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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几乎是同时,帘栊外走进一个人,一身水绿裙子,面薄腰纤,正是香寒。

    初夏与香寒几乎是同时来服侍云瑶的,感情也非一般人可比,但到底初夏是家生子,香寒是外头买回来的,所以初夏是大丫环,香寒只是个二等丫环。但二人在云瑶的眼里从未分派,因此在杨府,没有人真把香寒当二等丫环。

    若说初夏是稳重的,那么香寒便是灵巧的,一进来,就对云瑶开口道:“二小姐和陈姨娘已经离府了,这下府里头可清净多了……”

    “哎。”香寒还没说完,初夏就给她使了个眼色,尽管她们不满二小姐和陈姨娘,但终究是主子,而且每次香寒这么说,总会被云瑶嗔骂一番。

    香寒一时忘形,忙抿了抿唇,等着妆台上的倩影出声指责,谁知片刻也没有动静,她一时有些微怔,抬眼对上初夏的微讶,显然二人对云瑶的反应都觉得有些反常。

    此时的云瑶,早已不是上一世的杨云瑶了,别说替杨芷柔说话,就是杨芷柔今后的一生,自己都不会叫她如上一世般得意,包括宁画枝。

    而听了初夏和香寒方才的话,云瑶本来模糊的记忆瞬时清晰了。杨芷柔离府的当天,正是她去参加裴家午宴的那天,也是她被传出勾引杜家公子未遂而跌湖丑闻的那一天,自从有了这个传闻后,云瑶就整日不出门,也鲜少去赴宴,直到十七岁时遇见了来苏州的沈青御,信了他的海誓山盟,她的爹娘觉得有人愿不计丑闻娶自己,自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便让她嫁到了侯府,谁知之后的日子竟是那般煎熬,就算没有杨芷柔和宁画枝的杀害,以沈青御的性格,她终究是难以过如在苏州杨府般的生活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今天开始发生的变化。天意让她重活一世,更让她重生的第一天就是扭转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她再也不会让人破坏她和家人的幸福,更不会让人迫害自己和娘的性命。

    为了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云瑶抬眸望着镜中在给自己梳妆的初夏,问道:“今日娘是不是陪爹去赴官宴?”

    初夏点点头,“今天府里就剩许姨娘和咱们了。”

    香寒整理着绸巾和铜盆,刚要拿出去倒,云瑶便叫住了她,“今日裴家的午宴,你唤上妙菡,陪我一起去。”

    香寒微怔,“以往不都是初夏和奴婢一起伺候小姐去的吗?”

    云瑶看着镜中已梳好的发髻,淡笑道:“我自是另有事要她做。”

    香寒素来藏不住话,多半也是因为云瑶的宽容相待,但她也明白什么话该问,便应着声出去了。

    初夏刚要用抿子把提神的精油混着头油涂在自己的头上,云瑶便轻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了。

    从前,是因为杨芷柔一下子死了外祖父外祖母,几日来连着到她这里哭诉,叫她也担忧得睡不好。之后,是因为投湖一事,让她再也无法抬起头做人,这精油是没停过地抹在发上。

    可如今,她再也不是当初的杨云瑶了,失眠于她而言,也是不会再有的了。这一世,她要踏踏实实地看着害她和她娘的人,一个个受到应有的惩罚。

    起身,转头,看着身后的初夏眼眸里一直闪烁着打量的目光,对上她沉着冷静的目光,初夏竟有一时的失神,说不上来的感觉,却觉得自家的小姐好似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看着云瑶嘴角牵起的淡淡笑容,初夏回过神来,只觉得小姐如今就这般模样,怕是过两年长开了要迷倒许多少爷了。

    知道初夏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可她重生的这件事是绝不会和任何人说起的,她还不想重活没多久就被人当怪物看,收了收心思,她对初夏道:“记得前些日子我送给杨芷柔的香囊是什么样的吗?”

    初夏心头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小姐叫二小姐全名,却也没太多思,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是一个方形的蓝色香囊。”

    云瑶没再说话,而是转身打开装着各色香囊的匣子,霎时香气晕染整间屋子。

    本来香囊乃少女赠送情郎的定情之物,闺阁女子总会早早做了许多放在匣子里,等着某日情郎的出现,而云瑶尚未及笄,她做这些无非都是赠予自己的祖母和娘,好让她们睡得舒坦一些。

    想起上一世,正是这匣东西成了杨芷柔陷害自己的“罪物”,云瑶的心头就沉了沉,这一世她是不会让杨芷柔的奸计得逞的,更不会让丑闻重演,既然杨芷柔有心在离开前送她这么一份大礼,她若不受,岂非辜负了杨芷柔的一番心意。

    裴家的午宴她一定会去,杜家的公子她照旧去见,可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再按照杨芷柔所预期的那般发展。

    穿戴好一切,时间也离午宴近了,云瑶交代好一切后,便把初夏留在了房间里,对外则声称初夏有些不舒服。侧屋本就是大丫环的住所,也没人觉得奇怪,云瑶就带着香寒和妙菡一同上了马车,往裴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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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宴

    裴府是苏州四大家族之一,当家的裴甫虽是四族中官品最低,仅是个从五品,但裴甫却是四大家族中唯一的京官,还是在太子府当值,所以未有人敢看轻裴府半点,也正是如此,今日众长辈都去赴官宴了,家中的女儿们都被裴家邀请来参加午宴,以免在家枯燥,也是小辈们难得无拘的宴席,不少苏州的小官们特意把女儿送到裴家来,只为了和四大家族的小姐们沾上边,哪怕能多说几句话,也是为自己日后打下好门路。

