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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

      因提前得到消息,准备得还算充份,中路与东路虽然抽调兵力、战事吃紧,竟坚持了下来。

    魏兵故布疑阵,譬如多扎帐篷、故意扬起尘土之类,显得人马多,但是上手一打,有多少人马就感觉得到了。双方对阵了小半个月,虞朝方面也估摸到了对方的兵力。据有经验的安喜的说法,中路大军三、四万是有的,东路的势头来看兵马不比中路少,也多不到哪里去。

    则西路为什么这么快被打穿也就有了解释了,如果真的是点兵二十万的话,有魏主率领,带着一国的精英,十余万大军,打穿一个没有良将坐镇的西路,真不意外。

    只是不知京师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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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齐王正在破口大骂:“一群废物!”

    “慈祥的好叔叔”齐王好不容易当了几天好人,少爷脾气又被气出来了。西咱被打穿,当然是废物,两府这群废物居然让两路抽调兵力回来“勤王”?!!!不应该从南方调兵吗?北方的边境不守了吗?!

    哪怕是调兵,回援京师有p用?要他说,真要调兵,中路的兵马去袭魏主的后路,东路的兵马去扑魏主的王庭。完事!都不用真的打,只要做做样子,魏就得考虑一下后果!

    但是!不能冒这个险!京师不能出事!所以,当王丞相提出调兵的建议的时候,两府火速通过,皇帝也点了头。齐王只有眼睁睁看着,不能提出反对的意见,否则就是……“只知道打仗,而置陛下于危险之地”,他是慈祥的好叔叔,不能这么干。

    齐王只能借着骂西路将领无能,发愤心中的愤懑,他皇帝侄子还在一边看着呢。

    皇帝是真的相信他的这位亲叔叔,不信也不行,现在最容易指望的就是齐王。所以皇帝将京师的防务交给了齐王。

    齐王现在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多么的幸福!哪怕派个监军,都比现在这样幸福。因为这是真的头上顶个皇帝在办事,还是个不咋懂军事的皇帝。

    齐王能给的建议也只有坚壁清野,趁魏兵还没有扑到京师城墙下面,沿途各地抓紧秋收,然后关好大门!接着将派到南方的爱将迟幸给召了回来,这个命令很容易得到了通过。而后,齐王给迟幸下了死命令——袭魏主后路。

    打穿西路,西路五年来在张孝知这位“能吏”的经营下攒下的家底已落在了魏主手里了。有了补给,魏主能毫无顾忌的扑向京师,到时候就是比谁先死了。京城如果能耗到魏兵疲乏而京城不破,那这回就能稳赢了。

    这是最蠢的办法,并且一点也不保险。

    现在耗死魏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还是要靠打的!给魏主给危险感,迫使他撤兵,才是最优的选择。

    “废物”政事堂终于有了一点用,他们再次颁了政令,号召沦落区的士绅、百姓起而反抗——按首虏数论功,比照悬赏教匪赏格再加一等。齐王一看就知道这阴招是谁出的,肯定是李福遇。

    还行,没蠢到家,齐王气咻咻的想。

    在京城提心吊胆之中,魏兵跑到了京郊转了一圈,将京城围了三圈,架起云梯来攻城。

    第一日,双方各抛下数千具尸体。

    第二日,魏主即派了蒋清泰为正、游兆为副,领队向虞朝提出了议和。

    这一回,连两府里的斯文人都破口大骂了:“他得了失心疯了吗?!”

    第230章 王庭变乱

    即便如此, 两府也要请示过皇帝之后, 才能决定要不要将蒋、游两个叛国的逆贼拒之门外。

    皇帝是知道游兆的另一重身份的, 略一思索, 便同意了二人入城。李丞相欲言又止, 皇帝轻声道:“老师,见一见而已。”李丞相也只能告退。先帝坚持不懈数十年如一日地打击古老太师, 造成了一个直接的后果就是——相当多的朝臣不肯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地位越高,越是如此。

    皇帝情知此事, 但是越表白只会越让朝臣们谨小慎微,只能靠自己不断的坚持宽容,才能将这风气给改过来了。这么打算着, 他又召了齐王来商议此事。

    齐王沉着地道:“也行。”

