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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魏将军细心,将自家女儿浑身上下看了一遍,最后走到床尾:“鞋子是谁给姑娘穿上的?”

    那喊鬼的丫鬟浑身颤抖起来:“果然,果然有……”

    魏亦吼了她一声:“闭嘴!姑娘活得好好的,哪有什么鬼!”自己说完也不放心,握着原身的手数了很久的脉搏,对魏将军摇头,示意无恙。

    魏夫人也发现了不同寻常处,她发现原身的额头上居然有汗,一摸颈后,也湿哒哒的,顿时面露喜色:“喜儿方才醒来过?!”

    魏将军一怔,果然看出原身衣服上的各种折痕。若是寻常人,晚上洗漱后换上的寝衣会随着睡着后的动作压出痕迹,可是原身不会。她只要躺着除非有人搬动,衣服基本不会出现坐走时的折痕,要是人为,那汗水也无法解释。

    一瞬间,屋里的人或惊慌捂住,或喜忧参半。

    魏溪更是咬紧了嘴唇,发不出一个字。

    最后,魏夫人干脆也不走了,让人搬来美人榻直接放在了原身的床边,她守着昏睡了多年的女儿,势要女儿醒来后第一个见到自己的母亲。

    结局,自然让人失望透顶。

    第二日,魏溪明显的看到魏夫人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她例行给原身把脉按摩后,才劝说对方回房去睡。

    魏夫人拉着魏溪的手腕,面露期待:“她会醒来对不对?”

    魏溪苦笑:“她的身子毫无问题,醒来只是时日问题。”

    魏夫人趴在床边,不停的抚摸着原身的额头:“昨夜我慌乱地很,忘记让你替她把脉了。说不定,当时你把脉后,她就可以醒来了呢!”

    魏溪不好戳穿魏夫人的幻想,只能半搀扶着她起身:“不管她能不能醒来,义母您也必须去休息了。否则,姑娘醒来了,您却病倒了,就没有人能够照顾她了。”

    魏夫人到底累了,加上魏溪偷偷的按揉她的穴道,不过多久她就浑身无力直接睡在了魏溪的怀里。

    魏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醒来过,丫鬟们却觉得大姑娘的房间里在闹鬼。反正从那之后,魏溪是再也不敢喝醉了。魏夫人每日里有大半个时日守在倚蔷院,要不是魏亦的亲事要忙着操办,估计她会直接住到这边来。

    当然了,主卧里安排守夜的丫鬟也从睡在耳房变成直接开地铺在脚踏上,只要原身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有人发现。丫鬟们在最初的胆战心惊杯弓蛇影后,发现再也没有出现过幻影,这才安心守夜起来。

    魏溪陪着整个魏家胡闹了大半个月,当差时精神也就不大好了。

    秦衍之几次与臣子们在开小会的时候,都看到魏溪在偷偷的打瞌睡。最后秦衍之眼看着她又眼神发直的时候,干脆就让小吴子抱来大捆的书堆在她的身前,直接把她整个头给遮挡住,只要皇帝自己假装专心致志的听大臣们的汇报,有眼色的臣子们也就不会对那堆书本后的人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表示好奇。

    魏溪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恍惚中似乎听到秦衍之与挽袖在轻声说话。她实在是累,春困秋乏,更是让那份累来得有理有据。

    挽袖的话语也飘飘忽忽不真切:“皇上您宠她并没有错,只是,朝安殿不是别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大臣们嘴里不说,心里也会对她有微词。”

    秦衍之显然不以为意。

    挽袖苦口婆心的道:“您这不是宠她,是害她。”

    害她?害谁?

    殿内的熏香似乎永远燃烧不尽,淡淡的,飘渺无踪的,萦绕在人的鼻端心间,连眼前两个人影也被烟雾给熏得模糊不清。

    魏溪缓缓抚摸着掌下细密的金线纹路,眼前是另一番陌生的金碧辉煌的景象。雕龙的柱子,金沙的绞帐,青玉地砖,这里不是正殿,也不是偏殿。

    她蹭的坐起来,看着窗边端坐的人回过头来。

    少年天子的面庞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的莹润,带着微光,他笑问:“睡饱了?”

