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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一通吃下来,他摸了摸肚皮,感觉有七八分饱,就不再吃了,拿起枯枝架上打湿的衣物,打算将衣服烤干就睡了。

    萧楼站在一旁,捧着湿漉漉的下摆,早已经惊呆了。

    要知道萧少侠历来潇洒,闯江湖从来是说走就走的旅行,马带上他,他带上银票。喝最好的酒,住最贵的店。偶尔有今天这样狼狈的时候,也不要紧,反正无人看见,等他今晚将衣服烤干,明天穿在身上,即使饿了一晚肚子在咕噜噜叫唤,只要没人听见,他还是潇洒剑萧楼。

    可是今晚,他突然发现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师兄从前打光棍的时候,出门比他还潇洒,马也不带,银票也不带。夜里住破庙,大家听着各自肚子咕噜叽哩的声音就睡了,谁也别嘲笑谁。

    眼下大师兄突然不光棍不潇洒不饿肚子了,萧楼觉得他不开心了。

    ☆、第49章 潇洒贱

    萧楼原本不怎么饿,可眼下烙饼烤过的焦香味、师兄狼吞虎咽的好胃口、以及桃子那脆脆的咔嚓咔嚓声,都让他肚里打鼓,嘴上流津。

    他在肚皮和脸皮间犹豫了一瞬,果断抛弃了此刻无人看得见的面皮,将湿衣服一挂,腆着脸凑过去,笑嘻嘻道:“师兄,嫂子可真贤惠,她还给你准备了什么,让师弟开开眼界吧?”

    说着,一只手贼兮兮就要去动林潜放在手边的包袱。

    林潜没出声,只扫了一个眼风过去,萧楼的手便僵在半空中。

    他只得讨好地笑笑,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了实话,“师兄,我肚子饿……”

    林潜拿过包袱,在里头一通找,找出一个芝麻最少的烙饼,最小的粽子,最青的桃子丢给他。

    其实玉秀给他准备的吃食,是双人份的,走之前也交代过他,若有什么意外,要将吃的分一半给师弟。

    不过林潜看看师弟的蠢样子,他已经这么蠢了,若吃得太多,反而把脑子挤了怎么办?他这做师兄的,不免要辛苦一点,帮他把他那份吃了。

    萧楼不知实情,还在为师兄今日的好说话感动呢,怕他后悔,忙拆了粽子三两下塞进嘴里,口里马屁拍道:“嫂子手艺真好,师兄好福气!”

    林潜听了这话,心道这师弟还不算太蠢,于是又丢了一个烙饼给他。

    萧楼一看有戏,忙又道:“我那天见了嫂子,就觉得她和江湖上那些女子不一样,长得又好,身形苗条,又特别贤惠,特别温柔,特别——”

    他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凉,这感觉很熟悉,每次师兄要揍他的时候,就会释放这种冷气,他立刻住嘴,心惊胆战转头偷看师兄,却见他正阴森森地盯着自己。

    萧楼吞吞口水,“师兄,你、你怎么了……”

    林潜冷冷道:“那是我媳妇儿。”

    萧楼傻傻地点头,“我知道啊。”这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师兄是什么意思,感情他以为自己看上她媳妇儿了!

    老天作证,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咳!可他萧楼,对嫂子真没什么歪心思。

    虽然他潇洒剑的名头在江湖上没师兄的大,可也是响当当的上清宗一代少侠,多少美女上赶着凑上来呢!还至于跟师兄抢一个村妇?!

    他好说歹说,才终于让师兄相信自己没那份歪心。

    林潜只冷冷瞥他一眼,好歹没出手收拾他。

    萧楼擦擦冷汗,庆幸躲过一劫。

    不过话说回来,他心里实在好奇,当初那么多美人师兄都没放在眼中,怎么现在对嫂子就这么死心塌地了?

    他啃着烙饼,偷偷去瞧林潜,试探道:“师兄,落云派的柳师妹前一阵见到我,还向我打听你的下落呢。”

    林潜皱皱眉,半天才回想起柳师妹是谁,道:“找我比武?她打不过我。”

    萧楼一口烙饼噎在胸口,捶了半天才吞下去,喘着气道:“是柳师妹啊师兄,江湖第一美人啊,你记起来了吗?”

