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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胜之不武!”

    有人朝评判席大喊:“何峰死得冤枉,请评判主持公道!”

    “寒门弟子何其不易,竟遭此毒手,主持公道!”

    “她使诈!主持公道!”

    评判席上四位评委一阵交头接耳,良久,唐门家主唐稳站起身,以内力传声道:“本局,谢初凝胜出,并无不妥。”

    “唐大侠,您逗我们呢!这么多人看着她使暗器!”

    “当我们瞎呢!”

    唐稳沉声道:“谢初凝所使并非暗器,乃是宵光剑。”

    众人皆是一震,居然是剑,还是宵光剑!

    “既是用的剑,比试结果便有效。至于何峰之死,剑会规则之前已经宣读过了,生死概不负责。”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众人不禁语塞,渐渐安静下来。唐稳宣布道:“剑会继续!”

    谢初凝从袖中掏出丝帕,将宵光上的血渍擦干净,将被血渍污染了的帕子扔下天坑,轻蔑地一笑,不知做了个什么手势,银光一闪,那把软剑便重新缠绕在了她的手上。

    银光熠熠,寒了许多人的心,也丧了许多人的胆。宵光剑下无活口,没人活得不耐烦地上去自寻死路。

    谢初今叹道,“可惜小爷剑术不佳,不然真想上去教训教训这歹毒的丫头!”看了一眼谢初凝,郁闷道:“小人得志!怎么让她得到这把剑的!”

    “我的错。”谢成韫道。

    “关你什么事?”

    谢成韫没说话。

    谢初今以为她在为没有阻止谢初凝而自责,“她亲爹都不管她杀人,你往身上揽个什么劲儿?你是你,她是她!”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从众人头顶越过,轻飘飘落在了比武场上。谢初今的目光被吸引,随着她一个轻盈地转身,一张娇美如玉的脸庞映入眼帘。

    “是她。”

    “又是她!”

    谢成韫和谢初今异口同声脱口而出。那活得不耐烦自寻死路的丫头,不是苏愫酥又是谁?

    谢初凝问道:“姑娘是要与我比试?”

    苏愫酥道:“正是。”

    “姑娘芳名?”

    “比剑就比剑,这么多废话做甚!”苏愫酥皱眉道。

    谢初凝笑了笑,“姑娘可曾听过宵光剑,可知宵光剑下无活口?”

    苏愫酥举起手中的剑,骄傲地抬着头,“那就看看是你的宵光剑厉害,还是我的鸦九剑厉害!”

    谢成韫闻言一惊,这姑娘是魔教的人!鸦九剑乃是妖月宫左护法夙遇的佩剑,前世夙遇正是用此剑屠了无数正派人士。夙遇的剑为何会在她手中,她与夙遇是何关系?

    夙遇为人低调,当年的魔教清剿之前,正派人士根本未曾听闻过此人,直至清剿之后,方知魔教还有这么一个杀神。这苏愫酥胆子也太大了,身为魔教还敢在正派的地盘撒野,真以为无人知道她的身份?

    谢初凝浅浅一笑:“欧冶子死千年后,精灵暗授张鸦九,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

    “不错。既然都是名剑,那就看是谢姑娘技高一筹,还是本姑娘棋高一着了!”苏愫酥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毫不迟疑地刺了过去。

    第18章 (十八)

    众人颇有些消极不振。

    先不说一场期盼已久的剑会无端端成为了两名剑术并不精湛的女子的比斗场,更是不明白何时大山剑会变成了仅凭武器说话的地方。

    不知何时起了风,穿林透树朔然不休,将盈翠碧青的竹叶吹落,漫天竹叶纷纷扬扬洒下。

    谢初今看着在一片竹叶雨中横劈竖刺的两人,恨铁不成钢道:“那日真是白救了她!”

    比剑,鸦九剑不输宵光。比剑术,谢初凝与苏愫酥半斤对八两。但若论心狠手毒,十个苏愫酥也赢不了谢初凝!这丫头又在找死!