    魏溪揉着额头:“这是哪里?”

    “朝安殿的耳房,朕偶尔累了会在此暂歇。”

    怪不得陌生,别说是这辈子她在朝安殿伺候的时候少,上辈子她也从来没有踏入过朝安殿的耳房。这是禁地,只有皇帝一个人来过、趟过。要说整个皇宫里皇帝的禁地不多,此处是最为要紧一处,连前辈子的胡皇后都未曾进来过。

    秦衍之难得见到魏溪发呆的模样,忍不住弹了弹她的额头,矮身与她平视,笑问:“渴吗?”

    魏溪麻木的点头,随即就感觉有温热的茶杯送到了嘴边,魏溪捧着杯底,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大半碗茶,对方回身的瞬间,她又发现那茶盏熟悉的很。

    当然熟悉,因为秦衍之随后就将余下的半碗茶给喝得一干二净。

    魏溪一个机灵,几乎跳下床来。陌生的脚踏比自家的宽又长,她差点摔在地上。抬头,秦衍之又惊又笑的神情陌生得很,她莫名的觉得心慌。

    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提起下摆道了声罪,头也不回的就跑出了朝安殿,离开了皇宫。

    ☆、72|72

    魏溪逃离的结果,就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皇帝都得不到对方一个笑脸,甚至是一句稍微暖和的回应了。

    魏溪像所有千遍一律的臣子一样,正常当差,皇帝但有问询都回答得一板一眼,却不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皇帝让她一起用膳,她拒绝了,说家里人等着她一起用饭;皇帝给她赐茶,她谢恩,转眼就把茶碗放在桌上直到发冷;皇帝没事找她唠嗑一二,她的回答也干脆,你问是不是,她的回答就只有是或者不是,否则就闭嘴不言,只把秦衍之弄得火冒三丈,看着她冰凉冷淡的脸又说不出一句重话。

    没想到秦衍之吃瘪,挽袖倒是对魏溪另眼相看了,甚至在两人尴尬的时候替冷场的皇帝解围。为此,秦衍之难得的对着挽袖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好像被同伴欺负的孩子,想要找家长诉苦一样,直把挽袖乐得心花怒放。

    不过,挽袖不同魏溪,魏溪敢于恃宠而骄,挽袖却是明白自己的身份。魏溪能够对皇帝摆脸色,挽袖绝对不敢;魏溪可以对皇帝的示好视而不见,挽袖面对皇帝的柔情只差摘星星月亮了。

    秦衍之每每在魏溪这边碰了钉子,转头就让挽袖温柔抚慰,久而久之又觉得自己无聊透顶。怎么感觉在魏溪面前他就长不大似的,还对挽袖诉苦,要不要脸!所以,陡然之间挽袖又发现皇帝对自己与以前一般无二了,整日里端着帝王的威严,说话冰冷冷的毫无温度,更别说那眼神了,看她跟看一个物件似的,什么意思啊!

    “需要我的时候就跟小兔子要抱抱似的,不需要我了就一脚踹开,太无情了太冷血了。”挽袖坐在耳房跟偷懒的小吴子抱怨。

    小吴子正咬着瓜子嗑得香甜,闻言笑了笑:“皇上年岁还小呢,性子不定太正常了,再过几年就好了。”

    挽袖一把夺过他手中大半的瓜子,恨恨的道:“我看呀,好不了了!”这话说得没有缘由,小吴子反倒听懂了,居然煞有其事的想了想,附和的点头,“好在你还有一年多就要出宫了,清闲日子在后头。”

    挽袖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事了,接班人都还没选定,我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小吴子惊诧:“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定下人选呢?你这效率也太慢了。”

    挽袖叫苦:“不是我效率慢,而是皇上没点头,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小吴子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苦处,道:“要不,你去问一问魏侍诏的意思?”

