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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在骆老夫人看来,只要她们决定了就够了,完全没想过陈正敏或者她三弟等人会反对,这也算是多数人的惯有心态了,毕竟,自家姑娘是低嫁,家风也好,姑娘本人也罢,都是没得挑剔的,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靖婉倒是没有这等霸道的想法,谁知道对方在进京之前,心里是不是就藏了一个心仪的姑娘,就等着他金榜题名回去风光迎娶,有没有,要试探出来,其实也很容易。若是有,她断不会同意婚事,虽然严格说起来,这世间不存在小三这种说法,姨娘,妾室,通房那都是合法的。

    那边,陈正敏就有些水深火热了,上一次姑祖父指点他的时候,对他还颇为欣赏,说他此次定能榜上有名,态度看似严厉,实则温和,这一次,陈正敏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考校的问题,书本上的是越来越难,越来越偏,他破题的时候,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好歹是答出来了,就算不是顶好,也是差强人意。

    时事策论就要命了,再怎么满腹经纶,说白了他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郎,虽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自己祖父那里也学了不少,但对国事天下事的了解也依旧有限,怎比得上在官场浸淫几十年,尤其是还有一二十年外方做官经验的老油子,简直就是蚍蜉与树的差距。陈正敏看过不少以往的试题,就算是殿试,也绝对没有这般复杂深奥,心中叫苦连天,姑祖父,您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他又哪里知道,之前那是对待老妻的侄孙,自然觉得他足够优秀,但是现在面对的极可能是未来的孙婿,想要娶走他的宝贝乖孙女,就算是前三甲的水准都远远不够。

    等到午膳时,陈正敏才得以从书房解脱,感觉快要虚脱了。

    就算答不出来,骆沛山也不会斥责他,他的气度涵养依旧,只是那么轻飘飘的看着你,陈正敏只觉得,那眼神比起一顿责骂还叫人难受,不过想想这苦难带来的收获,陈正敏也硬着头皮挨着,如果还有下次,他同样义无反顾,绝不会心生躲避的念头。

    骆靖博见他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万分惊讶,“这是怎么啦?”

    陈正敏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没事。”

    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想想自己祖父,骆靖博自然为猜到了原因,“祖父就是严厉了些,他对自己人才这般,外人,他才难得多说一个字。”

    陈正敏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认定是自己还不够好。

    午膳之后,随意的聊聊,消消食,再小憩片刻,陈正敏又被骆沛山单独的抓到书房,眼瞧着是要将这大半的沐休时间都用在他身上,这可是骆家儿孙们都没有的殊荣。

    骆靖博自动自觉的到靖婉那里学画去了。

    单单只是描画,这对骆靖博而言很简单,但是他对画面的布局远远不及靖婉,而且也没有那么灵动。骆靖博虽然见识了靖婉完成的画作,这绘画的过程却是首次,看到她那般的轻松随意,不得不赞叹,自己这个妹妹果真是非同一般。

    好在骆靖博在绘画方面不是朽木,功底也不错,不过在看到自家妹妹那上百种的绘画颜料,惊叹不已也眼馋不已,“小妹,祖母对你还真是偏到没边了。”那语气颇为幽怨。

    靖婉得意的笑,“没办法,祖母就喜欢我。”

    骆靖博还没到跟自己滴亲妹妹争宠的地步,还是有呕血的冲动,别说是四妹妹等人嫉妒她,他都想要揍她一顿,不过,先不说打人非君子所为,自己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祖父母、父母肯定个个都要讨伐他,弄不好一顿家法再扔祠堂去。

    工笔与写意,差别自然是不小,但真正明白了怎么画,操作起来也不算难。不过很多东西都一样,学会容易,精通难。

    要说洛靖德,骆靖明,骆靖博三兄弟,现在都是举人功名在身,虽然今年依旧不会下场,但是他们的水准比之陈正敏也是不差什么的,祖父压着他们的原因,他们也很清楚,心中也没什么怨言,为了骆家,只是晚几年入官场而已,都值得,虽然到时候祖父可能已经逝世,他们再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可是,骆沛山的观念是,即便有助力,也不能完全依靠,要靠自己。不要想着借助父辈祖辈的余荫,而是要想着为整个骆家源远流长而撑起一片天。

    三兄弟若能在同一年高中,那么骆家的地位必然是再上一个台阶,一个后辈强盛而祖、父稍弱,比祖、父辈强盛而后继无人的人家更有价值,更值得拉拢。别的不说,骆家的女孩们,婚事上挑选余地,将会上升不止一个台阶。可惜,骆家真的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他们三个或许性情各异,有一点却是相同的,继承了骆沛山的坚毅。

    别看骆靖博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偶尔还不着调,当真静下来心学的时候,你不会从他身上找到半点浮躁。

    都说认真的人最好看,不论男女,这不,靖婉身边的丫头们,尤其是那些不是她从齐安府带来的小丫头,似乎都有点春心萌动。

    靖婉看着他们那纯情的表现,挺乐,不过,偷偷的看两眼倒是无所谓,真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哪怕是与她情谊深厚的四个大丫鬟,她是绝对不会成全的。

