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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邱艳会心笑了笑,“阿诺真听话。”

    谁成想,冤家路窄,在山里会遇到珠花和方翠,感觉沈芸诺身子往后缩,邱艳不敢逼她,挡在她身前,温声和两人打招呼。

    两人见着她,反而跟见鬼似的,吓了一大跳,吞吞吐吐道,“邱……艳,你来山里做什么?”

    ☆、第06章 0719

    邱艳盯着二人略未发白的脸,冷哼道,“山又不是你家的,为什么我不能来,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呢?”珠花和方翠凑堆准没好事儿,邱艳不由得想起莲花与她说的,明眸冷冷扫过珠花涂抹得嫣红的脸,愈发觉得其中有猫腻。

    二人惶然,尤其,邱艳目光如炬,好似能看穿她们心底想法似的,忙低下头,搅着手里手帕,方寸打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低下头,相携着往山下走,邱艳冷喝声欲问个明白,两人始终垂着脑袋,经过她身边,更是走得快,手臂撞到邱艳,邱艳双眉轻蹙,反手拉住珠花,扭头,却见珠花的视线盯着她身后的沈芸诺,一脸巴结讨好。

    “你就是阿诺吧,沈聪的妹妹,我之前见过你呢,你可能不认识我了。”珠花搓着手,眼神谄媚,走在前边的方翠也停下来,转过身,不解的眼神询问着珠花,随即,上上下下打量着沈芸诺,眼神顿时晶莹透亮,泛着盈盈绿光,激动的转回来,伸手欲拉沈芸诺,“阿诺,是你啊,也是我没认出来,认得我不?我是你翠姐……”

    邱艳一怔,盯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两人,好似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她们觊觎了似的,牵着阿诺往前走一步,心头极为不悦,这种不悦中还含着隐隐怒气,“阿诺,别理她们,咱继续往山里走。”暗道,珠花果然是没皮没脸的,方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由得想起柳家姐儿,方翠最好被她娘卖出去才好。

    片刻,心里无名火才消了不少,沈芸诺乖巧的跟在她身后,谁知,两人置若罔闻,珠花和方翠追了上来,缠着沈芸诺问东问西,沈芸诺瑟缩着身子,靠在邱艳一侧,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衫,邱艳斜眼,瞪了二人眼,语气不甚好,“干什么呢?”

    珠花向来瞧不惯邱艳,没少背地说邱艳的坏话,还是第一次,邱艳凶她,她不敢反驳,拉着脸,也是恼了,平息半晌,尽量软着声音道,“我和阿诺妹子说说话,来者是客,你让阿诺妹子跟着你上山挖野菜,像什么话?”矫揉造作的语气,叫邱艳浑身哆嗦了下,见珠花面露鄙夷之色,邱艳心里的火蹭蹭往外冒,珠花故作低姿态无非想取悦沈芸诺背后的沈聪,撇了撇嘴,“要你管。”

    抓着沈芸诺的手继续往山里走,顺着小路,去了往年常常生菌子的地儿,果然,遇着刚冒出脑袋的菌子,其中,还有些在地里,捡菌子多了,邱艳有经验,光秃秃的泥土,松软的往上冒着,下面肯定是还没冒出头的菌子,双手轻轻刨开上面的一层土,欢喜的只给沈芸诺看,“阿诺,咱中午有菌子吃了。”

    沈芸诺也笑,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掐着菌子,轻轻往上一带,后边,珠花和方翠也惊呼起来,拍马屁道,“阿诺,你可真厉害,你喜欢吃菌子,我给你找。”说完,有模有样的四处找起来,邱艳身形一僵,盯着沈芸诺水润的眸子,若有所思,半点欢喜都没了。

    四处都是杂草,珠花双手拂开过膝的草,眼神四处搜寻着,不知珠花运气好还是怎么,竟真的给她找了朵大的菌子,邱艳心里不是滋味,动了动唇,想劝沈芸诺被搭理二人,一瞧就是没安好心的,甚至,邱艳后悔带沈芸诺来山里了,早知遇着两人,在家里待着就好。