    谢成韫伸出两指夹住一片飘落的竹叶,眯起眼睛,眸中蓄满凛冽的杀气。谢初凝,你脏了我的剑。

    谢初凝故技重施,趁苏愫酥一个不备,宵光剑银光一现直直刺向苏愫酥的胸口,眼看便要没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惊心动魄的一幕却没有发生。

    有人自人群中闪出,迅疾如银狐,冲到苏愫酥身旁,夺下她手中的鸦九剑顺势就是一脚,将苏愫酥踢下了台,举剑一挡,将宵光剑稳稳架住。

    谢初凝被震得手腕发麻,恼怒道:“哪路货色?知不知道比武的规矩!”

    台下有人大叫:“这位英雄我认得,乃是子虚门的门主。方才被踢下去的是他门中弟子。”谢初今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苏愫酥比武招亲那天的彪形大汉。

    谢成韫正好借坡下驴道:“不错,正是鄙人。”

    “堂堂一门之主,竟然连比武的规矩都不懂?”谢初凝厉色质问。

    谢成韫反问道:“比武的什么规矩?”

    “我和她比得好好的,你不打一声招呼便插_进来,是不是不懂规矩?”

    “原来姑娘是怪鄙人没有同你打招呼,鄙人立刻补上可好?”谢成韫恍然大悟的样子,扬起手朝谢初凝挥了挥,友好地笑道,“姑娘你好!”

    “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我的意思是,谁让你插手的!”谢初凝怒道。

    “鄙人门下就这么一个女弟子。”谢成韫收起笑,“不插手,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这根独苗像何峰一样被你阴死?”

    “你少血口喷人!方才几位评判已经说了,我赢得光明正大!”

    “你是不是赢得光明正大鄙人一点也不想知道,不过鄙人对姑娘手中这把剑却有些兴趣。”谢成韫举起手中的鸦九剑,摸了摸,“似乎,鄙人这把鸦九剑,名气比姑娘的剑还要略响一些。”

    “那又如何?”

    “想不想要?”谢成韫把鸦九剑递到谢初凝面前,眼神纯澈且真诚,“我可以送给你。”

    苏愫酥急了,忍不住大声喊道:“喂,那是我的——”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人从身后死死捂住了嘴。耳边传来谢初今无奈的声音:“我真是服了你了!乖乖地,别吵!”

    谢初凝疑惑道,“阁下此话何意?”

    “意思就是送给你啊!”谢成韫轻描淡写道,“只要你能打赢我,它就是你的了。”

    谢初凝被气笑了,“这位门主,你是不是在捉弄本姑娘?先不说你一个一把年纪的老东西强拉着我这个小女子比试有*份,论武功修为我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姑娘,你这话我不爱听啊。什么叫一把年纪的老东西?留胡子的就一定老了么?你让赵三爷情何以堪?”

    被拖下浑水的赵三爷赵君庭不由虎躯一震,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短须。

    “你少插科打诨!”

    “说真的,姑娘,可千万莫被鄙人的八字须给蒙蔽了,鄙人的年岁可是与姑娘相差不多的,不信你问问我那女弟子。”

    苏愫酥机灵地配合道:“我们门主正值青春焕发,且嫩着呢!”

    “你瞧,从年岁上讲我也是有资格来参加此次剑会的。本来我是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没有半分兴趣,不过自从见到了姑娘手中的剑,我又改变主意了。”

    “不打!”谢初凝拒绝得斩钉截铁,她又不傻,毫无胜算的事她才不会答应。

    “姑娘先别急着回绝我嘛,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谢成韫开始抛出诱饵,她就不信谢初凝不上钩,“我保证不会让姑娘吃亏。”说完,用鸦九剑在地面画了小小的一个圈,刚刚够一人站立其中。

    谢成韫站进圆圈之中,将鸦九剑扔到一旁,双手往身后一背,“鄙人就站在此圈之内,任凭姑娘出招,鄙人绝不还手且不出此圈。姑娘可用宵光剑,也可以用我这把鸦九剑,三招之内,若姑娘能碰到鄙人,无论是鄙人的身体、发肤还是服饰,都算姑娘赢,那么这把鸦九剑便是姑娘的了。”

    “就这样?”谢初凝一头雾水。

    “姑娘别急,先前是在说姑娘的彩头,现在该轮到鄙人的彩头了。规则不变,鄙人不用手,不出此圈,不碰到姑娘,待姑娘三招出完,若鄙人能在第四招上将姑娘手中的剑击落,那么姑娘的宵光剑从此以后便归我了。”

    这条件也太不对等,就好比螳臂当车,以指绕沸,如此一来,局势完全扭转,完全看不到胜算的从谢初凝变成了“子虚门门主”。任谁看,怎么看,“子虚门门主”都没有胜算。

    “完了,我的剑。”苏愫酥唉声叹气,“几日不见,恩公不会是变傻了罢?”

