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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放心吧。”戚相思拉住他,指了指她带来的包袱让他取出纸笔,“我保管你见到明天的月亮。”

    ☆、第113章

    几年前戚相思进太医院时两个人投缘,来喜帮她做了不少事,有些虽然冒犯了宫规但也暗着过了,这样的事却还是头一回,来喜难免紧张:“半夜还是有人巡逻的,被发现的话咱们都说不清。”

    “来,你这么拿着。”戚相思把纸递给他,让他竖起来放在烛台前,来喜这才发现纸上的不同,原本一叠纸压在一起看不出什么,等拿起来衬着灯火就显现出清晰的图案来了,画的好像是个地图,仔细看却又不太像。

    戚相思按着他举起来的画在纸上,一连几张,把分开的凑成了一副,来喜终于看出了点端倪,画的有点像山。

    “这是什么图?”

    戚相思放下笔,指了指来喜举着的那张其中一点类似山脚下的地方:“你听没听过一个传说,王生求药。”

    戚相思之所以说是传说,那是因为这故事在大历朝来源已久,许多孩子同她一样都是从小听到大,包括来喜也知道,那是一个关于孝子为老母亲求药的故事。

    “听过,小时候常听祖父说起,说以前有个叫王生的樵夫,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来老母亲得了重病命不久矣,他不肯放弃,铤而走险去仙山求药,一路艰难,遭遇了猛兽险些丧命,仙山上的神仙被他的孝心所感动,赐了他仙药,让他回来救他老母亲。”来喜仔细看了看那图,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那些故事就是为了教导孩子要孝顺长辈,怎么可能真的有仙山。

    “这图上画的,应该就是王生前去仙山求药时所经过的地方。”三张并起来还不是完整的地图。

    来喜张了张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居然还有人信这个,这明明就是个传说。

    百事孝为先,一个故事也能听到好几个版本,戚相思小的时候祖父和常和她说起这个故事,不同的是戚老太爷讲故事的时候面前还摆着一副画,那是用古旧手法画的一座山,戚相思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山上的云朵图案就是几个圈圈,和如今的作画手法完全不能比拟。

    不知是什么时候哪个村落里住着相依为命的母子俩,老母亲是个瞎子,儿子王生是个樵夫。

    有一天王生的老母亲病了,村子里的赤脚大夫怎么看都看不好,花光积蓄去镇上请大夫都说回天乏术没得救,王生不肯放弃,夜半时在院子里跪求老天爷可怜,忽然出现了神秘人给他指路,让他一路向南,去仙山求药,于是他背着一把砍柴斧就去仙山找神仙去了。

    一路艰难,遇到的野兽也越来越凶猛,冥冥中似乎真的有人在指引,让他顺利找到了仙山,求到了仙药。回来之后王生让老母亲服下药,果真是都好了,眼睛也恢复了清明。

    之后有许多人想要效仿王生前去求药,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仙山,也许是心怀他想不够纯净,也许是机缘,言传下来的除了这个孝子故事外就是王生去仙山求药的地图。

    “传说是传说,又不是真的,哪里真的有仙山仙药。”来喜不信这些,戚相思也不信,但这些都不要紧,齐鹤年把这几张特殊处理过的纸收藏在此,还不是放在齐家,他信才是关键。

    “好了。”戚相思全部描下来后把几张纸放回去,找了找余下的几个箱子,药鼎并不在这其中,遂她上锁吹熄蜡烛,“走。”

    两个人离开屋子,来喜把门锁上,还心有余悸:“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放心吧,明日他们才过来,忙了一天他们这会儿能偷懒就偷懒,不会知道我们在这。”戚相思拍了拍他肩膀,“你把钥匙还回去,给他们喂点解酒茶。”

    上了贼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来喜在宫中多年,岂能不明白一些道理,他也没少做上不了台面的事,于是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从后堂离开,来喜回去还钥匙,戚相思回到了院舍,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连院舍附近守夜的都偷懒睡觉去了。

    也难怪这些人不担心会出事,避暑山庄位于湖中央,外头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闹事,今天才来了这么些人,此时不偷懒更待何时。

