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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李栓柱赶紧追问。

    “栓柱,咱自己兄弟说两句私房话,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往外说啊。我这梦太不好!”

    李茹蹙起眉,编着并不存在的那个梦。

    “我梦见,咱村这大旱,不只是两年,是三年!”

    “我还梦见,再过一月,就有蝗虫,是从河东那边飞过来的蝗虫,黑压压的把天都遮了,把咱村的庄稼都吃得光光的……”

    李栓柱听着脸色就一白。

    大旱之年闹蝗虫,他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起过,但他还没见过,这蝗虫可跟大旱不一样,天再旱,还能慢慢想办法,这蝗虫可是不等人,去到哪儿,哪就寸草不生,这人一下子就没了吃食……

    “二姐这梦!”

    李茹抬起手压了压,表示自己还没说完,“这蝗虫才走完,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伙土匪!就在咱们这一带杀人抢粮食……”

    李栓柱腾地就离了椅。

    “这还让咱老百姓活不活了!”

    他偷偷算了好几次,都是大凶啊!不敢跟人说,就是总觉得心里提着放不下来,今儿听了二姐这么一说,忽然就跟眼前见着了那吓人的场面一般,明知道只是梦里的,也让他心里扑腾乱跳,手心里都出了冷汗。

    “栓柱你坐下,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去年天旱,没收上几颗粮食,今年看着怕是连几颗都没有,收了麦我就没种玉米,就种了几亩地豆。浇不上水,还不知道能成多少,亏还有点前年的粮食,我算了算,要是掺上野菜,估计还能够俺们娘仨吃半年,可再多的粮食,也怕人抢啊!”

    李茹压低了声儿,“我打算把粮分成三份,楼上一份,往地里埋一份,剩下一份藏到南岭。”

    李栓柱仔仔细细地听着,下巴不由自主地跟着点着。

    这计划多么周祥!

    全村的女人里头,他就服他二姐!

    第7章 断亲

    李梅家院后开了一垄菜地,里头种着几样菜,天旱没雨水,只能靠人工浇,李梅家用过的洗脸洗水洗菜的废水都留着用来浇菜,因此几样瓜豆都顽强的活着,还结出了果实。

    李茹提着破桶子,用一把裂了口的旧木勺舀着脏水,跟分粥一样,小心地沿着瓜菜的根浇进去,浇之前,还拿一根棍子在黄泥土上插出个洞来方便渗水,这种浇水效果,就是人工滴灌了,尽量的减少蒸发。

    李栓柱也在一边帮忙,他昨儿听了李梅的计划就连连点头,想着自家也跟着谋划起来,回去给他媳妇一说,反被他媳妇秀苗笑话了一通,“你二姐是被双贵气糊涂了,怕双贵把她家的粮食鬼捣到三蛾家,才想了法儿要藏粮食,咱家都是亲儿,你怕甚哩?藏到地里也就算了,藏到南岭?南岭那深山老林,豺狼虎豹都有,来回得一天,藏到那儿就不怕那野物连人带粮食都吃喽?”

    李检柱这个人外表憨厚心里精,他媳妇说不通,他就不跟她多说了,自己偷偷从楼上拿了小半袋粮食藏在水桶里,天不很亮就去担水,实际上拐了个弯去了二姐家,把半袋粮食交给李茹,这才去后山担了泉水,给自家送了一趟,又给李茹送了一趟,送完水就帮着李茹在菜地浇菜,顺便商议藏粮大计。

    他看着李茹浇完了水还用枯叶子把湿的地方给盖上,连连点头,“诶,怪不道二姐的菜种的都比旁人强,光浇水就费大工夫哩!”