    珠花笑着递上手里的菌子,打卷的叶子上残着露水,滴落在珠花脸上,脸上的胭脂散开,露出原本肌肤的黄,邱艳挑了挑眉,拉了拉沈芸诺的手,示意她别接。

    果然,沈芸诺害怕的躲在她身后,额头贴着她后背,害怕极了,邱艳心情大好,脸上不免得意,“阿诺怕生人,你们还是自己吃吧,我和阿诺再找找。”如愿看珠花脸上的笑渐渐收敛,邱艳又慢条斯理补充道,“珠花,你脸上的胭脂散了,一块黄一块白一块红的,瞧着怪吓人的,赶紧回家照照镜子吧。”

    珠花嘴角抽搐两下,抽回将在半空的手,转身,问方翠脸上的妆容是不是花了,得到方翠点头后,惊叫起来,牵着方翠急走,嘴里骂骂咧咧的,沈芸诺勾了勾唇,低头,对上沈芸诺清明了然的目光,微微一笑,佯装镇定道,“阿诺,她们是坏人,以后别搭理她们。”心里不由得想到,珠花怕是真看上沈聪了,如此迂回的法子都想得到,忍不住往深处想,珠花半夜翻沈芸诺家的栅栏怎么办?

    依着沈聪清冷的性子,不管男女,都讨不到好处,琢磨透了,又高兴起来,之后,两人再去找菌子,要么被人捡了,留下新鲜的泥土印迹,要么杂草太深,什么都看不清。

    树影斑驳,点点光洒在沈芸诺脸上,透着轻轻暖意,邱艳一时看呆了,若沈芸诺敞开心扉不畏生人,该会有许多男子愿意娶她吧?山里看不清日头,篮子装得差不多了,邱艳才和沈芸诺家去。

    沈芸诺生火,她做饭,捡了两样篮子里的野菜,又把菌子洗了,和蛋调在一块,准备做菌子蛋汤,做好饭菜,仍不见沈聪和邱老爹回来,邱艳站在门口,朝着田地的方向大喊了两声,朦朦胧胧听到回复后才止了音,扯了扯自己喉咙,干得厉害,问沈芸诺,“你吓着没有?”

    见她摇头,邱艳满脸是笑,把碗筷摆放好,等沈聪和邱老爹一回来就开饭。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邱艳欣喜不已,站在门口,凝眸看向沈聪,却在见着他手中的菌子时,笑意僵住,抿了抿唇,道,“爹,您回来了?准备吃饭了。”又故作不经意的问沈聪,“哪儿捡来的菌子,比我和艳儿找得都大呢。”

    邱老爹放在手里的线,抬眸道,“哦,你们也在山里捡着菌子了?”

    邱艳点头,心里不太痛快。

    邱老爹仔细将菌子的来历说了番,“路上遇着珠花和方翠,说在山里遇着你们,听阿诺说喜欢吃菌子,强把手里的菌子塞给我。”邱老爹没有和珠花方翠打过交道,却听说了不少珠花和邱长胜的事儿,他心底看不起珠花,今日打招呼后,发现珠花性子实诚得很,不像那种会来事的,邱老爹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了。

    沈聪将菌子放在石阶上,看桶里有水,简单的洗了洗,和屋里的沈芸诺说话。

    田里事情多,吃过饭,邱老爹让沈聪去屋里睡会儿午觉,以免中暑,沈聪不言语,垂着眼,在凳子上坐了两刻钟,听旁边屋里,邱艳和沈芸诺说话声渐渐小了,思忖番,兀自去了田里,在家从没睡过午觉,多少年都习惯了。

    邱老爹不过去茅厕一趟,又抱了两捆柴出来,屋里不见了沈聪影子,猜测沈聪约莫又去田里了,欣慰的同时又暗含自责,走之前,就该和沈聪说好,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身子怎么承受得住?接着,邱老爹也去了田里,远远的,空荡荡的田野里,弯腰干活的身形格外惹眼,邱老爹暗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和沈聪道,“不是叫你在家歇会儿吗?太阳毒,小心中暑了。”说话间,邱老爹跟着下来田,中午的田野,水暖暖的,邱老爹坐在发烫的凳子上,慢慢弯腰。

    “邱叔,您在树下歇会儿,别累着了,我一年到头没有午睡的习惯,在屋里闲不住才来田里打发时间,您快上去歇着。”树下,又没有回家吃饭的汉子,等着挖田,犁田要银子,人多得人家舍不得那点银子都会自己挖的田,邱老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年年都让别人帮忙犁田,给银子完事。

    肖氏中午也没回家,靠在树荫下,和村里妇人东家长西家短,一眼望去,田里就两干活的背影,亏得沈聪天不怕地不怕,再过些时日,田热了,看他还敢这么拼命不?

