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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终于熬到天亮,将兵们一夜紧张,险些累的瘫倒。鲜亮的朝霞撒向大地,徐景昌面无表情,冷静的吩咐:“他们彻夜惊扰,为的是耗干我们的力气。不要慌乱,撤三成人去休息,轮班守卫!守城打的是看谁能耗的住!人吃马嚼,他们不过叛贼,没有朝廷的支持,撑不了许久。八万人攻城都守着住,便可镇宵小。待打胜了仗恰是秋收,可加月例,亦可放假。”说毕,招来一个知事,道:“你们看着时间分派好任务,待他们休息完一轮在交班之前强调,他们身后有家小、有乡亲,他们浴血奋战,保护的是谁!”

    知事领命而去。

    城墙上的撤离显得有些慌乱,谁去睡谁留守,尽是磨牙。徐景昌攥着拳头,眼下的兵丁们才入战场,无法彻底理解规则。奖惩有度永远只是辅助,令行禁止只能是百战之师才能练就,他的兵离精锐还有很远。回忆着大同的点点滴滴,回忆着自己初对蒙古时的稚嫩,强压下失望,许多事无法强求,初战到此境界,已是不错。

    城内正在调整,韩广兴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敌疲我扰之术,亦分了三成军队进行冲击!守军差点就乱了阵脚。戴适扯着大声喝道:“镇定!二三万人且打不上来!全特么给我按指挥站好!别逼我行军法!”

    横眉扫过眼前:“怕死就别当兵!徐家军没有孬种!仪宾且立在城上,你们怕条卵!”

    周毅看着乱象,心头火起,拼命压制!知道这帮菜鸟全没真上过战场,上回打蒋赫之流连练手都算不上,心慌易败兵,强忍着怒意四处灭火。城下敌军的嘶吼刺激着守军,王虎忍无可忍砍了几人,才恢复了些许秩序!战场如此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岂容得半点人心浮动?杀人立威必不可少!可手底下的兵皆是徐景昌带领几人一个个寻来、教导!是上下属,亦如手足。王虎亲手宰杀兄弟,心中痛楚难忍。方才所杀之人,他甚至叫的出名字,识得他的妻子。他在大同只领过小队,不过十来个人,还未练就铁石心肠,眼中水花转瞬即逝,低哑着声音道:“还有谁想死?”

    整肃间难免分神,有敌军爬上了墙头。不远处的徐景昌见状策马奔来,一个漂亮的转身,三颗人头落地,鲜血飞溅在城墙上,形成斑驳的印记。不待众人反应,他便如同鬼魅般穿过守军,所到之处敌军尽殒。一队人毙命,阳光照耀下的刀刃泛着血光,竟只微微卷起。众人定睛一看,除却最先被砍头的三人,余者皆只擦过脖颈,刁钻至极!

    呆滞只有一瞬,城墙上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徐景昌脊背笔直的骑在马上,随手把刀一丢,火枪上膛,掷地有声的道:“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冷眼扫过众人:“汝以为何?”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传来幼童阵阵哭声。庭芳有些艰难的哄着孩子,她换了一身起了毛边的破旧布衣,脸上还用黛青画了“烟熏妆”,全不似往常的模样。徐清认不出她来,从外头入到地道内,一直无法镇定。庭芳的奶水还没退干净,但她在衣裳里头穿了细铜丝编织的软甲,无法解开衣裳喂奶。只得一面颠着,一面等着徐清哭泪了睡去。越是危机时刻,越不能被儿子的哭声左右。庭芳非常冷静,念歌谣的音调好似尺子比出来一般,一下又一下,沉稳而绵长。

    新修的南昌城没有躲避的地道,但作为总规划之一的庭芳对城内可谓了如指掌。她自有渠道知道前线情况,知道战况胶着,便于凌晨三点街面人最少的时候,带着孩子并丫头婆子躲入了君氏本家的地道。该地道直连到外城,万一城破,她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城破的问题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希望徐景昌能守住,不单是一年的心血,更有徐景昌的安危。只要人活着,一切皆可重来。他们太年轻,资本雄厚,无所畏惧。

