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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见姚浅垂着眸子不说话,丫鬟上前轻手轻脚的掀开被褥,给她换药。

    姚浅接收完所有的资料,有气无力的抬眼,声音发哑:“义父他不来看我吗?”

    “三爷中午出去了。”丫鬟淡淡道。

    姚浅察觉给她换药的丫鬟并不如何忠心,她甚至连面子工程也不愿意做了,这和顾画屏的记忆不符,自然,在顾画屏眼里除了王不疑也没有别人了,这样的小事,她又怎么会在意呢?

    正是这一点,才会被人背地里鄙夷吧。

    姚浅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睡一会儿。”

    丫鬟利落的换完药,行了一个礼就出去了,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姚浅闭上眼,她要做的是先把身体养好,想做林黛玉,王不疑却不是贾宝玉。

    姚浅仔细的看了一遍资料,大概是因为自小被嫡母虐待,长大之后,王不疑就开始喜欢年轻娇嫩的少女,最厌恶那些看上去端庄贤淑的女人,顾画屏只有十四岁,花开一样的年纪,娇嫩的就像是水一样,从这一点来说,应该是很符合王不疑的审美的。

    那个穿越者一开始失败过很多次,利用了无数的手段才摸索出王不疑喜欢女人的什么模样,改头换面,精心设计,才占据了王不疑心底最柔软的位置,姚浅得以从资料中看到王不疑的一切喜好。

    王不疑有隐疾,是自小被嫡母虐待出的,他对成熟的女人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因为无法真正征服一个女人,所以他喜爱天真不知事的少女迷恋他的样子,甚至刻意玩弄她们的感情,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此外王不疑还是一个极度自卑又骄傲的人,他是庶子出身,偏偏还生在大周第一世家里,从小得到的种种待遇让他极度敏感,他厌恶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看完资料姚浅都震惊了,这些喜好简直就是为顾画屏量身定做的,顾画屏年纪小,性情单纯,迷恋他到不可自拔,虽然出身不低,但是顾家已经灭门,她只是个依附于他的孤女,唯一的缺陷就是,他认了她做女儿。

    是的,就是这唯一的缺陷,王不疑不会对顾画屏有一丝旖旎的想法。

    姚浅揪揪头发,干等是肯定不行的,顾画屏已经为她现身说法了,事实上她也没法一直被动的窝在自己院子里,就算她不像顾画屏,努力把自己养得身体棒棒哒,也许到了年纪,王不疑就随意找个人把她嫁了。

    这真是一个烧脑的任务,姚浅忍不住为自己掉了两滴眼泪,揪着头发睡着了。

    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一双玄底金边的靴子缓缓踏了进来,床榻上趴伏着的少女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泪意,沉沉熟睡着。

    王不疑伸出手,用大拇指轻轻抹去了少女腮边的泪珠,然后用帕子缓缓的擦手,他的动作随意,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矜贵,那双沉淀了岁月的眸子静静的打量着床榻上熟睡的少女。

    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公主,闺秀,丫鬟,妓女,甚至那些自诩高贵的名门夫人,顾画屏原也没什么不同,他不会去打断她们的奢望,他喜欢玩弄她们的过程,但是顾画屏不行,她有个惊才绝艳的哥哥,千里马为他而死,他得供着她,她是他千金买来的马骨,所以顾画屏要过得好,过得比谁都好。

    多可怜呐,她是这么的喜欢他,抛弃了名门贵女的尊严,献祭一般的想要对他献出她最珍贵的东西,而他却不屑一顾,煎熬吗?或许。

    王不疑轻轻的按了按姚浅娇嫩的唇瓣,桃花一样的色泽,让人很想看到它苍白时的样子。

    美好的东西,毁灭时才是最美。

    王不疑轻笑一声,手里的帕子落地,他转身,抬脚踏过,仿佛在嘲讽的踏过一地破碎的少女芳心。

    姚浅正好醒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毫不留恋转身而去的身影,她喃喃道:“义父……”

    王不疑没有停留,甚至连脚步顿一顿都没有过,姚浅知道,要是现在不留下王不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她咬牙,强撑着从床上翻到床下,臀上的剧痛让她意识一时都有些模糊,姚浅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顾画屏既然已经走了痴情路线,她也就只能这样下去,姚浅咬牙,她本来想站起来,但是使不上力,只有爬。

    王不疑已经走到了房门外,姚浅一边爬,话里带上了哭腔,“义父……你再看我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义父……”

    少女的声音绝望,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只等自己一个回眸,冷血的男人也受不了这样卑微的哭求,王不疑脚步微顿。

    姚浅努力的爬了几步,臀上一阵湿意,姚浅知道是伤口裂开了,她咬牙,继续爬。

    “义父,求您,不要讨厌画屏……”姚浅低泣道。

    王不疑微微侧身,垂下眸子看她,他的眸子狭长,眼尾微微上挑,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岁月只为他平添一份矜贵的魅力。