    哪个人听到第一美人找自己,会觉得人家是来找他比武的?

    林潜不耐道:“记得,找我何事?”

    “呃……”总不能说人家对你有意,来我这打听消息了吧?萧楼虽然有点不着调,可眼下手里还啃着嫂子做的烙饼,这话就说不出口了,总觉得对不起嫂子。

    他改口道:“没什么,大概就是随口问问。”

    林潜便不理他了,起身把衣服翻个面继续烤。其实就把衣服这样挂着一晚上,它自己也就干了,可他担心若不看着,睡着后火星子飘起来会将衣服烫出一个洞,到时候回家又要辛苦媳妇儿去补,还不如现在小心一点。

    萧楼消停一会儿,又壮着胆子道:“师兄,江湖上那么多美人,你从前怎么没想过娶一个回家呢?”

    林潜凉凉地看他一眼,“我是人,不是狗。”

    不至于见到一个长得好点的女人就要去献殷勤,想着怎么把人弄到手。况且林潜还挺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没有一副好皮相,长得不讨人喜欢,那些江湖女子,包括刚才萧楼说的柳师妹,见了他都一副躲躲闪闪扭扭捏捏的模样,他也不想把人吓到,所以从不接近她们。

    幸好萧楼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然肯定要捶胸顿足,痛惜他这根不解风情的死木头,错过了多少美人!

    萧楼又被他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心中默默反思自己平时有没有围着美人转,希望不要成为师兄口中的小狗才好啊。

    过了会儿,他反思完,又原地复活了,凑近了八卦道:“师兄,你和嫂子的缘分是怎么来的?”

    林潜正直道:“父母之命。”

    “当真?”萧楼不太相信,怎么看师兄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林潜扫他一眼,道:“你有疑问?”

    萧楼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林潜这才满意。他和媳妇儿,说起来确实是父母之命没错。而且他看得出,第一次见面时,媳妇儿也有点怕他,不过还是做了好吃的给他吃,又怕他山路上看不见,给他送了一盏灯笼。

    那段时间娘正给他说亲事,他这个年纪,确实该成家了,只是先头找的几个年纪都太小,他自己快三十岁了,怎么能找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后来碰巧说到媳妇儿,年纪也合适,她手艺又好,又不嫌弃他是个山民,想想看,也觉得没什么好推脱的了。

    后来的相处,更是发现媳妇儿的好。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她会给自己做衣服鞋子,会给他做很多吃的,她身上香香的,身子软软的……

    林潜想着想着,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知道媳妇儿现在睡了没有?

    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一种离家在外的牵挂。

    玉秀在家里,也一天天地数着日子呢。

    这日下午,她在河边洗衣服,洗着洗着就出了神。

    今天已经初九了,算算日子,林潜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省城。不知道这一路顺不顺利?有没有好好吃饭?夜里有落脚的地方吗?

    她自己从未出过远门,不知道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心里更加担忧。

    张春花的妯娌黄氏端着木盆在她身边蹲下,一连唤了好几声,才把她喊回神。

    玉秀不好意思道:“是婶子啊。”

    黄氏笑道:“我看你发着呆,想你家男人了吧?”

    玉秀低下头,面上微红,“我在想他不知到哪里了,一时出了神。”

    黄氏便道:“别太担心,他们镖局出镖,都是很多人一起的,路上虽走得慢一些,但人多了,就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玉秀轻轻点了点头。

    黄氏将皂角打在衣领上,使劲搓了搓,又道:“玉秀,你男人以后就在镖局干着了吗?”

    玉秀道:“我也不清楚,他从前不是做这个的,这次是人手不够,他师弟又找上门来,才跟着走了一趟。”

    黄氏便凑近一些,低声道:“我有个小姐妹,就嫁了个镖师,虽说她男人要出镖,长久不在家中,可每走一趟镖,或是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少则得了三四两银子,多则有五六两,她男人一年走个七八趟,一家子人就都衣食无忧了,比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不知好了多少!”