    将沈聪努力干活看在眼里,言语间,说邱老爹坏话的人也少了,都夸他找了个好女婿,前些日子帮忙割麦子,如今又来插秧,亲儿子都不为过,和这话和肖氏说了,肖氏反驳道,“你看上人家聪子,也要瞅瞅聪子看不看得上你家闺女,别看人名声不好,眼光可高着呢。”

    意味不明的回答,叫周围妇人来了精神,直起身子,问肖氏,“你的意思是他还是挑三拣四的性子,寻常人家看不上?”

    肖氏嗤笑声,低低道,“你们也不想想,我四弟手里田地多,膝下有只得艳儿一个闺女,百年后,那些田地不是沈聪又是谁的?有了几亩田,谁还敢提他当年偷鸡摸狗的事儿?”沈聪当时也是个孩子,竟有胆量带着妹子分家过日子,这几年,手里没有田地,可屋子是有的,靠偷鸡摸狗过日子,送来的聘礼有银簪子银镯子,目的可想而知。

    这会儿,肖氏才知道沈聪的厉害,不管钱从哪儿来的,讨了邱老爹欢心比什么都好,现在付出多少银子,以后加倍的收回来,这笔账,怎么都是沈聪赚了。

    经肖氏一说,众人恍然大悟,看沈聪的目光,愈发耐人寻味,不知谁说了句,“他心思如此深,咱哪是对手,以后,更不敢得罪他了。”

    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何时,田埂上走来两个妙龄少女,穿着身鲜艳的衣衫,脸上涂了层厚厚的脂粉,指甲燃了丹红,猛地下,众人没认出来,听声音,才认出是珠花和方翠二人。

    珠花中意长胜的事儿在村里不是秘密,偏偏,长胜和莲花说了亲,年纪稍微大的妇人脸上闪过揶揄,“珠花,你们怎么来了?瞧瞧,这脸蛋白的,婶子都快认不出来了。”

    珠花手里捏着巾子,瞥了眼田里干活的汉子,满面通红,娇滴滴道,“婶子,我和翠翠随便走走,这会儿了,你们怎么在这边呢?”声音软绵娇柔,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好事的妇人也疑惑起来,“珠花,长胜家去了,可不在,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众人哄笑声,珠花无地自容,气得跺脚,“长胜哥都说亲了,婶子怎么还拿他打趣我,陆婶子和莲花妹妹听到了还以为我做什么丢脸的事情了呢。”拖足了长音,听得旁边树下的男子翻身坐了起来,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珠花看。

    妇人暗骂声狐媚子,面上却笑盈盈的,见珠花和方翠往田埂上走,众人觉得莫名,待看清珠花在邱老爹田地的田埂上停下,更是端足了看戏的姿势,有汉子唏嘘出声,吹了声哨子,“珠花,过些时候邱叔就要当岳丈了可没心思成亲,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想着给艳儿当后娘呢?”汉子本想说给邱生当继室,想想珠花的年纪,和邱艳差不多,临时又改了口。

    珠花面色绯红,气恼的瞪说话汉子一眼,似嗔似恼,勾得一众人丢了魂儿。

    邱叔抬起头,面色有些难堪,他打定主意不成亲了,外人打趣他不要紧,珠花还是黄花大姑娘,开玩笑也过了,温声提醒珠花,“天气晒,珠花怎么跑到这儿来玩了,快回家吧。”

    沈聪低着头,继续拔秧苗,珠花的目光落在他汗湿的后背,紧实的腰身,以及,微微曲起的长腿上,两颊通红,“邱叔,我来,问问阿诺妹子在家不,早上,她让我们带着她去玩来着。”