    不过这种事不需要靖婉处理,她房里,龚嬷嬷曾是教养嬷嬷现在的掌事嬷嬷,更多的却是照料她的日常,而管教丫头这些事儿,反倒是她的奶娘一把抓。在龚嬷嬷刚转为她的掌事嬷嬷时,与奶娘之间少不了权力之争,靖婉本来还头疼要怎么协调时,事情已经归于平静,还是奶娘为主,但是靖婉近身的事儿,她基本上插不上手了。龚嬷嬷的能耐,靖婉一开始就见识了,一个字——服。说实话,奶娘那点只顾眼前的小聪明,远远比不得龚嬷嬷的大智慧,而且靖婉本身就不一样,所以对奶娘的感情不是那么深,更别说是言听计从的依赖,所以,对于这样的格局她很满意。

    第047章:相亲

    “姑娘,老夫人在荷花池边的亭子里,让您过去陪她坐坐。”青兰进屋,小声的说道。

    靖婉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的骆靖博,再看了看走路姿势已然与常人无异的龚嬷嬷,还是准备叫奶娘与她同行。倒是龚嬷嬷先行开口,“姑娘,奴婢当真无碍,那药真的很管用,起先的时候虽然疼得厉害,现在基本不疼了。”之前叫她歇着,却也坚持在靖婉身边伺候。

    见龚嬷嬷好像真的并不勉强,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嬷嬷跟我一起就好,其他人都留下,伺候好三少爷,再过会就让他歇一歇,别累着了。”

    在路上,“嬷嬷觉得,敏表哥可算得是良人?”靖婉问道,很平静,全然没有一般女儿家说道这些事情的娇羞,不是在问龚嬷嬷的意见,而仅仅是问龚嬷嬷对陈正敏的看法而已。

    “陈公子一表人才,奴婢虽不知道他才学如何,但能得老爷点头认可,定然是青年才俊,看着品性也是不错的,想来算得是良人。”龚嬷嬷说道,至于她心里的想法:不管是好是歹,不管是不是良人,反正姑娘你是绝不会嫁给他的,如此,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至于那位会怎么做,龚嬷嬷不过问,更加管不着。

    靖婉笑了笑,没再说话。

    果然,亭子里没有骆老夫人,独独陈正敏半趴在护栏上,往水中丢着鱼食,而骆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人在亭子外面伺候着。丫鬟们的问安,引起了陈正敏的注意。

    靖婉独自步入,龚嬷嬷也留在了外面,不近不远的距离,旁人看到不会误会什么,而两人在里面以正常的语调说话,外面的也不会听见,当然,龚嬷嬷除外。“敏表哥有礼。”

    陈正敏忙还礼,“婉表妹有礼。”

    或许是两人单独相处,陈正敏有些拘谨,果然是纯情。靖婉上前,也抓了些鱼食,丢入水中,鱼儿们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抢食,或许是瞧着有趣,靖婉又撒了不少进去。

    “表妹,别撒了,一会儿吃撑了,该翻肚了。”陈正敏忙阻止。

    “可不是,一群贪心不足的小东西,可不得喂食的人来遏制。”靖婉倒也不在继续撒。

    陈正敏觉得她是话中有话,不过因为没头没尾的,无从猜测,看看现下的情况,不知道姑祖母为何还没到。他不是没跟女孩儿“独处”过,在原籍、在伯祖父府上都有,不过那仅有的几次,都是被人堵了,不是被大胆女子含羞带怯说心仪他,就是纠缠不休,前者他能温和有礼的拒了,后者它可以不假辞色,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先告辞离开,可心里又隐隐的不舍得。

    靖婉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话,也没有看他。

    陈正敏觉得表妹都自然大方,自己这般反而失了风度,无措感渐渐的消失。

    而且他发现,这个表妹知道的东西很多,虽不是博览群书,却可以称得上是另一层意义上的见多识广,不知道她经史子集读得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看过很多游记。

    还有,表妹很“大胆”,话语中偶尔流露出无伤大雅的玩笑,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可他却越发的享受这种氛围,似乎不管说什么,彼此都能接上话,不会相顾无言,看着她神采奕奕的双瞳,那发自内心的明媚笑颜,陈正敏不由得有些痴。

    靖婉没将对方当成“相亲”对象,而是一个纯粹的朋友来相处,或许有一些小小的试探,却绝没有带着审视的态度,而从陈正敏的话中得知,他曾经游学过一两年,而那些见闻,才是靖婉最感兴趣的,听得津津有味。

    骆靖颖站在远处的花木后面,看着两人谈笑甚欢,拧紧了帕子,不过似想到什么,转瞬间回复平静,只是那旁人看不见的眼底深处,似蕴藏着无尽的黑暗。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要说在这深宅后院,除了自家的兄弟,很少见到同龄的少年郎,便是在外面的花宴或踏青之类的,也就远远的瞧瞧,近距离接触,也不过是短短时间,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多的,除了听闻还是听闻,她有几分才名不假,但是追捧她的人,基本上没有真正的才子、贵公子。

    就是这样一种局面,在出现一个除了出身各方面都不逊色于京中诸多公子时,很难不动心,毕竟,那些人她抓不住,而这一个想要抓在手心里却容易得多。

    在骆靖颖接着表妹名声之便,接触过他两次,还没等她做什么的时候,就被她娘无情的遏制了,理由就一个,身份太低,她若嫁过去,只会跟着吃苦。

    而在刘氏看来,自己的女儿是哪儿都好,就算还有一些小瑕疵,她也能将之抹掉,而刘氏不止一次的跟她说,别说是京中的贵公子,便是王公贵胄,她女儿也配得上,她女儿也算是开国国公之后,合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受人追捧,或许是听得多了,骆靖颖也渐渐的认为,自己就是那样的命,自己不是“无人问津”,而是姻缘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