    徐清哭的声嘶力竭,庭芳充耳不闻,胳膊如同铁箍一般抱着奋力挣扎的孩子。韩巧儿急道:“郡主,我抱着喂点子奶吧。”

    庭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徐清刚吃了奶,她不能在此刻轻易把徐清交到任何人手里,徐清必须习惯她的怀抱。因为不知要在地道呆多久,而现实则是除了她,几乎没有人会用生命守护徐清。心腹们固然忠心,可她经历过战场,知道那一瞬的条件反射不为理智所控。而她从来不愿挑战人性的底线。多年前待陈氏如此,现如今待所有人皆如此。徐清总会哭累,总会镇定。地道相比毫无设防的都指挥使司安全的多,但是不是绝对的。她曾在大同的地道中遇袭,那么当敌军冲进了南昌城,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保护幼崽是父母的天职,徐景昌在前线奋勇杀敌,庭芳的任务便是照顾好自己和他们的孩子。无需协商便拥有的默契,因为他们为人父母。

    孩子的体力有限,徐清终是放弃了挣扎,趴在庭芳的肩头抽噎着睡去。古时的工艺受到了太多材料的限制,铜丝软甲效果不好,穿着更是不适。娇生惯养的徐清不愿呆在庭芳怀里,亦有这个因素。但软甲至少能抵御寻常刀剑,关键时刻可求一线生机。

    君子墨在地道的石壁上摸到了油灯,打火点上,给暗无边际的地道增添了一丝光明。依旧很暗,却好过方才的茫然。

    大同一战,庭芳再不敢轻视任何战场。仔仔细细的看过入口,令最细心的翠荣放哨,才退入地道内盘腿坐下,把徐清搁在腿上,闭目养神。没人知道仗会打到几时,瞅准一切可能的机会睡觉保持体力,是军人的基本素养。

    地道霎时变的静悄悄的,一群妇孺,战斗力最强的便是庭芳与君子墨二人。庭芳睡了,君子墨便醒着。半年的打猎生涯,磨炼了君子墨的警觉。她沉着的坐在庭芳身旁,不停用余光扫视着地道两端。事态变化太过迅猛,出乎人意料。君子墨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心道庭芳竟无亲卫,以至于狼狈至此。徐景昌日常行动亦不带人,因用人紧缺,能省则省。可看现在的模样,该有的排场得摆出来,不为面子,而是……安全。

    君家已覆灭,本支历经大变,能离开的都离开了,留下一座废弃的老宅。此地还未来得重盖,暂时躲避无妨。然而毕竟是君家留下的地道,知道的人太多,并不安全。最好还是在都指挥使司地下挖上几条,有真有假,方可在战乱中求生。

    一条细细的地下河沿着地道的沟渠潺潺流过,阴冷的湿气包裹着众人,加之对战况的担忧,几个丫头不自觉的颤抖着,只不敢发出声来。

    一阵啼哭打破了地道内的静谧,正是睡的极不安稳的徐清在扯着嗓子大哭。庭芳睁开眼问:“什么时候了?”

    君子墨摇头:“不知,郡主大概睡了半个多时辰。”

    庭芳把徐清递到韩巧儿怀中喂奶,一岁多的孩子,光吃奶水根本不饱。韩巧儿的奶水也已无多少养分,她自己的孩子早就断了奶,只专给徐清吃。又挣扎又哭闹,体力消耗更甚,饿狠了的徐清大口的吃着,差点呛到。

    韩巧儿急道:“到了喂鸡蛋的点儿了。”

    庭芳没有说话,躲避兵祸时,想太多不过徒增烦恼。看着韩巧儿喂完,又把徐清抱回自己怀里,淡淡的对韩巧儿道:“抱好你儿子,地道里属他二人最弱,这样小的孩子,便只是着凉,亦是凶险。”