    说完这话,如愿见沈聪抬起头,清俊的脸庞闪过错愕,黑曜石的眸子好似水间漩涡,能把人给吸进去似的,只一眼,珠花就低下了头,又羞又喜,邱老爹正觉得奇怪,沈芸诺胆小,刚来邱家那会,见着谁都害怕,怎么会主动说和珠花出门玩,待见珠花耳朵通红,双手玩着手里的手帕,才明白过来,顿时,冷了脸。

    “阿诺和艳儿还在家睡觉了,下午,艳儿带她去山里走走,不会觉得无聊,你们忙自己的事儿就是了。”他想得更多,中午回家遇着珠花,说什么都要把菌子给他,他还和沈聪说了两句,顺手将菌子递给了沈聪,邱艳见着菌子,面色不对劲,想来是两人在山里遇着了,邱艳看出珠花的用意。

    珠花听了这话,僵硬的抬起头,不明白邱老爹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又去看沈聪,眼圈泛红,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邱老爹气闷,不知晓的人瞧着珠花的模样,还以为他为老不尊欺负人了呢。

    “沈大哥,我能找阿诺玩吗?”梨花带雨,再是楚楚可怜不过。

    树下,看热闹的算是反应过来了,珠花不是看上邱生了,而是沈聪,老实说,大家都见过沈聪,敢认真打量他五官的却十分少,沈聪为人太过阴沉,哪怕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心惊肉跳好一会儿,说吃饱了撑的敢对沈聪容貌品头论足。

    其中,早上,没认出沈聪的妇人倒是多看了沈聪两眼,听了珠花的话,暗暗附和道,“珠花眼光不错,沈家那小子模样实打实的好,无话可说,搁咱村里,都是一顶一的,不过,就是性子太过冷了。”

    肖氏不屑,“哪儿就一顶一的好了?我瞧着也就空有身蛮力罢了,四弟也是眼瘸,给艳儿挑了户这样子的人家。”肖氏在沈聪手里吃过亏,自然不乐意说沈聪的好话,尤其,她眼里,最好看的还是王家少爷,谦谦公子,彬彬有礼,哪是沈聪这种恶汉比得上的?

    妇人心知肖氏眼酸,眼皮子一掀,继续盯着田野里的人。

    珠花垂着眸子,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好像要跳出嗓子似的,久久没听到回应,她偷偷抬眸,看向绿油油秧苗间的汉子,立即,白了脸。沈聪继续弯腰干活,眼神都舍不得施舍给她,珠花不死心,清了清嗓子,“沈大哥,阿诺妹子在家没多大的事儿,我能找她玩吗?”

    许久,仍没有听到答复。

    邱老爹心里暗喜,沈聪对外人冷对家人亲近,愈发衬得出邱艳在他心中位子,可见,沈聪是中意邱艳的,扬了扬唇,喜不自胜,表面却正襟危坐,劝珠花道,“阿诺在家有艳儿陪着她,她们关系好,你还是回家帮你娘做事吧。”

    珠花脸色发白,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哪怕,当日得知长胜说亲她闹上门被人千夫所指也不曾这般委屈,固执的看向正对着她的沈聪,又哽咽的喊了声。

    这下,沈聪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珠花喜笑颜开,轻轻掖了掖眼角的泪,欲语还休道,“沈大哥……”

    “我大哥在家,你若真想和他说话,去杏山村,这会儿,他估计正在床上睡觉……我大嫂该在旁边,你小心些。”沈聪最是厌恶女子哭哭啼啼,沈芸诺从小不爱哭,也是后来,怕得厉害了才躲在屋里,捂着嘴,小声啜泣,他的耐性,向来没有留给外人。

    珠花反应不及,只听耳边传来哄笑声,吸了吸鼻子,转身一看,树下,一群人笑得前合后仰,更是学了她的腔调,“沈大哥,沈大哥,你抬头看看人家嘛……”

    “啊……”珠花捂着头,大叫声,急急往回跑,跑得急了,被田埂上的杂草绊倒,摔在田里,整个人竟铺在田埂上,嚎啕大哭,众人只觉莫名,自己不要脸倒贴人家,丢了脸,反而跟受了委屈的泼妇似的,哭天抢地。