    姚浅眼前都在发晕,手心被地面磨得通红,隔着一层雪白的亵裤,臀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渗透出来。

    王不疑轻声道:“何必呢,我会替你安排一门最好的亲事,公主也比不上。”

    姚浅努力的抬起头,她的视线已经对不准王不疑了,只能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她的声音有些干哑,“画屏,喜欢义父。”

    她喃喃的说着,仿佛自言自语:“义父救下画屏那天,原本画屏是想自尽的,但是就看了义父一眼,就那么一眼,画屏就活过来了,义父就是画屏的全部。”

    王不疑静静的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靠近他的少女,眸子里看不出悲喜。

    姚浅终于能够碰到王不疑,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他皂色的袍角,抬起脸庞时,两行清泪流下。一路爬过来,她觉得她的屁股可能已经裂开了,疼得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她的眸子含泪,显得那么清澈,她看他的眼神充满迷恋,王不疑发觉他有些喜欢这双眸子。

    她可真小,若是她知道了顾家满门是因他而死,这双眸子会变成什么样?

    王不疑俯身,轻轻的抬起姚浅的下巴,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就这么喜欢我?”

    姚浅只是哭,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现在就知道她屁股疼!

    王不疑有些垂怜的用大拇指抚了抚她的嘴唇,柔声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仿佛他是个再慈爱不过的父亲。

    疼痛模糊了意识,姚浅把心一横,在黑暗来临之前,努力的仰起脸,在王不疑冰冷的嘴唇上轻轻碰了碰,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艹,屁股太tm疼了。

    王不疑顿了顿,把人抱了起来,朝房间走去。

    顾画屏的院子之前并没有这么清冷,王不疑无意养出一个骄纵的公主,但基本的总要给,昨夜他让人打顾画屏板子,顺手让伺候的人都离开,只给她留了一个伺候日常起居的丫鬟。

    这一点在他对顾画屏有些改观之后变得格外刺眼起来。

    王不疑把人轻轻的放到床上,爱怜的摸了摸那张泪意朦胧的脸庞,轻声道:“来人。”

    一直守在院外的侍从连忙进来,在王不疑面前跪下。

    “去看看伺候小姐的丫鬟在干什么。”王不疑轻柔的说道:“要是在给小姐准备晚膳就罢了,要是在做别的什么,就别让她再做事了。”

    侍从微颤,连忙应是。

    王不疑轻轻的抚摸过少女失血的苍白唇瓣,有些漫不经心道:“让伺候的人都回来吧,女儿再不乖,做父亲的,总是会心软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低喃。

    第86章 问君不疑

    姚浅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个伺候她换药的丫鬟,五六个小丫鬟在屋里伺候,外间的人只有更多,她一睁开眼睛,一个相貌温婉的丫鬟就上前,态度恭敬。

    “小姐可想用些膳食?”

    姚浅眯着眼睛看她,从顾画屏的记忆来看,这就是之前伺候她的大丫头红云,后来她被王不疑厌弃,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姚浅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王不疑并没有彻底厌弃她的打算,她现在的处境已经被顾画屏好了许多。

    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过该做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爱慕王不疑至深的少女,一醒就胡吃海塞未免太崩人设了。

    姚浅露出些许失落的神色来,好似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待遇不同了一样,“义父他……还是走了吗?”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顾画屏生了一副林黛玉的相貌,眼波流转间满是楚楚动人之态,像这样垂下眸子,眼里带上轻愁,简直美得让人心碎。

    红云眼里微微闪过什么,口中劝道:“小姐的心,三爷定是知道的,还是养好身体要紧呐。”

    姚浅微微顿了顿,原本她就是顺手而为做个戏,没想到红云是这个回答,顾画屏看不透彻,这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大丫鬟也看不懂?就算她不知王不疑有隐疾,但是她和王不疑之间有一层父女名分在,红云开解她的话却是把她放在了姨娘侍妾的位置上,隐隐还有些养好身子再做打算的意思在里面。

    默默把这个看上去很像忠仆的大丫鬟圈到了需要提防的范围里,姚浅苍白着唇,低声道:“是,养好身体要紧,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义父了……”

    她低声喃喃,话里带着让人心碎的迷恋。

    姚浅身上有伤,用了小半碗粥也就放下了,不多时,外间有人通传,说是三爷派了御医来给小姐看诊。

    御医和太医不同,前者是专门给皇帝妃子看病的,后者却是只要入了太医院,就能被尊一声太医,王公大臣们使唤太医如同使唤寻常大夫,对御医却不敢。也只有王不疑如今权倾朝野,才大半夜了宫门落锁还能叫来当值御医。

    王不疑并没有封锁姚浅被动家法的原因,因为在王家,压根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御医自然也是不清楚的,红云给姚浅放了床帘,年老的御医问过了病情,颤颤巍巍的让丫鬟给姚浅的手腕上系了金线,隔着一道屏风和床帘,细细的诊脉。

    这样悬丝诊脉的手段姚浅不是没见过,一般有这种医学水平的御医都是太医院里传说级的人物了,只有皇后,高位的妃嫔和公主才能用。

    御医诊完脉就走了出去,屏风挪开,床帘拉起,外间隐隐有人声在交谈,其中苍老的那个声音自然是老御医的,另外一道,却是王不疑!