    皇帝苦笑道:“您也这个样子了。”

    齐王皱皱眉:“稳妥一些,总是好的。”

    京城被人给围了, 总不能从容, 若只有齐王自己,那你爱围多久围多久, 总之你深入我腹地,急的该是你。一旦侄子也给堵城里了, 情况就不能单纯的这么看了。最终, 游兆跟着蒋清泰就进了城。

    接待他们的是鸿胪寺的官员。

    蒋清泰为主,游兆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 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才强忍着没有讲话。

    魏主从容亮出了他的条件。简单的讲, 割地赔款, 西路攻占下来的领土他不要全部,但是要求了与魏国接壤的一部分,并且不再是单纯的要求重开榷场,而是要求岁贡了。同时,如果虞朝的百姓想到魏国去,虞朝不得阻拦。

    鸿胪寺飞快地将蒋清泰的条件送到了宫里,两府炸了。在心里炸了,面上还要很和气地将蒋、游安排好,而不是将二人给砍了。

    条件提到宫中,皇帝也撑不住气得厉害:“得寸进尺!”

    猛地一抬头,皇帝问齐王:“若是您遇到了这事,会怎么样?”

    齐王踌躇,皇帝软软地叫了一声:“叔。”

    齐王打了个哆嗦,皇帝低落地道:“要是您再不跟我说实话,我还能指望从谁那里听到这话呢?阿爹已经去世了……”

    齐王沉默了一阵,才说:“你是皇帝,要稳妥些好,不能不管不顾。”

    “再稳妥不也是兵临城下了么?这也不是您的脾气会说的话。”

    齐王被噎到了,想了想,道:“我就叫他们滚了。”

    皇帝笑了:“我知道了。”

    接着,皇帝下了一道非常奇怪的命令——将使者分开扣押,彼此不能见面,皇帝换了便服去见游兆。

    游兆得见天子,也是激动的,皇帝温言安抚他,且给了许诺。游兆低声将魏主的情况说了出来:“彼已洗劫西路,纵使和谈不成,此次出兵也不致一无所获招致反对。”

    不过也不是没有隐患,魏主是靠强令统一内部的,他需要武功压镇,所以必须得南下。即便南下,内部的反对者也从来没有消失。魏主的兄弟们遭到杀戮,兄弟们的母族、妻族等等也不是真心顺服,内部问题多多,要靠对外侵略来缓解。只要他能够带来足够的利益,就会有足够的人与他化解怨恨,支持他。

    这一次和谈,并不是魏主良心发现了,又或者发现京师难以攻破,而是他的兵力也到极限了。打穿了西路,并不代表高枕无忧,沿途的反抗也没有停止过。再不回去,怕就要被包围起来,回不去了。

    同时游兆又提供了另一个消息——魏主在西路并没有大肆杀戮,反而开始招降纳叛,一改昔日作风,走了怀柔的路线。

    前面说的都能忍,唯有这一条令皇帝脸上变色。许多事情是不能同游兆这样的人讲的,皇帝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回宫之后低声对齐王道:“我倒宁愿他凶狠一些。”招降纳叛,那才是真的有入主中原之志,与魏主试图创制文字一样,都是比单纯的军事进攻更可怕的事情。

    得了游兆的内线消息,皇帝与齐王又密谈许久,齐王没有禁住侄子的软语哀求,说出了自己认为可行的而不是“为皇帝考虑”的办法——拖,反正你已经打过来了,洗劫了一番,损失已经有了,那我也就不急着赶你走了,我耗死你!