    一时之间,大家也不休息了,抖擞着精神,纷纷下田干活。方翠扶起珠花,跟着红了眼,“早和你说过,那种恶人,哪是好相处的,算了,咱回去吧。”

    ☆、第06章 0719

    珠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精致的妆容花了,抬着眉,眼角一圈黑色,方翠大惊,掏出手帕,替她擦干眼角的粉,又道,“咱回吧,那种人,咱得罪不起。”哪怕沈聪生得再好看,凶神恶煞的模样谁敢接近?珠花与她说的时候,她心里就觉得不妥,沈聪和长胜不同,长胜性子憨厚,又一块长大,珠花上回闹得动静如此大,长胜也没埋怨珠花半句,只让珠花别闹得大家过不去,安安心心找个好人嫁了。

    哪像沈聪,开口丝毫不留情面,纵然她没说亲,沈聪话里的意思多少也明白,是让珠花爬沈家大哥的床呢,羞人的话,不堪入耳,偏沈聪说得郑重其事,珠花寻不着话反驳,毕竟,沈聪在沈家的确排三,那个寡妇生的两个儿子排在前边。

    方翠也是刚想到的,沈聪嘴毒,她们哪是对手。

    珠花双脚还在田里,听着众人交头接耳,更觉抬不起头,转身,望了眼田野里的沈聪,战战兢兢的爬起来,鞋子,裙上染了泥,这身衣衫是她特意为见沈聪换上的,而如今,已面目全非,摘掉衣衫上的草叶,泪不争气的又掉落下来,手上也是泥,她嫌恶的拍了拍,抬起因着打湿水黏了泥而笨重不堪的脚,由方翠扶着慢慢往回走。

    这时候,田埂上又来了人,远远的呐喊开了,“珠花,你们到田里做什么,别晒黑了,还不赶紧回家捂着。”李氏独有的尖细嗓音回荡在田野里,正准备干活的妇人循声望去,调侃道,“珠花这模样就挺招人喜欢的,回家捂着做什么?”说话的是肖氏,她心里还记恨着李氏,故而没个好奇道。

    “我叫我家闺女碍着你了是不是?猫捉耗子多管闲事,有能耐,管好自己儿子,别哪天又惹了身债回来,又是哭又是打滚的,什么脸都丢完了。”刘家赔了不少银子,李氏心里火气更甚,眼下,恨不得再将肖氏打一顿,那只手永远废了才好。

    两人嗓门大,声音不相上下,一人双手叉腰站在田埂上,俯视稻田,一人站在田里,双手握拳,愤愤不平,准备干活的人回到田埂上坐下,李氏和肖氏,不吵个两三刻钟不会消停。

    肖氏被李氏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神闪烁,想到什么事儿,阴阳怪气道,“我家阿贵洗心革面做人了,倒是珠花娘啊,珠花这性子可要不得,前些日子还惦记长胜闹得要死要活,转眼,又打我家聪子的主意,不是我说你,没事就好好教教珠花,别整日不知羞耻想着倒贴男人,知情的会夸我家聪子相貌品行好,惹姑娘喜欢,不知情的,还以为珠花离不得男人呢。”

    肖氏说的这话已十分严重了,李氏捡起地上的泥就朝肖氏扔去,“叫你说我家珠花,老天爷怎么就不把你另只手也弄残废了。”李氏骂得厉害,初始,没明白过来肖氏话里的意思,反应会儿后,撩起袖子,扔了鞋,要去田里和肖氏打架,“我呸,还聪子,我家珠花会看上他?不要脸的贱人,借了银子不还,整日想占人便宜,聪子是你家的吗,你两个女儿说亲了不成?难不成,她们看上沈聪,想和艳儿抢夫婿,我看你两个女儿才是离不得男人,竟肖想自己堂姐夫,啧啧……”

    骂出这句,李氏心口舒服不少,邱家分了家,沈聪是邱生的女婿不假,和肖氏可没多大关系,肖氏不要脸,竟好意思说是她家的,碎了口痰,李氏将鞋子穿好,看珠花哭得可怜,一张脸全花了,怒道,“没事儿出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家去?”