    李茹看了看藤蔓上结的那几个巴掌大小的南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吃……”

    她当时听老人讲故事,也就知道个大概,是收了麦,种下玉米,玉米苗长到膝盖那会儿,如今天旱,就算是特别勤快的人家也全靠担水浇地,那苗就长得稀,但有浇得好的也长到了膝盖了,也就是说,那蝗灾,也就离得不远了,这些瓜再长大点就得赶紧摘下来,哪怕晒成菜干,也比白喂了蝗虫强。

    从这句话,李栓柱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蝗虫,这东西又讨厌,又可怕,他昨儿回去做梦就梦见被一大群黑压压的虫围了满身,啃血喝肉的吓死他了。

    正巧一只小蚂蚱从菜叶上跳到了地上,李栓柱一脚就踩了上去,“让你祸害人!”

    这倒是提醒了李茹,李茹随手逮了一只圆头蚂蚱,指点给李栓柱看,“其实这东西虽是祸害人,但也能当粮食吃!”

    李栓柱惊得咋舌,“这能吃!”

    李茹把那只蚂蚱去了翅膀和腿,指着中间的部分,“南方有些地方还把这东西炸了吃呢!这东西的好处跟鸡蛋差不多,虽说咱村人就没吃过这东西,那真到了没粮的时候,不是还有人吃树皮和黄土呢?吃这个好歹还能顶饿。”

    李栓柱摸摸下巴,表情明显不大信,“这虫子的好处能和鸡蛋一样?那人以后走亲戚不拿鸡蛋,拿蝗虫了?”

    吃蝗虫这种事,其实在古代蝗灾的时候就有,也不新鲜,不过谷堆村是在大山沟里,本来就封闭偏僻,村民大体上憨厚守旧,不要说吃蝗虫这种事儿了,就连在现代很常见的蔬菜,比如说番茄芹菜洋葱,在村里都没有种的,就是河里捞的鱼,因为不懂做法,做出来味道感人,村民们都兴趣不大。

    “是吃进肚里和鸡蛋一样……栓柱,不用偷偷摸摸从家里拿粮食了,秀苗发现了可是麻烦事,咱往南岭上藏少点粮食,其它就用蝗虫和干菜,不到饿肚那一步,咱就不用吃蝗虫,真到了那一步,能混饱肚皮活着比甚都强。”

    李栓柱瞄着那只仍在挣扎求生的蚂蚱,嘴角抽了抽,终是点了点头,“二姐这话说得在理!那咱甚时候去南岭?到时候我带上小占。”

    李茹把手里的蚂蚱扔掉,就准备往回走。

    “等把双贵安排妥了,就去。”

    以李茹对三蛾的了解,哄着双贵弄点好处行,真要收留双贵,那是万万不能的。

    也是双贵人太蠢,连下家都没寻好,就想着先嫌弃上家,可这个蠢人,就算他现在说回心转意了,李茹也不敢就相信他啊!一个弄不好,就家破人亡了。

    姐弟两人说着话,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坡下响起了大嗓门的河东腔。

    “李二梅,你这是干啥咧!好好的孩儿,你大半夜就撵出了门!啊!还说你待得好!这要是亲孩儿,能舍得让他在外头过一夜?”

    李茹一看,坡底有个妇女,一撅一撅地走着挺好快,看着三十出头,穿一身补丁黑褂,还有点发福,虽然没见过三蛾,但特征早就被快嘴霞给普及了十好几遍,腰像水桶,屁股像磨盘,高颧骨尖尖嘴大板牙……李茹简直要给快嘴霞的外貌速写打个九十分。

    三蛾见李茹看过来,扬起了下巴,神气活现地两手叉腰,“李二梅,你那会是怎么答应得俺姐?如今俺姐没咧,俺就是双贵的亲姨,不能由着你这么歪待俺孩儿!十四岁的大小伙儿,利撒得很!到谁家不抢着要?”

    李茹本来懒得搭理她,听见这么一句就笑了,也扬起嗓门怼了回去。

    “抢着要你领走吧!俺家庙小!供不起金佛!”

    说完就拉着栓柱进院去,院门啪地一摔,半点也没有要迎客进门的意思。

    三蛾顿时傻了眼。

    院里两个闺女并没闲着,都在紧张地干活。

    这几天,两人都按照李茹的要求,在山上采了不少野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