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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程犀没想得那么深远,也是一头雾水,却应允了下来:“好,不讲出去。可是这样,素素就要……”

    谢麟皱着眉头:“我也担心呐。”

    程犀又添了一桩心事,却又无法阻拦。有心与谢丞相再谈一谈,却又不知从何谈起。

    谢丞相在这个时候,又找到了叶宁。

    见面就叹气:“长安呐,我就说嘛,阿麟这孩子就是长得太快了。”

    叶宁面皮一阵抖:“世伯,阿麟又怎么了?”他把这个“又”字咬得很重。

    与孙子的谈话是完整的,对程犀说,就说下半段婚事,对叶宁讲,就讲上半段仕途。中间那一段,被祖孙俩给生吃了。

    叶宁对谢丞相是有意见的,这一回却不得不佩服谢丞相考虑周到,郑重地道:“还是世伯考虑的周到。”

    谢丞相这才徐徐地说,想让谢麟早点完婚。叶宁踌躇了一下:“恐怕年纪还是有些小了吧?”

    谢丞相道:“从小开始教嘛。”

    叶宁道:“也好。”

    “只有一样难处。”

    叶宁警觉了起来:“怎么?”

    待到谢丞相说完,叶宁才发现,谢丞相毕竟是做了丞相的人,鬼主意是一点也不少的。做为谢麟的舅舅,为了外甥,也只好同意了。

    谢家突然忙了起来,又是打卦,又是烧香,还做法事。原来,谢丞相夫妇两个,一起梦到了逝去的长子。一个人做梦就算了,两个人一起梦到,这事儿便有灵异之处了。与此同时,叶宁也梦到了过世的妹妹!

    三人异口同声,都说已经过世了的谢渊夫妇是在担心谢麟。人,是已经死了的,别人都没梦到,就他们仨。他们仨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要谢麟早点娶亲,那就是早点娶亲。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真的是一件相当灵异的事情,不信都不行。

    知道谢丞相力促此事的谢麟与程犀两个,也是没想到谢丞相会玩这一手的。

    谢丞相再派幼子谢涟去程家去商议提前完婚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仓促?准备不足?结两姓之好,又不是买卖婚姻!都订了亲了,六礼俱全,何必奢侈呢?要移风易俗呀!不晓得民间已经因为嫁妆太贵,都嫁不出去吗?

    谢丞相表示,自家要带这个头的,要从俭。

    程犀也是会装神弄鬼的人,却不得不佩服谢丞相居然把装神弄鬼和移风易俗凑到一起来说事,还说得特别的义正辞严、理直气壮!

    那就……准备吧。

    于是,程素素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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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计划都是按照“最早明年结婚”来准备的,“程肃”死了,她新的马甲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呢!还有李墨,现在还没回来,她还想把李墨给安顿好了呢!

    第二个着急的是李绾,嫁妆还没准备好呢!谢家说从俭,就从俭了吗?嫁妆不丰,以后日子怎么过?还有,田产来不及准备,陪房总要多一些的吧?上回买的人出了事故,新的还没买回来呢。

    接着是赵氏,女儿早早嫁出去,她一点反对的意见也没有,但是……准备不足呀!她发现了所有人都疏忽的问题:“这嫁衣,怎么办?”

    李绾匆忙地道:“日子还没定,只说提前,往咱家常用的裁缝那里多给些钱,让她们赶工,来得及。”

    赵氏直拍桌子:“不是那个不是那个,你看看你妹妹这个头,这身段,领不起大衣裳呀!”

    程素素在同龄人里营养不错,长得算高的,依旧是个初中生的身材水准。还不能是营养过剩,人均身高猛蹿十厘米的那种平均水准。她梳着双髻的时候,也是漂亮可爱的,穿新娘的礼服,就……

    成婚的时候,可以穿着母亲品级的服色,则头冠又是另一个问题了。程素素的头发不可谓不浓密黑亮,可是脑袋还是小了一圈。

    简单的说,程素素的硬件,比起比较正常的婚礼要求,差了一个型号。

    如果新郎倌儿跟她差不多大,或者略大一点,倒也相映成趣。偏偏是谢麟!那是一个有着何等风采的人啊!不说容貌上是不是被比下去了,就这个头,它就不称!