    她琢磨着给珠花说亲了,有邱艳和莲花说亲的事在前,李氏好面子,巴不得给珠花找户有钱人家,好让她在村里扬眉吐气一回,因而,这些日子,什么都不让珠花做,拘她在家,脸捂白了,手指光滑细腻,再精心打扮打扮,不愁说不到好人家。

    珠花哭得一抽一抽的,低着眉,乖巧的点了点头,李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说不上来,侧开身子,让方翠和珠花回家,留下来,继续和肖氏对骂。

    肖氏自知口误叫李氏抓住了把柄,不过,要她承认自己错了,是万万不可能的,挺了挺胸脯,冷哼道,“聪子怎么就不是我邱家女婿了?他和艳儿成亲,不得叫我声二伯母,自己心思龌龊想歪了,怪得了别人?我瞧着也不是珠花的错,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人寸步不让,邱老爹在边上皱眉,直起身子,看了眼沈聪,他充耳不闻,弯腰继续做事,邱老爹苦笑,他也不知沈聪这性子是好还是坏了,肖氏和李氏拿他说事,他纹丝不动,毫不在意似的。

    田野上,肖氏和李氏越吵越厉害,甚至将多年前的旧事也全部翻了出来,听他们扯到自己头上,邱老爹不如沈聪淡定,铁青着脸道,“阿安,还不快劝着你娘,闹下去,要把脸面都丢光不成?”

    邱安上前劝肖氏,李氏以为肖氏怕了,骂得愈发厉害,而且,找了块地儿,坐下,慢慢和肖氏骂,麦子还晒着,田里的秧苗等着插,晚了,别人家收稻谷了他们家稻谷还没黄,肖氏心下一番计较,不再和李氏耗时间,扛着锄头,继续挖田。

    李氏一个人坐在田埂上骂,久了,口干舌燥甚是无趣,家里还有活儿等着做,爬起来,拍拍屁股,朝肖氏吐了口痰才快速往家里走,反复回味着肖氏话里的意思,珠花又看上沈聪了,自己养的闺女什么性子自己再明白不过,有点小聪明,可心思单纯得很,遇着个稍微长得好看点的魂儿就跟着没了,喜欢长胜也是长胜牛高马大,双眉浓密,她问过珠花,珠花说的就是长胜眉毛长得好看,她喜欢。

    猛地,李氏狠狠拍了拍自己脑门,嘴里骂了句,奔跑起来,难怪她觉得珠花哪儿不对劲,双唇红得厉害,铁定偷偷拿了她的钱去镇上买唇红,前几日盒子里银子少了,她以为是珠花嫂子拿走的,骂了大半个下午,闹得儿子和她生了罅隙,今日再看,肯定是珠花干的好事了。

    李氏回到家,揪着珠花又是一通骂,珠花被沈聪冷落,又被李氏骂得脸红,回到屋,啪的声关上门,扑在床上,放声大哭。李氏听着难受,又管不住嘴,继续骂了会儿才解气,转过身,虎着脸望着方翠,“我家珠花就是跟着你性子菜歪了,珠花和沈家那小子怎么回事,怎么就扯到一块去了?”

    李氏声音微微哑了,方翠不敢说谎,一五一十道,“珠花去杏山村,遇着阿诺哥哥,夸阿诺哥哥眉清目秀,不像外边传的凶神恶煞,这才动了心思。”方翠双手不安握着衣衫,唯唯诺诺的答道,珠花从杏山村回来便对沈聪念念不忘,整日拉着她在小树林转,就盼着沈聪来,好几日,才等到沈聪,珠花急忙拉着她进山偷偷摸摸拿出怀里准备的胭脂水粉,细细装扮,盼沈聪能多看她几眼,谁料,会发生后来的事儿。

    李氏心烦意乱,摆手撵人,“你也回去了,听说你娘急着给你说亲,往后没事儿别往这边走,让珠花安安静静得待在家。”

