毛睫毛上都是雪晶,长亭见他脸色青白,想来是冻狠了,在他身边都感觉到一股冷气渗过来。

    不禁担忧道:“你怎么样了?”

    赵权似是没听到长亭的话,浑身紧绷又有些颤抖,神情竟有些迷糊,长亭见他这样,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其他,忙一掌按在他心口,催动内劲,缓缓地为赵权输送内力。

    赵权本来已经有些意识迷糊,忽然胸*口传来一阵暖流,热力很快就顺着经脉游走全身,那种沐浴在温泉中的感觉又回来了,赵权觉得不仅身上不冷了,连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他缓缓睁开眼,长亭就在离他极近的地方,一双清亮的眸子轻轻闭上了,神情却认真专注,似乎无人无我,恬淡平静。

    赵权累得狠了,身上又十分舒适,缓缓地又闭上了眼,渐渐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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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权浑身暖暖地,暖阳高照,他似乎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休憩,恍惚间空中飞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绯衣御风而来,一脸得意地落在他面前。

    然后他伸手揽过她的肩,她笑得十分恣意,柔柔地将头靠在他胸口,赵权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似是再舍不得放开。

    忽然他像是被弹出来一般,离那人越来越远,他拼尽全力停下来,面前却还是那个画面,佳人一脸幸福地依偎在男子怀中,男子阴测测地回过头,斜睨了他一眼,赵权大惊……

    赵权身上被人推了推,他猛然睁开了眼,似乎还有些惊魂甫定,方才梦境里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他脑中。

    还未及说话,长亭一脸警惕地说道:“我们得快走,他们似乎追上来了!”说完已经伸手扶着赵权。

    赵权也顾不得方才的梦境,早已清醒过来,由长亭扶着,勉力往外走。

    天色依旧昏沉,这雪似是下不完一般,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两人心中皆知若是被追上,恐怕就凶多吉少,有所依仗的便是长亭查敌的本领,以及下雪可以将他们的形迹遮住。

    长亭心中焦急却不能说,先前她多方惑敌,又昼伏夜出,大梁山如此之大,对方竟能这么快地跟上来,想来不得不叫她心惊。

    对方定有十分擅于查敌跟踪之人,否则在这深山老林中,雪地茫茫,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地找上来。

    赵权心中自然清楚,以长亭的功夫,对方依旧能追上来,恐怕这次在劫难逃。

    长亭循着山林,多次改变路线,携着赵权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二人皆是沉默,赵权性子也硬,走了一路竟一声不吭。

    幸好这片山林十分茂密,树高叶深,再加上大雪纷飞,对方的鹰也难以发挥作用,倒让两人躲开了最大的威胁。

    两人出发时不过是晌午时分,一刻不停地走,日光越发晦暗,竟又要天黑了,长亭似是舒了口气,天黑后他们会安全很多。

    她正扶着赵权想找个晚上的落脚处,却听耳边风声有异,长亭立时拔剑在自己与赵权身前挡了几挡,只听“叮叮叮”几声,几只绿莹莹的毒针便落了地。

    长亭心中惊疑,竟与那晚偷袭赵权的毒针一模一样。

    只听一声冷哼从树林中传来,声音遒劲有力,却不似青年人。

    长亭反应极快,头也不回,一手揽住赵权的腰,足下一点,就往前迅速掠去。

    方才的毒针虽是一样,可力道柔中带刚,角度刁钻古怪,和那人路数虽是一样,功力却深厚得多,不是易与之辈,更何况她还带着赵权。

    以赵权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躲过对方的偷袭,长亭并没有把握自己能迅速解决他,若是他们缠斗起来,引来其他的追兵那便不用逃了。

    第38章

    长亭脑子转得飞快, 迅速催动玄功,轻身功法用到极致,对方落在她身后十几丈处,却并没能拉近距离。

    长亭却知道, 她现在是强自催发内劲,对方以逸待劳, 功力比她深厚, 不用多久,她便支撑不下去。

    幸好天不亡他们, 长亭奔至一山涧处, 山涧深不见底, 只有条索道相连。

    长亭大喜,一言不发地急奔上了索道,后方之人似乎也发现了索道,迅速催动内劲追了上来。

    长亭所练的乃是极高深的正宗玄功,她又是个武学天才, 如此年轻便能把握其中精华, 一时全力催动体内真气,沉默不语地往前奔去。

    还未通过铁索,长亭脚下就已经剧烈震动起来, 长亭也不回头, 想来是对方要将铁索砍断, 足下一点, 一跃出数丈, 眼见就要到铁索尽头,长亭内劲用完,往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