    从情感上来讲,韩巧儿当然更疼自己孩子。见庭芳不用她管徐清,飞快的从翠柳手中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庭芳抬头望着地道的天花,强压着心绪浮动。她讨厌地道,时隔多年,她依旧无法忘记当年的痛与绝望。唐池瀚与安儿的音容犹在眼前。在理应属于童年的时代,被迫见识了最血腥的地狱。

    比起污浊黑暗的地道,庭芳更讨厌战争,因为这是她唯一只能躲在阴暗里,祈求不被发现,一切且看老天心情的时刻;也因为她不能成为拖累,所以没有任何办法去帮徐景昌,哪怕陪伴都不能。个人在战争面前如此渺小,渺小到即便徐景昌为最高指挥,一样是在刀尖的夹缝中求生。她抱着他们的孩子,等待着徐景昌的归来,就像上一次,上上一次那样,盼着他出现在眼前,带她离开黑暗。

    徐清再次睡着,地道内外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庭芳再也无法休息,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婴儿的脸。用手碰了碰他嫩滑的皮肤,苦笑,也不知天下太平前妈妈能否护你周全。你若生在妈妈那个时代多好,这个年纪,该上早教,该玩积木,而不是战火纷飞中像老鼠一般躲在地道里,恐惧着随时降临的死神。

    突然,炮声巨响,大地震颤。被惊醒的徐清已哭哑了嗓子,无奈的在庭芳怀中抽泣。庭芳听音辨位,飞快的计算着火器的库存,可以经的起几拨这样的反击。打仗真是太耗钱了,如此破坏力,非经济战可比。必须把战争扼杀在萌芽中,这片国土,绝不可陷入军阀混战中!

    炽烈的阳光与火炮的热浪灼烧着战场,徐景昌城墙上堪称绝技的表演震慑住了将兵。慢慢的,镇定的情绪传达到了各个角落,守军渐渐找到了日常训练时的感觉。

    韩广兴的人多是优势,但在大炮与手雷无差别的攻击最擅长打的便是密集的人群。每一颗炮弹投到敌军阵营,便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残肢炸裂向四方,挑战着敌军的承受力。韩广兴见士气大衰,紧急挥舞着大旗,指挥着军队撤退!白日的攻击占不到任何便宜,他们只能用夜袭,耗干守军的精神。

    徐景昌的兵经验不足,韩广兴的更差一点。徐景昌站在墙头,看着韩广兴混乱的撤退咬牙切齿!只要再多一万人!就一万人!他便能带人出城,杀的这帮匪贼片甲不留!然而终究人太少,不可分兵,只能轮换,坚持戒备。

    料得韩广兴白日不敢再来,徐景昌随意寻了个塌躺着。至下午,守军已轮番歇了个遍。徐景昌召集了各级将领,简单明了的道:“昨夜你们都瞧见了,即便有人爬上来,也打不过咱们。你们带着兵丁,能守则守,他们要爬上来,总也是一个一个的。你们编好人数,二人一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有何可惧?”

    众将领经过昨夜一战,也咂摸出了些许味道。谭庆生道:“他们爬墙,一则为了骚扰,二则为了内外相应。我们使人守好城门,他们进来了也不过是盘菜!”

    戴适补充道:“要责任分明,哪一队管哪一段事先说好,别似昨晚一般,见来了人一窝蜂的去砍,冷不丁背后又来。看着满城墙跑,实则做了无用的勾当!”

    徐景昌对谭庆生道:“你管得辎重,叫后方运石灰来,把城墙一截截画了道。吩咐下去,哪一截的守卫告急,那一截全军覆没,左近便以火把扔下内城墙为号,下头随即人员即刻补上。”

    周毅担忧的道:“他们能否记住?”

    徐景昌道:“叮嘱每队兵头即可。排出顺位来,兵头没了,谁第一个补,谁第二个补,尽数编号!记住,别乱!按着咱们日常训练的打,他们不过叛贼,比得上我等?”说毕,又看向王虎等人,“请诸位切勿坠赵总兵之威名!”

    王虎等人一凛,齐齐应了声:“是!”