    哪门子的门主,如此自负!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些,白捡一把名剑?若论名气,鸦九剑确实略高于宵光剑,甚至比宵光剑更正气,毕竟宵光剑太过毒辣,因而时常会被人误会成暗器。退一万步,即使自己碰不到他,也断然不会在此悬殊的情况下被他将剑击落,这点自信谢初凝还是有的,她有些蠢蠢欲动,“此话当真?”

    这条贪得无厌的鱼终于上钩了,谢成韫扬声道:“在场皆是证人。”

    宵光剑的优势在于出其不备,对于有了防备的高手而言,这个优势显然变得微不足道。谢初凝识时务地捡起鸦九剑,道:“那就开始罢!”

    同时剑锋一转,快若寒光地刺出一剑。谢成韫侧身一避,那一剑擦着她的身体刺了出去,并没有碰到她。

    谢初凝没给谢成韫喘息的机会,手腕一抖,一个回马枪又刺了过来,动作比先前快了一倍,剑光如游龙一般向着谢成韫的头部正中疾驰而去,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一剑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谢成韫却陡然向后倾倒下去,折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低度,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身体在几乎要贴近地面时轻巧的一个翻转,避开了谢初凝的第二剑。

    谢初凝再接再厉挥剑横扫,谢成韫已完全没有了退路,足尖几乎碰到圆圈的边缘。谢初凝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尽全力出击。

    朔风又起,竹叶再度漫天纷纷洒洒。

    谢成韫忽然足尖点地,身体一纵腾空而起,谢初凝第三剑依然落空!谢成韫仰起头,轻启双唇,含住一片小小的竹叶,将内力凝聚于这片竹叶之上,对准谢初凝的手腕一吹。

    “咣当”一声,鸦九剑掉落在地。

    谢成韫稳稳当当地落进圆圈之中,双手仍负于身后,玉树风姿。三招闪避一招出击,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逆转,简直绝了!

    台下静默了片刻,瞬即爆发出振聋发聩的叫好之声,人人都有种出了口恶气的畅快之感,大呼过瘾,先前的消沉一扫而空,不少人喊道:“谢姑娘,你输了,还不速速交出宵光剑!”

    谢初凝久久回不过神,不明白结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缓缓抬起拿剑的那只手,手腕之上一道细如丝的血口,脸一黑怒气喷薄而出,“他使诈!”

    谢成韫平静地问道:“我使了什么诈?”

    “你用暗器!”

    此话一出,场下轰然大笑。

    “可笑!你自己擅长暗箭伤人便以为别人也同你一样么?”

    “什么时候竹叶也成了暗器了?哈哈哈哈!”

    “连自己是被何物伤的都不知道还敢诬陷别人!”

    苏愫酥飞上台,低头扫视一番,找到那片竹叶,捡起伸到谢初凝面前,讥诮道:“这就是你说的暗器?”

    谢初凝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片小小的竹叶,上面还带着一丝鲜红的血渍,正是她手上的血……

    谢成韫正色庄容道:“当年,祁墨之为表达对妻子的爱意,费时九年又十一个月造出这把精巧的软剑,赠予爱妻以作防身之用。风泉夜声杂,月露宵光冷;多谢忘机人,尘忧未能整。祁墨之心知此剑之威力,希望得到此剑之人,能够消除机巧之心,忘却巧诈,故而取名宵光。”边说边走近谢初凝,“而今,你却用它暗室欺心,滥杀无辜。这把剑,你不配用。”

    话音落下的同时,抓起谢初凝的手,触动蛇首上的机关,缠绕在谢初凝手上的银蛇绷直。谢成韫伸手一捞,将蛇首握在掌心。

    谢成韫与谢初凝比试过后,大山剑会胜负已见分晓,魁首落入一个无名小门派手中。

    谢成韫无心插柳,大山剑会之前默默无闻的子虚门以及子虚门门主,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