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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石之轩一字一句沉声道。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美人眼角下孱弱妩媚的泪痣。

    吴裙弯了弯唇角,轻轻咬上男人微微滚动的喉结,温柔道:

    “那又关我何事。”

    那小公主啊,从来都是任性又无情。

    石之轩沉声笑了笑,握在腰间的手缓缓收紧,低头在那美人耳边道:

    “我从前有没有教过你,在比你强的人面前要服软。”

    他语气略带了丝危险的意味。

    吴裙敛目婉转挑衅:“太傅只教过阿裙生杀予夺,如今便不正是。”

    她是他未堪破的情障,自然可以在心尖任意放肆。

    隋帝握住的是天下,而九公主握住的却是裴矩一颗动了情的心。

    石之轩肆意轻笑:“阿裙长大了啊。”

    他知道她任性、无情,知道她终归会回来。

    于是他放任那情障困扰,直到今日。

    他知道当年惊鹊台上柔弱天真的小公主终有一日会对他露出獠牙。

    这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她从未叫他失望过,石之轩眼中渐渐暗沉了下来。

    夜色浓郁,连星子也黯淡落下。

    扬州城外,侯希白躺在草丛中屏住呼吸。

    他肩头被人刺了一刀,鲜血顺着白衣缓缓流入地上。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隐于雾中的人影轻笑了声:“你怎么不出来?”

    没有人说话。

    杨虚彦剑前滴着血,慢慢往前走着。

    他知道猎物在这儿。

    而狩猎人往往也很有耐心。

    草丛被风轻轻吹动,沙沙的声响在林中宛若催命符。

    杨虚彦侧着耳听了听,忽然道:

    “你又何必躲藏呢。”

    他说到这儿又笑了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师傅今夜亲自去了那小屋中。”

    “想必过不了明日,你们便可以在地下团聚了。”

    影子刺客语带笑意,眸光却严肃,紧紧盯着林中风吹草动。

    侯希白听到小屋时气息微乱,额前血珠缓缓滴落。

    杨虚彦微微笑了笑,原本背着的身体忽然转了过来。

    补天阁长于暗杀之术,于黑暗中捕杀猎物。

    自然懂得攻心为上。

    他刚刚故意提起小屋便是为了让侯希白自露马脚。

    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他。

    那绝杀的一剑已经刺出,可杨虚彦却慢慢顿住了。

    因为他身后多了柄扇子。

    那扇子如利刃一般自心口直直穿过。

    侯希白面容狼狈,右肩侧血染湿了白衣。

    他看着那已经要死的男人一字一句沙哑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屋中人已经死了。”

    杨虚彦嘶声笑着。

    他说着口中鲜血流下,却还是坚持道:“你没有赢。”

    侯希白指尖微顿,慢慢拔出了扇子。

    杨虚彦已经死了。

    天外雷鸣电闪,瞬息间大雨倾盆。

    打落在男人沾了血的眉眼上。

    侯希白肩头还在滴着血,握着折扇的手却捏的紧紧的。

    大雨浇落玉冠,那白衣温雅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来。

    眼角处的血痕莫名让人心悸。

    雨越下越大了。

    侯希白提着折扇往小屋中走去。

    他本已受伤,一步一步更是艰辛。到巷外时摔倒又爬起来继续扶着墙走。

    那墙上俱是血迹,被雨水打湿顺着青石台阶流下。

    侯希白啐了口血,又喘着气继续往前。

    小巷子里路不长。

    他已到尽头。

    那院中烛火还亮着,悠悠摇曳映着窗前纤弱人影。

    侯希白松了口气,眼中渐渐带了丝笑意。

    可下一秒,他的目光便顿住了。

    因为那身后多了个人。

    男人一袭深袍,清隽疏狂若庭前盛竹――正是石之轩。

    门外白衣公子掌心紧握,却见石之轩伸手轻轻环住窗前人影。

    “阿裙。”

    他似满足般谓叹了声。

    吴裙微微侧颜却并未反抗。

    她敛目的样子极美,孱弱的像朵水莲,让男人总忍不住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石之轩轻笑了声,擒过美人下颌缓缓吻了下去。

    烛火映着院中温柔的人影,显得旖旎缠绵。

    侯希白静静垂下眼。

    掌心却早已戳出了血痕。

    他像来时一样,一步一步地慢慢离开了。

    这雨下的更大了。

    宇文阀:

    朱红官袍的男人支手倚在桌上,目光莫测。

    “这幅画是哪里来的?”

    暗卫低头小心道:“是从巴蜀醉春楼传出的。”

    “据说当日在竞拍前多情公子侯希白便以万两黄金替这女子赎了身。”

    他说完便静静跪在一旁不敢多言

    宇文化及微阖着眼,遮住眸中阴沉杀意:“去查查。”

    第90章

    石之轩少年时离家拜入魔门, 入门第一日师父便告诉他花间弟子动情容易,深情最难。

    而许多人往往终其一生都只浅尝辄止。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困于情障一身修为毁于一旦,可人一旦害怕, 武学便也走到了尽头。

    这世间许多人都是如此。

    谢泊亦是。

    十年前帝踏峰上,他尚且不明白他何至于此,可在这江湖与朝堂中等了十年。

    他才明白这世间情长难等,此生朝暮。

    除她之外――不过如此。

    他少来做事多谋虑, 三分真心七分假意, 自诩玩弄人心, 却不想终有一日会遇见克星。

    他想看她柔弱天真的眉眼下凛冽的寒刃, 便必须以身试刀。

    于是他化身裴矩入宫,想看那污泥中长出的花儿最终会怎样,却不知所有人都是她指尖流沙。

    于她不过故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