    太阳西斜,嗓门洪亮的兵丁小跑至门口:“报!远处有人集结!”

    徐景昌腾的站起,声如洪钟:“迎战!”

    第391章 压力使人成长

    压力使人成长,生命受到胁迫之时,从徐景昌到小兵,都飞快的运转着大脑,想尽一切办法追求胜利,或者说生存。大同将兵乃燕朝之精锐,按照该标准训练的士兵打顺手了,韩广兴部便半点占不着便宜。一样是昨夜的骚扰,却因守军分了地盘而秩序井然。攻城需要长梯,守军发现一队人,便往长梯处点一把将其火烧的干净。韩广兴以战养战的匪帮出身,至后半夜便发现梯子少了多半。知道徐景昌已有了应对之策,急调大军往城门处冲击,再敢不玩那小巧。

    巨大的木头由简易的机械装着,一下一下的砸着城门。戴适调动了轮休的兵丁,集中火力往城门前轮射。王虎所领的神枢营的弓弩手亦射出无数箭羽。周毅在城墙下,紧盯着上头的动静,预备随时派兵支援薄弱之处。

    夜袭对双方都是挑战,韩广兴逐渐觉得吃力,犹豫着是否退兵。看着南昌高耸的城门,心中十分不甘。此次奔袭南昌,已耗尽了他的库存。若是败兵撤退,必然士气大损。他非有勇无谋,反而读过许多兵书。他家优势只在一个悍字,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军人。因此越发依赖大胜。胜利之后有钱财、有烈酒、有美人。为了那一刻的极致享受,他们会在下一次更加骁勇。然而一旦失败,贪生怕死便如影随形。血气,无关心念,仅是冲动。同徐景昌一样,他的兵,亦非百战之师。

    韩广兴天人交战了足一夜,打到天明,粗粗扫过战场,已折损近三分之一。四个时辰的激战,兵丁们开始疲倦,动作变的迟缓。火枪所需的体力非弓箭可比,定装弹药驱除了心理障碍后,在战场上便有碾压性优势。头一条,他们放上百来枪,除却肩膀着实疼痛之外,扣动扳机的手总还有力,但弓箭手已抬不起胳膊。而攻城时,未爬上城墙的人,大刀是无用的存在。

    天光再次照耀大地,韩广兴知道自己又失败了一次。幸而他早有预料,厉害点的城防,三五个月打不下的都寻常。才将两夜,他有的是机会。撤退的旗号打出,累的发颤的兵丁们松了口气,知道守军不会出城,懒懒散散的集合,欲往营地去。

    正在此时,远方忽有骑兵席卷着大量烟尘滚滚而来!守军哨兵在瞭望塔上怔了一下,赶紧敲锣示警!徐景昌惊诧莫名,莫非流寇草莽还有援军!?

    韩广兴哪有甚么援军!南昌并没有自立为王,城主乃朝廷册封的仪宾,难道他竟抄小道往外求助?再看一眼南昌,并没有烽火台!南昌城围的好似铁桶,他到底怎么报信出去的?

    韩广兴部尚未彻底离开火炮射程,徐景昌果断下令:“用火炮轰,撵他们与来者一战!”

    骑兵出行,万马奔腾,其响动百里之外便可探寻,何况不足十里。韩广兴部已感到危险,不知如何是好。城墙上突然火炮齐发,射程内的尾部立时被炸的人仰马翻。后头的人开始往前溃逃,前面的人却是正面撞上了大队骑兵,亦是个个手执火枪,见人就射!慌乱中想逃命乃人之常情,韩广兴的几个将领稍微懵了一下,手下的人便开始逃窜。后头的往前跑,前头的往后跑,光是踩踏便死伤无数!

    韩广兴余部约剩五万人,激动之下,根本无法听令。怒喝一声:“跟我冲!”