    挽袖瞪眼:“你是说?”

    小吴子附耳道:“皇上的性子你我都明白,人选没定下来是因为皇上自己也没有信任的人。再说了,宫人们的品性皇上不了解,魏侍诏知道啊!虽然离开了四年,朝安殿的老人还是占据多数,问过她的意见后,你再提交给皇上,保准能马上定下人选来。”

    挽袖与小吴子是秦衍之身边最得用的人,魏溪对秦衍之的影响力他们也是心知肚明。说实话,只要秦衍之不把魏溪拐上为妃的道路上,他们两人倒是乐得见到君臣得宜的场景。

    挽袖也不含糊,等到皇帝去更衣,挽袖就凑到魏溪身边,试探着问了问魏溪对朝安殿老人的意见,最后得到一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选——芍药。

    挽袖问魏溪原因,魏溪笑道:“她有个优点,稳!不管是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稳得住,不多嘴不轻易发表意见,也不落井下石。在皇上身边当差,不说别的,嘴巴就要严实。她这方面不错,而且年岁也比其他的人略为年长,心也比较细,前些年我偶尔回宫,给皇上调理身子的时候还问过她一些琐事,她都回答得有理有据,可见是个细心的。”

    挽袖笑道:“难得你称赞一句细心,可见是如何的心细如发了。”拍了拍手,“那就她了!”

    魏溪含笑:“这是有人要高升了?”

    挽袖道:“可不是,到时候你可得让她备一份好礼。”

    魏溪不答,挽袖自去找皇帝,不过一会儿,芍药就被召见,不多时人一出来就首先对挽袖郑重行了大礼。

    挽袖捧着对方的双手,让出位置,指着魏溪道:“你要谢谢的是这位。”

    芍药看着魏溪,上前一步也行了一礼,笑道:“对,我可不能拉下魏侍诏了。若不是你让贤,我也不会熬出头,等会别走,我得好好谢谢你。”

    魏溪大笑:“原来你早就盯着掌事姑姑的位置了,不早说!”

    芍药听得魏溪的打趣心里一松:“可不是,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好在,有没有福分不要紧,有两位贵人就行。”引得几人笑开了。

    秦衍之在殿内听得外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酸溜溜的道:“魏溪倒是与她们说得火热,怎么对朕就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也太区别对待了。”

    小吴子抿了抿嘴,收拾好皇帝批阅好的奏折,轻易不敢答话。

    秦衍之又道:“她都好些日子没给朕一个正眼了。”

    小吴子整理文房四宝,洗毛笔。

    秦衍之:“朕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问一边忙得脚不沾地的小吴子,“你说,魏溪在气什么?”

    小吴子又想要翻白眼了,他又实在不知道皇帝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魏溪,憋了半响才憋出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秦衍之倒是深有体会,还补了句:“她的心的确比针眼还要小。”话音刚落,魏溪就跟着挽袖进来了。

    秦衍之赶紧闭嘴,也不知道那话魏溪听没听到,忐忑不安的望了对方好久,发现魏溪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太后那边又派人来请,秦衍之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一时之间居然有点无事可做,可也不想去康雍宫,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魏溪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秦衍之无辜的回视。

    魏溪视线又落到康雍宫的宫人身上,秦衍之坐立不安。

    最后,魏溪收回视线,刷刷刷的在册子上记录下皇帝的言行。秦衍之蹭的跳了起来,干巴巴的道:“太后定然是找朕商议最近穆家的事情,朕先去看看。”

    穆家能有什么事呢?自从皇帝让穆青还银子开始,穆家长房整个就愁云惨雾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家提了个醒,穆青在一边筹备银子时,一边还典卖了家中的一些名贵之物,换了大米面米分盐肉等物,逐一去寻了皇城里有阵亡将士的家属,给人家送温暖去了。