    回屋后戚相思把照画下来的图摊开在桌上,小心挪开烛台,看着简陋的画,取了纸又重新照画了一份下来,随即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箱子内翻出了一张大历朝的地图,戚相思仔细在地图上找寻,也只能模糊的确定祖父所说的大概在什么位置。

    戚相思小时候听祖父说起这个故事后,祖父总会指着图说起另外的,故事有一半是真的,王生求药确有其事,但并没有人们口中传颂的那么神话,很久以前的确有个樵夫为医治老母亲去求药的故事,但他去的不是什么仙山,也没有见到所谓的神仙,他只是在那山上挖到了珍贵的药。

    按着实际来说,老母亲若真的是病的无药可治,王生路途遥远前去求药,没等他到仙山老母亲就已经病逝了,哪里等得到儿子回来呢。

    故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人们传颂时的需要,怎样更深刻的体现孝心,自然是要不畏艰难,跋山涉水,克服了无数难题,怎么才能孝感动天,夜半遇人指点,先去仙山,遇到了神仙赐药。

    而对于祖父他们这些本就是行医的人来说,更关注的却是最初故事中的那座山。

    祖父和父亲不求名利富贵,一生都执着在医药上,痴迷的程度难以形容,他要是对所谓仙山有兴趣也不是件奇怪事,而齐鹤年的那三张图中,其中一张就是祖父当初给她看过的。

    戚相思在纸上勾勒完整线条,往南,往南就是南淮一带了,小王爷说过,齐鹤年的那些杀手也是从南淮而来,齐鹤年对南淮那带如此熟悉,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还差多少呢。”戚相思拿起来看了,有人到过才有这些地图,画图手法如此简单,应该由来已久。

    戚相思嘴角一扬,没有找到药鼎却找到了这个,齐鹤年在收集这些,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

    第二天的医馆越发忙碌,快到中午的时候圣驾到来,戚相思跟着温太医出去迎驾,他们站在外围,下跪的时候戚相思才看的清远处经过的銮驾。

    等到山庄外安静下来已经快傍晚,医馆内戚相思按着温太医的吩咐准备好了药箱,跟随他进了内庄。

    皇上和皇太后那儿都有专人伺候,皇后娘娘那儿也由陆太医他们负责,温太医首先去的就是几位怀有身孕前来静养的妃子处。

    再度见到齐敏诗,七八个月的身孕,肚子比之前大了许多,身子也越发沉了,出来接见时两个宫女小心翼翼搀扶着,坐下后宫女又递了靠背,抵在腰上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

    温太医上前诊脉,齐敏诗这回没有要戚相思替她看看,而是在快结束时叫了她,让宫女递了块牌子给她,笑吟吟道:“眼下你肯定是没空的,等看完了之后你再过来,我等你。”

    戚相思不好拒绝,收下牌子后跟着温太医去了另外两个有身孕的妃子处,回到医馆时天色已经暗了,收拾好后再去内庄,齐敏诗贴身伺候的宫女果真在园子门口等着她。

    园子内齐敏诗也是等她多时,见她来了,笑着命人布桌,邀她坐下:“你还没吃饭吧,来,陪我吃点。”

    “我已经吃过了。”戚相思笑着婉拒,齐敏诗拉她坐下,“那你就看着我吃。”

    毕竟怀有身孕,戚相思耐着性子看她吃完了饭,齐敏诗看了眼她面前没有动过的筷子,起身到坐榻前靠下感慨:“入夏以来胃口一直不好,今天倒不错,这避暑山庄的确比宫里舒服,入夜就很凉快。”

    “你过来坐,我还有事想拜托你。”说罢齐敏诗摆手要她过来,“我也是来了才知道这园子有多小,烹茶烧水还行,夜半饿了想烧些吃的都不能,这处煎药也都有医馆内往里送,着实不方便。”

    戚相思点了点头:“皇宫和这儿毕竟不同。”

    “温太医开出的药我还得喝一阵子,你在医馆里熟识,煎药的时候还要劳烦你替我看着些才好。”齐敏诗抬手抚着肚子,兀自笑了笑,“越是临近日子,我心里就越不安,夜里睡不好总是做恶梦,你说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总觉得不踏实呢。”