    四十个亲兵纷乱中勉力组成方阵,跟着韩广兴直往前冲去。几个将领看到,也有样学样,混乱中呆在原地只有死字,不若选定一个方向,或有生机。将领又带动心腹,骑兵们茫然的跟着人往前冲,步兵便已顾不上了。

    对面不知来路的骑兵显然没想到迎面撞上韩广兴,他们原想抄后路偷袭,哪知韩广兴居然直面迎敌,亦是跟着慌了。幸而他们人数不算多,见骑兵不要命的冲过来,枪也忘了放,赶紧往两边让开道,生怕撞到了自己,命丧此地。终是有略微迟钝的不曾避开,与韩广兴的人相撞。高速奔跑的马匹难以控制,相撞之处连连追尾,惨叫声响彻云霄。

    徐景昌和周毅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远处奇景,暂不知作何决断。

    韩广兴杀出重围后,狼狈之极,带着残部往营地飞奔。步兵急急跟上,却是一盘散沙。新来的骑兵方才想起捞军功,火枪乱扫,也不知打伤打死了多少。两边直折腾到了中午,混乱才消散殆尽。火枪火炮与马蹄声尽数停止,战场上的伤兵惨叫声变的清晰,惊的立在原地的骑兵差点散魂。

    新来的骑兵统共只有五六千人,点点人数,方才七撞八撞的,便少了一千有余。领兵的不过略作沉吟,便道:“入城!”

    几千骑兵不管地上一片片的人是否活着,毫不留情的践踏过去。及至城下,徐景昌才看清旗帜上的名号,打的是安庆二字。有一骑兵到城下大喊:“城上可是徐仪宾?”

    王虎回应:“来者何人?”

    骑兵道:“我等乃徽州安庆府驻军,听闻匪军袭击南昌,特来援助!”

    任邵英道:“人数有好几千,问他们指挥使是何人?同知何人?千户与副千户是哪个!”朝廷命官之名号,非在此间,难以清楚。便是知道一两个,也很难知道全部。

    王虎一一问去,那人都答的上来。任邵英点头道:“只怕当真是卫所的驻军。”

    那人十分懂规矩,通报姓名后,退回骑兵处。不多时,有五人骑马而来,同时骑兵后撤了数里,徐景昌才下令开城门,依旧是全神戒备。待那五人进了城,城门又重重关上。

    徐景昌下了城门,亲自出迎,笑问:“可是梁指挥使亲至?”

    来人齐齐下拜,为首一人道:“下官安庆锦衣卫指挥使梁光启,拜见仪宾!”

    徐景昌忙伸手扶起,满脸笑意道:“客套话儿不说了,梁指挥使不远千里援助,徐某感激不尽!”

    梁光启忙道:“不敢!乃鄂州府之卫所见有异动,顺江而下欲往朝廷报信,路过安庆,马指挥使令我们来帮把手。我等不过助助起势,远不及仪宾守城有方!”

    马指挥使便是安庆都指挥使马煜,徐景昌道:“好不如巧,你们可帮了大忙了!”

    正在此时,游击将军杜正祥来报:“仪宾,城外俘虏如何处理?”

    周毅瞪了杜正祥一眼:“没见仪宾正待客么?”

    梁光启道:“说句厚颜之语,都是自己人,仪宾且去忙。”

    徐景昌道:“岂可撇下客人?梁大人不若请兄弟们都入城,今夜咱们摆流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亦祝大捷!”

    打完仗有许多事要做,梁光启做了几十年官,打仗寻常,却是最懂人心。徐景昌娇妻幼儿皆在城中,不说公务,便是私情也要一阵。如此,梁光启道:“下官且去整合骑兵,晚间必要讨仪宾美酒!望仪宾别嫌弃下官饕餮之好!”

    周毅赶上来笑道:“我乃……”顿了顿,把副总兵换了个称谓,“都指挥同知周毅,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都指挥同知分明是王英达,哪里又跑出个周毅来?又未曾见朝廷任命邸报,梁光启略一沉思,想自家上峰的意思,是怕徐景昌失守,叫叛军占了南昌,威胁安庆。再则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徐景昌乃圣上插在长江流域的钉子,以节制几省叛乱。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同周毅见礼——卫指挥使正三品,都指挥同知从二品,恰恰低了半级。

    周毅爽快受了礼,引了几人往城内休息。徐景昌见周毅接了手,低声吩咐杜正祥:“告诉王虎几个知道,城外的伤员倘或活着便救上一救,没受伤先关起来。”

    杜正祥不解:“不杀了他们,等着作乱么?”