    这一送就送了大半个月,连朝廷都听到了风声。原本穆青就是被抚恤金的事情拉下马的,结果他来这一招,民间对他的看法倒是有了些许改变,再加上有人刻意渲染,穆家倒是没有受到穆青的影响,反而得了个仁善之家的称号,也是奇了怪了。

    也因为这事,皇帝与太后闹了那么一次后,隔不了多久两母子又开始走动了。

    穆太后是个很会把握时机的人,皇帝也怀疑穆家的行事有她暗中点拨的缘故。当然了,穆家身为外戚,府中也有好几位高官,门下不缺幕僚,要流转穆家在民间的声望并不是难事。不过,秦衍之更相信这是穆太后的主意,或者说,这是穆太后对皇帝的一种示弱。

    在告诉皇帝,看,穆家始终是以朝廷为重,以百姓为重。

    不得不说,皇帝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说到底穆家到底是穆太后的娘家,是他的外祖家,他不可能没有一点情分。

    皇帝愿意来,穆太后的姿态也放低了不少,母子两人说了不少的贴心话。穆太后看着逐渐长成的儿子,心里好一番感慨,道:“今年皇上就要满十三岁了,有的事情得提前预备起来了。”

    秦衍之目露询问。

    穆太后笑得异常的慈爱:“你父皇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选秀了,十五迎娶的哀家。一晃眼,皇上也到了要为皇家延续血脉的时候了。”

    秦衍之目瞪口呆:“母后的意思是……选秀?”

    “可不是。今年吩咐下去,等到秀女们一层层的选上来,到了最后的甄选少说也要两三年,不提前准备怎么行。还有,自从太皇太后搬去行宫修养,后宫里的宫殿也大多空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也要修葺一番。特别是淑凤殿,自从哀家搬离后,里面的物件也都搬走了不少,新皇后确定之前,要添置不少东西进去,这些都得内务处好好的办。”

    皇帝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傻了,呆呆的道:“朕年岁还小……”

    穆太后正色道:“不小了!先皇就皇上一个嫡子,您不为皇室开枝散叶,难道还指望那些堂兄弟吗?这可不是小事,皇上可不要任性!”

    皇帝也知道这事由不得自己决定,只是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接受。听得穆太后絮絮叨叨了好久,这才怏怏的回了朝安殿,结果魏溪又换班了。

    他一个人呆呆的坐了许久,最后干脆跑出了宫,直奔魏将军家。

    魏溪正在家里捧着一叠图纸在看。魏海魏江的宅子都买下来了,现在就要开始修园子。哪怕魏海两兄弟不是魏将军的家人,魏管家却很是尽心,不但请了名家给他们画图纸建园子,甚至还找了熟悉的工匠监工,甚至连木材、石头花草等物他老人家都要亲自查看,以免两兄弟被人算计。

    秦衍之闷不吭声的跑来魏家,虽然是微服私访,魏家的人除了几个男主人外,也没人见过天颜,架不住有个小吴子和禁卫军统领跟在皇帝身后跑啊!

    小吴子是什么人?皇帝的贴身头等太监,与魏溪关系最好不过。魏溪去战场那几年,宫里的赏赐都是小吴子亲自送来的。所以,小吴子恭恭敬敬的跟在秦衍之身后屁颠屁颠的跑来,魏管家当下就猜出了皇帝的身份。他也不敢声张,引得皇帝去了前厅后,就赶快让人去请魏夫人魏溪过来。

    这个时辰,魏家的男人们都还在兵营训练呢!

    魏夫人听说皇帝来了,吓得手里的喜帖都掉了。急急忙忙的换了衣衫,在走廊上遇到魏溪,知晓魏溪在宫里当差,心里还踹踹的问:“无缘无故的,皇上为何来我魏家啊?”

    魏溪心里暗骂了秦衍之一百遍,也不想魏夫人担心,道:“皇上自小就爱在皇城里晃悠,太傅太保们的府里他是常去的,也没有什么别的缘故,就是到处走走看看。最近哥哥领了新差事,想来皇上对将军府的印象不错,所以才拐个弯的来这里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