    赵氏郁闷地道:“现喂都来不及啊!”

    李绾道:“这些都不算事儿!量体裁衣就是了。结两姓之好,看门当户对,看意气相投,旁的都不要紧的。放心。”

    赵氏还是决定:“从今天开始,让她多吃一点。”

    程素素听到现在,才一拍桌子:“等一下!我怎么不知道要提前了?”

    赵氏奇怪地说:“你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从今天起,你不要往外出了,好好收拾准备。哎呀,谢家高门大户,你可要守礼呀。对了,你的针线!孝敬长辈最好是自己做几色针线!你那针线,能看吗?快给我练起来。就算不常做,小物件儿你也要会吧?”

    从此,程家进入了忙乱的准备期。

    程玄一向不管这些事,却忽然记起来做父亲的另一个责任:“素素还没有大名吧?”

    程素素道:“叫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现在名字就当大名呗。”

    程玄道:“那称呼也不能马虎了,十五及笄也是要取字的,我都给你想好了!”

    大家对程玄取名字,还是比较放心的,虽然宗教的色彩比较明显,倒也都很正常。于是,程素素便听她亲爹说:“你就字道衍吧!”

    “有点耳熟。”程素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当然啦,”程玄语气微沉,“《系辞》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便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之说,谓凡事总有一线生机。给你师兄取名用了‘一’,我看给你也可以。”

    程素素:……

    道衍就道衍吧,至少程玄的解释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也许程玄真的有言灵,在他给女儿起完“道衍”这个字之后没几天,大正月里,太子醒了!

    人遁其一。

    谢丞相的计划,正式进入了执行阶段。

    第一步,先让孙子提前成婚,留新婚夫妇在京中住几个月,稍作学习。在认为他们合格之后,再执行第二步——外放。

    由于太子已经醒了过来,眼看短期死不了,婚礼的日子便也确定了下来——就在三月里。日子很赶,谢丞相却觉得,这样至少有半年的时候可以让程素素跟林老夫人体验一下主持中馈。再晚,供学习的时间就太短了。即便这样,还是有些短,然而,谢丞相一向信奉“教不如磨”,领进门,剩下的就要靠自己实践。半年,也差不多能上手了,正好放出去。

    程玄也算了一遍日期,谢家算的这个日子,也是不错的。

    赵氏懵了,拼命喂女儿,程素素也懵了,她快要被撑死了。

    三月,马上就到了。

    第74章 意想不到

    婚礼的准备紧张又轻松。

    婚事紧张,心情轻松。

    自打太子醒了, 整个天下都松了一口气。忙起来的时候, 都是面上带笑而非一脸焦躁了。程素素也因此得益, 无论是赵氏还是程犀, 明显的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放松。

    当然, 手上该紧的还是要紧起来。

    第一件,就是母子达成了共识——程素素必须将针线活练起来,先做点小物件。嫁过去之后, 奉给长辈几色针线, 那是必须的, 大件的衣袍, 可以订制。但是, 新婚总要给丈夫身上挂个荷包呀、绢个手帕啊之类的吧?这个得自己缝两针吧?

    于是,婚事的事情家里人在忙, 连舅舅家都由程犀斟酌着,请了有点办事经验的两位舅舅帮忙督造打制家具。程素素却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裁裁剪剪绣花的活计。

    教她做这些活计的老师却是赵氏。

    赵氏恨不得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下针再密一点, 粗针大线的,能看么?锁边儿更要密, 边儿锁不好就要脱线了。”

    程素素听到“脱线”, 将缝到一半的帕子挡在脸上, 笑个不住。

    赵氏大惊:“你你你,别动!”帕子上还连着针线呢,就往脸上搁!慌忙夺了下来, 又是一通数落:“带尖儿的东西,得离人远一些。你小时候我就教过你啦。”

    程素素低下头,肩头一耸一耸的,她最擅长的,是拿带尖儿的东西捅人呐!