    徐景昌心里惦记着庭芳,来不及解释,便道:“王虎问起来,就说是我的话!照做便是!”说毕,带着亲兵骑马往城内去。

    先到都指挥使司,庭芳果然不在。钱良功迎了出来,道:“郡主前夜就躲了。”

    徐景昌问:“她去了哪里?你怎么不躲?”

    钱良功笑道:“郡主带着孩子,自是躲了好。我一个糟老头怕甚?”庭芳可不单带了孩子,还年轻貌美,落到敌军手里,生不如死。而他则可以轻巧混入人群,没必要去拖累庭芳。

    徐景昌道:“先生的家人还好吧?”撤离东湖,钱良功的家眷自然也跟着到了南昌,故徐景昌有此一问。

    钱良功道:“无事。郡主寻了百姓的衣裳,带着孩子与丫头们藏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仪宾还是先去寻她。后续的事我来做也使得,再则还有布政使大人。恕我直言,打仗我等不会,善后琐事,比仪宾略强一二。”

    徐景昌只略想了想,便猜着庭芳去了何处。不管多聪明的人,她的行为总有迹可循。在大同时无数次训练,一有战事,妇孺皆躲入地道。那么,她会本能的认为地道安全。如果同君子墨在一起,她便只会去一个地方!

    徐景昌拉起缰绳,往东城飞奔。抵达君家老宅,下马寻着祠堂地道入口,轻身一跃进入地道。亲兵跟在身后,沿着黑洞洞的地道慢慢走着。

    君子墨的耳朵动了动,轻声道:“郡主!有人!”

    庭芳抱着徐清的手紧了紧,却看到了熟悉的光,伴随着电烛棒特有的毕啵之声。她依旧没有放松,单手解开了右手臂上小弩的活扣,君子墨亦端起火枪,指向拐角。

    熟悉的声线在地道中回荡:“四妹妹,听得到吗?”

    翠荣登时喜笑颜开:“是仪宾!”

    君子墨冷酷的端着火枪,直到拐角处出现了徐景昌与亲兵的身影。

    被枪口指着的徐景昌不由对君子墨投了个极其赞赏的眼神!戒备到最后一刻,方是守卫风范!

    庭芳此刻才觉得抱着徐清的手臂发沉。徐景昌快步走到庭芳跟前,坚定一笑:“四妹妹,我来接你了。”

    回到家中,庭芳见到了姜夫人派过来帮忙的丫头,一切已井井有条。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困意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庭芳顾不得洗漱,把徐清扔给了徐景昌,倒头就睡。乳母并丫头们亦是劳累不堪,徐景昌还有善后事宜,抱着徐清去了布政使衙门。

    姜夫人躲避之所乃受灾后尚未重新开发的旧城区。因是地面,比庭芳早得消息,出来的便早。而庭芳躲在地道里,怕阳光灼伤眼睛,不得直接出来,硬是在入口的半明半暗处足足耗了个把时辰才得上地面。因此有了个时间差,姜夫人已休息过一场,她年老精神不好,家中年轻的丫头婆子们倒是缓过了劲儿,可托之照看徐清。徐清日日来布政使衙门耍上半日,很是熟悉,人虽蔫蔫的,却不哭闹。见了歪在塌上的姜夫人,立刻瘪嘴:“太姥姥……”

    姜夫人听见重外孙的声音,腾的从塌上翻起,以不合老人的速度飞奔至徐景昌跟前,抱过徐清哄道:“我们清哥儿怎么了?两日没见,想太姥姥了没有?”

    徐景昌:“……”佩服!

    徐清还无法听懂长句,只知道满腹委屈,见了亲人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