    “我不是司药房的人,就是有心替你看着,也没法时时在场。”戚相思转念一想,“为什么不托二伯,他是太医,还带着学生,差人看紧你的药炉绝不是难事。”

    “你说我爹啊。”齐敏诗笑意微顿,身子朝后靠去,“圣上近日身子不妥,他一心扑在那上面,看个小小药炉的事,他不会在意的。”

    戚相思一怔,几年前就传出了身上龙体欠安的事,这几年来时而缺席早朝,身子每况愈下,但也不至于让齐鹤年全身心扑在上头,除非是有别的事牵绊住了他。

    “敏莺,我们做个交换吧。”正想时耳畔传来了齐敏诗的声音,戚相思蓦地抬起头看她,齐敏诗笑意浅浅,“我替你劝说我爹,让你继续留在太医院内,这阵子你帮我监看我的药炉。”

    齐敏诗示意屋内的人都出去:“我的芙蓉园里没有秘密,你也不必觉得惊讶,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才识,去安乐堂做个医女太可惜了,要是能以太医的身份去安乐堂,今后在哪儿你都能有一席之地。”

    戚相思不语,齐鹤年要她去安乐堂,她的女儿却要拿这个来交换。

    “我知道你对这个家没有什么归属感,若说你对齐家有恨,那也是常理。”齐敏诗低头笑着,“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虽说不坏,也及不上一个好字,毕竟我没有像三妹那样帮过你。”

    戚相思犹记得她寻死的那一幕,眼底死灰,根本没有想要活下去的*,入了宫之后她变了许多,如今瞧着,齐敏诗身上是有齐鹤年的影子的,都是交易。

    见她不语,齐敏诗觉得有些累,坐起身子轻轻扶着腰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114章

    戚相思回到医馆内天已经黑了,除了还有些陌生的环境,这里的一切和太医院中的并没有多少不同。

    撇开姐妹情谊,摊开来说的时候就显得容易多了,齐敏诗的药都是温太医开的,戚相思要监看很容易,她与司药中的几位太监也熟,能够保证在医馆内不出问题,但出了医馆之后她就不敢保证了。

    如此过了四五日,戚相思每天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跟着温太医进内庄,回来之后监看齐敏诗的药,她早晚都开着药炉,等傍晚的药送去之后戚相思才真正空下来,这几日时间里她都没有见到过齐鹤年,如齐敏诗所说,他一心扑在圣上那儿。

    同样的,戚相思也没有找到药鼎的线索,医馆内并没有专门辟出屋子供给齐鹤年用,所有的药都在一个屋子里煎,但戚相思相信他绝对会把药鼎带过来,遂她注意到了内庄中,让来喜去打听,除了圣上的寝殿之外,齐鹤年为首的几个太医最常去哪里。

    几天之后来喜传了消息给她,几位太医给圣上看诊之后常回去殿外的一个园子,那里并没有安排妃子入住,门口还有人看守,若是风向朝着门口吹,还有极淡的草药味。

    戚相思决定去看看。

    ......

    下午的日头很大,虽说山庄内避暑效果很不错,要比京都城凉快许多,但正当午的太阳晒下来时还是又烫又辣。

    戚相思怀里抱着一个药箱朝着圣上殿外的园子走去,到了门口要进去时别人拦了下来,两个侍卫打量着她:“你是何人?”

    “两位大哥,之前罗太医差人去医馆,我是奉命把东西送来的。”戚相思笑的回答,她还穿着医侍服,并不难认,“这是我的牌子。”

    戚相思手里是温太医交给她的通行令牌,侍卫看了之后示意她进去,戚相思走入园子,比来喜对药味更熟悉的她很快闻到了前面散过来的气味。

    院子内并着几间屋子,有几个医侍在进出,比起外庄,这里显得很安静。

    药味来自右边的屋子,中间敞开着门,似乎是用作商榷的厅堂,那左边的屋子呢。

    戚相思抱着药箱到了左边的屋子,门是半掩的,戚相思看了看左右,朗声道:“罗太医,老师让我来给您送东西了。”

    此时厅堂内走出一个和戚相思一样打扮的男子,他朝她看了眼:“罗太医不在,你有何事?”