    姚浅身上疼得要死,那声音又轻,眼睛一闭就睡了,她一点精神都没有,才懒得和王不疑演苦情戏,知道他还关心自己就够了。

    “小姐身上的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将养些日子也就没事了,只是……”御医顿了顿,抬眼看向王不疑,试探着道:“君侯既请了老朽来,怕也是担心小姐的缘故吧?”

    王不疑颔首,“说来惭愧,我就这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养到现在,最是见不得她犯浑,故此让人动了家法,原本想小惩大诫,但是终归不忍心,怕出什么问题,所以冒昧请了先生来看看。”

    他没说动家法的原因,御医也不敢问,只是沉吟了一番,道:“小姐的伤势……说来同老朽曾经见过的症状有些相似。当年西凉府一位将军回京述职,得罪了梁王殿下,王爷命人杖责他十下,事后让老朽去医治,那时老朽学艺不精,只以为是外伤,留了药方就走了,没想到次日那位将军暴毙。”

    王不疑静静的看着老御医:“杖责之人本就是自小习练,可以轻轻一棍打死人,也可以重重百下皮肉伤,但我王家的家法,是没有打死这一项的。”

    老御医有些尴尬的抚了抚胡子,他原本就是为了不惹麻烦才隐晦的提点了几句,没想到王不疑话说的这样直白,他倒是不好推脱了。

    “君侯误会了,小姐的外伤不打紧,难就难在杖责之人有意无意的打在了小姐小腹处,看上去轻微,然……”御医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王不疑。

    “直说无妨。”

    老御医叹气:“小姐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他原本以为这样重的杖责,是因为这位小姐做出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但是他细细察看了一下脉象,发觉这位小姐是处子,没有滑脉之象。

    王不疑眉心一皱,谁会对顾画屏下手?还是这样的狠手?

    姚浅醒来的时候,老御医已经走了,留下的是每天不间断的苦药和外伤药膏,御医就是御医,那药膏抹上去凉凉的,干了之后形成一道紧贴着伤口的薄膜,像是结疤了一样,伤口就不疼了。

    小半个月的功夫,姚浅就能下床了走走了,痊愈的速度让老御医都震惊了,姚浅急啊!伤不好她怎么去见王不疑啊!她受伤的这段时间,王不疑从来没有来见过她,好感度那一栏明明白白的写着个零,简直让人绝望。

    这日傍晚,姚浅在院子里转了转,红云扶着她,没走两圈,忽然院外一个小丫鬟跑进来,欢天喜地的说道:“小姐,三爷派人来给小姐送东西啦!”

    姚浅有点囧,是她错怪红云了吗?为什么她一个院子里的下人都是这样,她有种自己不是王不疑的义女,而是一个不受宠的姨娘的错觉。

    而她还不能对这种态度表现出反感的情绪来,因为顾画屏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她不懂这些,她深深的爱着王不疑,所以踏马的只能让人把她摆到这个位置上还要保持微笑啊!

    姚浅松开抓着红云的手,朝前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小丫鬟欢喜的说道:“小姐,三爷没有忘了你!”

    我谢谢你全家!

    姚浅努力不让自己的青筋迸出来,这时一列侍从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个红绸盖着的托盘,打头的是王家大总管王福,他生得圆润喜庆,眉眼弯弯。

    “老奴给小姐请安了,三爷刚得了宫里的一批赏赐,让老奴送过来。三爷一得赏就想起小姐来了,小姐真是三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呐。”

    王福笑眯眯的说道,他伺候了王不疑十几年,对他的隐疾清楚得很,第一次见到有女子被从自家主子床上丢下来还能活命的,而且自家主子还给了不同寻常的关注,这一点,就值得他放下身段去讨好。

    姚浅恰当的露出一点欢喜,一点不可置信,她喃喃的说道:“那义父怎么不来看我呢……”

    她露出失落的神情来,“是了,我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义父必是厌弃了的。”

    王福嘴角抽了抽,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他对主子的喜好了如指掌,主子的态度哪里像是厌弃了小姐?主子身上有隐疾,越是离小姐离得远远的,越是好事。

    毕竟,做了三爷的女人,哪里还有人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