    云瑶一下马车,就被眼尖的裴府侍从领进了裴府。

    踏进裴府的门槛,亭台水榭,环境清幽,若不说完全教人想不出是官员的住所,更像是书香门第,因为裴甫在太子府当值,他对子女的要求更加严苛,无处不彰显裴府教养得体的一面。

    记得上一世,云瑶只来过裴府三次,这最后一次就是她来参加裴府的午宴。她向来不喜欢参加大大小小的宴席,除了推不掉的,否则她多半都呆在杨府,和娘说说话,在房里和初夏、香寒一起玩闹,而杨芷柔却和她相反,只要是能在人前露面的,杨芷柔绝不错过,也因此上一世里,杨芷柔比她更得人心。

    如今想来,许多事好似早有预谋,为何当初她丢进湖里出事,所有的千金小姐都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恐怕杨芷柔背地里在黒自己方面没少下功夫。

    不远处传来阵阵娇笑,云瑶收回心思,对身边的侍从微笑地点了点头,“有劳。”

    引路是侍从的责任,何况单是半日就带了不下数十个小姐,可唯独这位杨府大小姐,会客气地对自己说有劳,侍从不免抬眼多瞧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被云瑶的容貌惊艳到了,方才未敢细看,如今再一看,这位杨府小姐可比自家的小姐好看多了。不过也就一眼的时间,侍从就忙回了句“不敢”便退下了,裴府的规矩自己还是知道的,若叫园子里的裴天雨看见了,保不住把自己赶出府去。

    而花园里的小姐们,听见了来报,转眼去瞧云瑶,一时间也是晃了神,不过一月未见,这位杨府大小姐更是绝色动人,只一位见到云瑶,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快。

    其实今日云瑶打扮清雅,梳了个垂云髻,穿了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发间插着蓝水晶簪子,其余再也没有了,然而就是这样毫无外物添饰,才更显得她宛若天仙。

    云瑶带着香寒和妙菡,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对着站在众人面前引领的裴天雨淡淡一笑,“许久不见,裴姐姐当真是越发美丽了。”

    一句话,叫裴天雨目光中的不快去了大半。裴天雨比云瑶大一岁,叫声姐姐自然得体,但按理来说,别说其他千金,就是裴天雨见了云瑶,也是要行礼了,毕竟云瑶的爹杨政是从四品的官员。

    “还以为云瑶妹妹不来了呢,反正这四大家族中就属我们裴家官位最低,柳家和宋家都推脱不来,难得云瑶妹妹赏脸。”裴天雨虽对云瑶说话,却看也不看她,见众人对她行礼,目光微冷,众人也不好与云瑶客套,毕竟她们与这位杨府大小姐也确实不熟络,反而是对那位时时含笑的纤柔杨府二小姐印象颇好。

    云瑶淡笑不语,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又会有一个“关键”之人到来,果不其然,一会儿侍从就来报说柳家二小姐来访。

    柳家二小姐柳絮馨与杨芷柔是一丘之貉,上一世,便是她与杨芷柔合谋,一起陷害自己与杜家公子有染,让自己身败名裂,这一世,且看她如何再得逞。

    柳絮馨穿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打扮明艳,少女的曼妙在步子里展现淋漓,她朝这里走来,目光在看见云瑶时微微一愣,随即转向裴天雨,娇笑道:“迟到了,给裴姐姐赔不是。”

    裴天雨不喜欢别人比自己打扮得艳丽,更不喜欢别人抢自己的风头,所以此刻比起云瑶,她更不喜欢柳絮馨,“不是说柳家不来人吗?午宴我可没有多备一人份。”

    柳絮馨面上有些尴尬,可笑容始终不减,“本来是和长姐一同去游玩的,但听闻裴姐姐相邀宴席,怎么也不能不来啊,就临时来裴府看望裴姐姐了。”

    短短的一句话,不仅迎合了裴天雨的性子,还把柳烟凝说得不如自己懂规矩。看着柳絮馨的神色,云瑶不禁想起杨芷柔,是不是她不参加宴席时,杨芷柔也是这么在背后说自己的?心头冷笑,看来不管是像杨府这样嫡庶女之分,还是像柳府这样嫡长次女之分,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姐妹之情。

    果然,听了柳絮馨的话,裴天雨的脸色和缓了不少,“原是如此,我倒是误解了柳妹妹的一番心思,不过多添一副碗筷。”

    三大家族的小姐都到齐了,各自的招呼也打过了,众小姐难得聚在一起,又没有长辈的约束,自然放得开些,聊着属于闺阁间的悄悄话。不多时,午宴就备好了,大家便随着裴天雨一同前去用膳。

    不得不说,裴家的掌厨确实不一般,单是每桌上不同的菜色就叫人胃口大开,有虾丸鸡皮汤,酒酿清蒸鸭子,炸鹌鹑,还有一碟腌的胭脂鹅脯,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众人有说有笑的落座,但尽管如此,规矩还是有的,比如能与裴天雨同桌的,只有云瑶和柳絮馨还有其他几个家底不错的小姐。

    云瑶是杨府嫡女,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何况上一世还嫁给了沈青御为妻,虽说只是一年,但更为美味的佳肴也是尝过的,自然对这些没有其他人那般的兴趣,却也大方落座,柳絮馨很是自来熟地坐在了云瑶的身侧,然后哂笑着道:“杨大小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