    “老师让我把罗太医要的东西送过来,要不我进去放这屋里?”

    “交给我罢,这边屋子不可随意进入。”医侍从戚相思手里拿过了药箱,沉沉的也不知放了什么,他转过身打算把药箱放到厅堂内等罗太医来了再领走,也就是转身进厅堂的功夫,再出来时廊上已经没有人了,刚刚那个等候的姑娘不见了。

    “走的这么快?”医侍朝着门口那儿望去,继而看了眼左边的屋子,门还是虚掩着,和刚才一样没有变化,可心里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不放心的又多看了那屋子几眼,医侍这才折回了厅中。

    此时昏暗的屋内,戚相思背靠着门静等外面不再有声音后才开始打量屋子,这是一间药房,靠窗的架子上摆满了草药,对面的柜子上整齐的列着几十个抽屉,左上角都标了签。

    再看柜子旁,戚相思朝着放置药炉的地方走去。

    那是两个模样差不多的煎药砂瓮,就连颜色都相差无几,戚相思看着其中一只,神色微闪。

    就算是再相似戚相思也能一眼分辨,祖父半生心血,对她而言也是意义非凡。

    戚相思抬起手,这个往日在祖父手中自若珍宝的药鼎,如今暗淡了许多,频繁使用让它和别的煎药砂瓮一样,底部都被烧黑,戚相思捧起它想仔细端详,手指忽然触摸到了一道裂痕。

    她赶忙转过药鼎,发现倒药的瓮嘴下端有一道两寸长的裂痕,像是从里面爆裂撑开来的,蔓延在瓮身上,犹如难看的疤痕。

    “怎么会这样。”戚相思探手到里面,在内壁上摸到了比外面再细一些的裂痕,怔了怔,不能用了?

    她这才抬眼去看那个和药鼎模样差不多的砂瓮,这个砂瓮身上没有裂痕,十分的完整,看底部似乎是用过几回的,煎药过后洗干净瓮中还是有淡淡的气味,戚相思端详着这个,难道齐鹤年又仿造着做了一个。

    就这时门忽然开了。

    沉浸在思索中的戚相思被吓了一跳,手一颤,拿在手中的砂瓮直接滑了下去掉在了台面上。

    “吭”一声闷响,戚相思还听到了轻微的开裂声。

    她转过身,齐鹤年站在门口,正望着她。

    戚相思捏紧了拳头,进着屋子之前她就有了被发现的准备,遂她从容着抢先开口:“二伯。”

    齐鹤年的角度看过来不能分辨两个砂瓮的区别,只见他大步走了进来,在看到戚相思手里拿着的砂瓮时脸色明显缓和了一些,依旧是严肃的看着戚相思:“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师让我来送东西,还让我传话,我见二伯不在,门还开着,就进来躲躲太阳。”戚相思感觉到他眼底的探究,沉了沉心境,有些抱歉的看着他,“二伯,这砂瓮刚刚让我不小心砸裂了。”

    齐鹤年瞥了眼放在那儿的药鼎:“外面的人没告诉你这屋子不可乱入么。”

    “他是有提及,不过我看这儿门都开着,又好像是药房。”戚相思坦坦然看他,便是误闯,这屋里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她拿她看的。

    柜子上的东西没动,这屋里也难带走什么,一查便知,戚相思脸上的神情很坦荡,并没有心虚和紧张,齐鹤年看她许久,严肃的神色中微有些变化:“这里和在宫中没有区别,若是降了罪如何保你。”

    戚相思似是被他的话吓到,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屋里能有什么,和医馆中的也没区别,怎么就要降罪。

    “二伯,我不是故意弄坏这个,我是看这个有裂缝才想看看......”正说着戚相思伸手要去拿药鼎,忽然齐鹤年呵住了她,“好了!”

    戚相思怔怔看着他,齐鹤年脸上那一刻的神情,狠厉而断然。

    半响,齐鹤年大约是发现了自己太过于严厉,神情缓和下来淡淡道:“温太医让你传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