    齐王心里,还是十分赞同程素素的一个观点的,将自己摆到弱者的位置上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魏主自己愿意把鞋穿上,齐王就能把自己的鞋给脱了。然后看谁怕谁。不过这样的观点一定会受到抨击,并且很难被实施就是了。估计没人会同意他让出纵深来,以时间换空间,然后将魏主给围死、耗死。

    皇帝最终采取了齐王所言的消耗办法,不同意魏国的条件,死守,同时召集各地来勤王。将京师防务彻底放手给齐王去办,自己什么话也不讲,并且要求叔叔只考虑胜负,不必考虑他。

    各地勤王之师陆续赶到,魏主感受到了明显的压力。不幸到了此时,魏主想撤兵了,手下反而不干了——南朝的国都就在眼前了,里面全是金银珠宝金帛女子,就这样走了?魏主几乎要压不住诸将了,他南下的宣传就是,南朝花花世界,是可以享受的地方。现在反倒成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同时也令魏主十分恼火:这些东西居然并不是真心效忠听命,回去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每日里,魏主的大帐内都争吵不休,悍将们争相要求去攻城,甚至出现了私自出击的情况。魏主的脸一日阴似一日,强忍着不要当场爆发,要收拾也要回去再收拾,不能出征的时候内讧。

    便在此时,镇定王庭的老国尉发来急报——王庭叛乱。

    坏消息中止了内部的争执,不必魏主再多做动员,上下齐齐整装回撤。所经之处,将府库搬空,对士绅百姓倒侵犯得少,居然有了一点点“秋毫无犯”的味道。对官员就则是武将处死,文官皆被他俘获北还。

    如此一来,朝廷上骂他们骂得凶,民间对魏主的评价却没有糟糕。

    消息传回京中,无论宫中还是两府,都以为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恨不得给亲手将他给剁了。齐王不提亲自北上的事情,开始着手整顿京师的防务,西路像撕纸一样的被打穿就算了,京师周边居然也如此容易地被魏主突破,真是不能容忍!

    同时,齐王给中路、东路将领下令——严防魏兵。他扣下了疲惫的增援部队,转而划拨修整好的五万人北上,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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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路与中路没有坐以待毙。

    程素素自打知道魏主自西路南下,即下令给仍留在魏国的暗线——将被魏主镇压的贵族,无论之前是不是主战派,是不是与虞朝有血海深仇,只要他是反对魏主的,不管是本人,还是这些人的子女(最好是男性继承人)弄几个出来!不必非得是魏主的兄弟或者侄子。

    扶植傀儡,要的就是个名头而已,借他们的招牌,堆人,给魏主找不自在。

    正面战场,就目前来看,想势如破竹,一气灭了魏国,那是很困难的。但是玩手段搞分裂,让他们从内部瓦解,不必谢麟这个级别的,哪怕是李巽、王经等人,也是顺手就给写出好几条计策来。

    前提是要有那么个傀儡。

    这种做法在历史上许多人用过,不过大多是等着北方的失意者过来投靠。程素素则是主动出击,下令联络魏主的反对者。

    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很简单,就是生存。立场什么的,不重要的,旧仇什么的虽然重要,也不是不能先放在一边的。眼看着在魏主手下就要丧命,投奔南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多少争斗失意者都是这么干的。

    两天之后,内掌柜传递来了一份名单,皆是他通过观察接触,认为可以尝试偷渡过来的人员名单。内掌柜与其中一部分人有接触,并且与他们谈了条件。

    程素素看到“条件”二字,登时又起了一个坏主意,给内掌柜的指示:条件里要加一条,要求他们在王庭腹地发动叛乱。不必要大动干戈,只要能扰乱王庭、转移视线、给出逃创造机会即可,并且给了内掌柜一句话“得胜归来时不想再看到碍眼的人”。

    内掌柜接到指示,先将数人藏在大车里夹带出王庭,交与接头人。返折回去,与失势的贵族们策划动乱。叛乱者并没有直接攻占宫廷,而是先一把火烧了自家营盘房屋,散布:“皇帝要对我等下手了,传下令来,得胜归来时不想再看到碍眼的人。”的消息。

    听到“得胜归来时不想再看到碍眼的人”十足十是魏主的口吻,想不信都不行,原本还犹豫的人顿时升出做困兽之斗的心来。他们聚集在一起,仍旧是用的火攻的法子,放火烧了王庭。

    魏主南下,王庭留下呼延英的父亲老国尉来镇守。毫无疑问,老国尉是块老姜,很注意防范这些持不同政见的贵族。直接的反对者都被诛杀了,留下的这些乃是肚子里有意见,但是口上不说,不容易抓到把柄的。魏主的意思,他要通过武功令这些贵族臣服,等他回来的时候,若是这些人识趣跪了,这事就揭过了,如果依旧倔着,则可挟如此武功,将旧贵族诛杀。