    玉秀道:“银子虽多些,可他们在外头,到底比在家里受累。”

    黄氏便道:“虽累些,可那是实打实的银子,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去,还去不成呢。”

    就像她的妯娌张春花,前一阵因儿子李川去镇上罗大户家当了护卫,一年能得十五两工钱,不知多得意呢。这两日听说玉秀的男人做了镖师,又听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如他,就又在家里闹腾了,每日骂骂咧咧指桑骂槐的。

    玉秀听了她这话,只笑了笑。

    黄氏心里实在好奇,又问道:“你可知这一趟,那镖局打算给你男人多少工钱?”

    玉秀笑着摇头道:“我不曾问他。”

    黄氏不死心,又道:“既是他师弟家里的镖局,又是找上门来请的,这一趟至少也能得个七八两银子吧,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十两银子也有。你们如今只有自己两口子,上头爹娘年轻,不需要孝敬,底下又没孩子,这十两银子一二年都花不完。”

    她算着算着,自己心里也有点眼红起来。她家孩子多,不如张春花,只有李川一个儿子,可以供他去习武,虽然之前花了不少银子,可眼下李川一年有十五两,不需几年就能把那些银子赚回来了。

    玉秀家这个更了不得,出去跑一趟,就能赚回一般农家人一年都存不下的银子。

    想想自己家,好不容易给几个儿子说了亲,马上又要开始供养孙子了,日子紧巴巴的,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想到这些,黄氏也没了再说闲话的兴致,只管自己闷头洗衣服去了。

    此时西湖边的付家大宅,家人来报,上清宗两名大侠潇洒剑和斩龙戟到了门外。

    付大善人听得这个消息,忙撑着圆滚滚的身子出来迎接。他原以为若能得潇洒剑前来助阵已是极好,没料到近年来越发神出鬼没的斩龙戟也来了,实在是令人喜出望外。

    ☆、第50章 小别胜新婚

    这日下午,琴婶子和李月梅一起上门来,琴婶子面上是藏不住的喜色,李月梅面上羞涩,眼里却也透着欣喜。

    夏知荷问了,才知原来月梅有了身孕,特意回娘家报喜呢。

    琴婶子喜道:“大夫说了,已经有两个月了,说起来正好是玉秀出门那段日子有的。”

    夏知荷便笑道:“原来那会儿是双喜临门,只是咱们自己不知道呢。”

    琴婶子也道:“可不是!唉,就是这段时间她一直照顾她婆婆,受了不少累,脸蛋看着都小了一圈,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玉秀轻轻摸了摸李月梅的肚子,道:“大夫怎么说?这段时间需要卧床休息吗?”

    李月梅摇摇头,“他没说什么,只说有些东西不能吃,近几个月不能干重活。”

    夏知荷便道:“大夫既然没说,说明没什么事儿,孩子肯定好的很。嫂子就放心吧,月梅的身子自小就好,不像我,因身体虚弱才需卧床休养,她肯定好吃好喝着呢。来年春天给你生个小外孙!”

    琴婶子乐道:“借你吉言,果真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玉秀又问李月梅:“你婆婆身体好了吗?”

    李月梅道:“上月底就能下床走动,月初就已经大好了。只是我想着,她年纪大了,摔了这一跤,怕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所以近日家里的事都没劳烦她,还是我来做。昨天大夫来过后,婆婆就让我以后歇着就好了。”

    玉秀道:“你婆婆既然疼惜你和你肚子里的宝宝,那你也别逞强,要知道你现在可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琴婶子也道:“你玉秀姐说的话你可得听进去,以后别再像个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了。”

    说着,她又对夏知荷道:“妹子你不知道,今天她是自己一人走回来的,原先我还不觉得,后来知道她有身孕,可把我吓一跳,这少说也是半个时辰的路,一路上又是过桥又是爬坡的,有个意外可怎么办?!”

    玉秀听了,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道:“该骂,以后不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