    方翠脸刷的下白了,眼眶含着泪,微微点头,慢慢朝外边走,李氏心气高,捧高踩低,方家虽说土生土长的青禾村人,终究比不过邱姓人家,李氏瞧不起方家,小时候,珠花和方翠喜欢凑一起玩就算了,大了,却是不成,思忖片刻,转过身,站在窗户边,望着倒床捂着被子哭泣的珠花,李氏烦躁道,“别哭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别在你嫂子跟前说漏嘴,我到底造什么孽,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被珠花嫂子听到这话,又该怂恿刘竹到她跟前闹了,银子不见是大事儿,她骂得难听,不敢让刘竹听去,在窗户边站了会儿,待里边的哭声渐渐笑了,李氏回屋,拿了一串铜板出来,眼下,珠花名声坏了,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留下去,刘家整个名声都没了,趁着事情没有传开,早早的将珠花嫁出去才是,去了趟媒人家里,放宽了对方条件,让媒人务必及早给珠花说门亲,千叮咛万嘱咐,傍晚了才回村。

    路上,遇着沈聪和邱老爹,李氏心绪烦闷,忍不住多看了沈聪两眼,模样确实不错,难怪珠花会喜欢,收回视线,急急忙家去了,邱老爹以为李氏会剜几句难听的话,不想她径直走了。

    回到院子,邱老爹简单说了田里发生的事儿,略去珠花与沈聪那段不提,“你二伯母也是糊涂了,和那种人骂有什么意思,我瞧着珠花娘是个厉害的,往后遇见了,你可要躲得远远的才是。”

    邱艳点头,指着灶房道,“锅里烧了热水,爹,您先洗澡。”又看向整理衣衫的沈聪,迟疑道,“阿诺哥哥,等我爹洗了,你再去洗吧。”本想叫聪子,又惊觉不妥,想了想,还是叫阿诺哥哥合适。

    沈聪后背全打湿了,贴在背上黏黏的,浑身不舒服,轻蹙着眉头,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不用了,天色不早,我今日先回了,明早再过来。”又问阿诺跟着他一块回不,沈芸诺缓缓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向邱艳招手,笑容甜甜道,“艳姐,我和哥哥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邱老爹知晓沈聪的性子,站在石阶上,叫邱艳将中午剩下的馍给沈聪拿两个路上吃,沈聪干活快,刚开始不如他,后来,渐渐顺了,速度比他快多了,和沈聪一比较,邱老爹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聪子,让阿诺留下吧,来回奔波,她也累,明日,你如果有事不用过来了,用不了几天就插完了。”

    “没事儿,这两日没什么事儿,阿诺既想和我一块回,就不留下了。”沈聪声音稍显温和,说了几句闲话,不再耽搁,和沈芸诺转身朝屋外走,邱艳将馍递给沈芸诺拿着,又将珠花送的菌子给装了起来,这朵菌子,她是吃不下的,沈芸诺拿走了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送他们出了门,邱艳才折身回来收拾院子,倦鸟归巢,屋后的林子叽叽喳喳闹着,邱艳满心愁绪,沈聪该是恼她了,才不让沈芸诺留下,对她也冷冰冰的,虽说态度比对珠花好,可总归赶不上之前。

    夜,寂静无声,望着窗外的月亮,邱艳了无睡意,还在回想沈聪看她的眼神,无悲无喜,和看陌生人没多少区别,翻个身,暗暗琢磨着,往后,要愈发对阿诺好才行,沈聪看重阿诺,她对阿诺好,沈聪总会感激她,念着她的好,日子久了,两人关系自然就好了。

    想着以后,邱艳缓缓阖上眼,嘴角漾着浅浅笑。

    翌日,天刚露出鱼肚白,邱艳就睁开了眼,揉了揉惺忪的眼,穿好衣衫起身,去灶房做饭,昨日,她叮嘱沈芸诺过来吃早饭,也不知她记住没有,炊烟袅袅升起,邱艳洗了野菜,煮了大碗野菜汤,夹了一小碗酸菜放灶台上,随后,去院子里和鸡食,记着沈芸诺说叶子上的虫喂鸡,鸡长得快,邱艳就想着上午去菜地捉虫,下午去山里。

    弄好饭菜,还没听着邱老爹屋里传来动静,邱艳不着急,拿着扫帚,里里外外扫了遍,刚清扫打外边走廊,院门传来敲门声,邱艳答了句!上前开口,逢着邱老爹也起床了,脸臃肿,眼角一圈黑色,邱艳吓了一跳,“爹,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