    老国尉却没有想到,他没动手,居然有人先动起手来了。急忙调兵,将心中的危险人物居住的地区看管分割出来。不意火势太猛,这种分割的策略无法得到很好的落实,城内已经乱了起来。

    老国尉有着丰富的经验,围不起生事的,他便派兵将还未动乱的地方给压下去,使他们不从乱。接着看住城门,有往城外冲的,都就地格杀。接着派人取水救火。

    应对得十分及时果断,最终纵火者被他擒获了一半,另一半趁乱外逃。老国尉毫不犹豫地派兵追杀,发动、参与叛乱者顺利逃出生天者不过十之二、三。

    内掌柜望着漫天的烟火,眯了眯眼睛,缩回了屋子里,对呼延部的熟人道:“外面乱,不要出去凑热闹。”自己则在担心,也不知道接应的人有没有将他们送到地方。出了城,行进的路线内掌柜就完全不知道了。

    路线是程素素定的,不直接南下,拐到西路,从西路折向东,将人送到程素素的手里。

    打了一个时间差,在魏主班师之前,两名中年人、一名青年、三个男童便被一辆大车送进了安抚使府。

    第231章 无知少女

    “我会上报朝廷的。”无论来人如何哭, 谢麟都只有这么一句话。擅自发兵?且不说团练才刚刚组建尚未成军, 就是练成了, 那也不是谢麟能够决定的。哪怕谢麟能够决定, 他也不会轻易就点头。大军对阵且是惨胜,借点兵给这群丧家之犬就指望翻盘?谢麟可不是那等爱做白日梦的迂腐书生。

    这群“弃暗投明”之人当然要好好地利用起来, 如何用, 则需要商议一番。

    谢麟将他们秘密地安置起来,却不立即奏报朝廷, 而是先召集了心腹来开会。学生们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秘密,赵、石、江三位书房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看我、我看你, 发现对方也不知道之后, 一齐担忧了起来。

    书房里, 程素素与谢麟已经坐了好一阵了,脸上不见焦虑之色。江先生先笑道:“看东翁与娘子这个样子,是有好事情?”

    谢麟道:“一个办不好,好事也要变坏事了。”

    石先生也不与他客气, 问道:“敢问何事?”

    谢麟看了一眼程素素, 笑道:“你说?”程素素回了一句:“谁说不都一样?”后,轻描淡写地说:“我派人,去魏国接了几个人回来。”

    程素素在做什么,三位先生是不知道也不好过问的, 今日一听便知, 兴许她忙的就是这件事情。赵骞问道:“接的何样人?”

    谢麟接过话头, 将情况介绍了一下,问道:“这些人,要怎么用?”

    赵骞果断地说:“当上报朝廷。”

    直白的抢话发生在赵骞身上是极为罕见的,江先生问道:“为何?既有了这些人,何不等他们建功?”

    赵骞耐心地问道:“他们一定能建功吗?丧家之犬,其心反复,再投了魏主也未可知。纵然能够建功,风险也太大了,这个风险,芳臣不能担。”

    江先生思忖片刻,也觉得赵骞说得有理。文人心里总有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点,斗败而投奔天朝的人,并不是心里向往天朝,只是想利用天朝罢了。江先生道:“既如此,也不能建议朝廷就用他们了。尊其位,给其财,养起来。做个千金买骨吧?咱不沾手。”

    石先生道:“报他们来投。”说完看了程素素一眼。

    程素素嗤笑一声:“千金买骨,是要千里马的。魏国有真的千里马,却没有先生要的‘千里马’。我算是想明白了,就不能指望他们。让他们带路,收留他们,是为用他们对付魏国,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当马前卒,为他们争富贵。”

    粗鄙一点讲,是养他们做斗犬的,可不是犯贱上赶着给他们当狗腿打手,打死了魏主好让他们上位,然后再南下来侵略的。

    这话就说得太直接了,简直让人无法接口。于是谢麟索性抛出了最要紧的问题:“如何奏报?即便奏报了,朝廷必会召他们入京的,进京之后如何进展,恐怕就不由我们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