    笑够了,才开始静静地做针线。对这个婚礼,她并没有什么期待,这个婚姻的缔结缘于双方的利益,婚礼的提前因为仕途的规划。很正常的合作,既然是合作,就要做得像样子一点。至少看起来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认认真真做个荷包,也是应该的。

    总不能像齐王妃那样,糊一团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彩线在一块裁得歪歪斜斜的绢子上,就当手绢儿送给齐王了吧?

    嗯,这个八卦,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流传甚广,甚广。

    程素素可不想出这种风头。低下头看手里的帕子,想了想,拿着剪子给绞碎了。赵氏讶然:“你这是做什么?”

    “不好看,重来吧,”绞完了,起身抻个懒腰,对赵氏道,“大哥那里是不是有一幅与谢麟相应和的文稿?谢麟画的画儿?记得一幅竹子?”

    赵氏抬起双手,不住地上下摆动:“哎呀,哎呀,你怎么能直呼丈夫的名字呢?以后要叫官人啦。还有,不要对着人抻懒腰……”

    听赵氏絮絮叨叨说完,程素素也不反驳,只说了一个字:“哦。”

    “你要那个做什么?”

    “照那个,给他绣一方巾子。”程素素觉得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赵氏这里的花样子,绣成帕子,脂粉气也太浓了些。也就是程犀什么都不挑剔,给什么用什么。搁谢麟身上,总觉得不太称,谢麟从来不接地气。

    合作么,总要给他做脸,让别人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儿。简称“秀恩爱”,至于是真恩爱还是假恩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赵氏见女儿肯用心,大是欣慰:“那你快去!快去!”

    程素素望着她殷切的面庞,百感交集。再被赵氏这么紧张兮兮的感染,她都要胃疼了,能离开一会儿,也是好的。程素素果断地带上小青,去了李绾那里,找程犀收着的画儿。

    李绾也在忙,人手仓促不敢再添了,不敢相信的人跟到陌生的婆家去,李绾也觉得不太妥当。先让小青母女、采莲、秀竹跟着去,有这几个人在身边,使唤的人手,暂时也够了。其他的,只好陆续添补了。

    李绾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难过,她与程素素相处甚好,见程素素这婚礼场面不如自己,总觉得委屈了。

    程素素倒看得开:“我听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让嫂嫂这么劳累,大哥该心疼了。”这却是一语双关,程犀前程似锦,能提供的条件却比相府差了不少,李绾确是下嫁的。

    李绾喷笑了再来:“你这张嘴呀!”

    程素素接道:“不吃亏!”

    李绾对钱妈妈道:“我更担心了,怎么办?”

    钱妈妈也有点担心,小声说:“大娘子和小娘子都年轻,可不知道,十多年前,谢家二房一张嘴,指桑骂槐一把好手。大房死了丈夫,寡妇娘俩正伤心,可受了她这张嘴的气了。当心当心呐!别太爽快了,先装老实……”

    钱妈妈被萧夫人派来相帮女儿,肚里藏了无数的宅斗话本子,原想给李绾做个军师的。岂料程家不按牌理出牌,压根儿没人去斗。如今可算找到战场了!

    程素素听了一肚子的什么扮猪吃老虎呀,什么自己怼不了,就假装新娘子害羞,然后去问问林老夫人“二婶这是什么意思呢?”之类的阴谋诡计,登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和谐的。

    李绾跟着听天书一样听了半天,道:“您老这,幺妹还没过门儿呢,就说这些吓她。幺妹,别想太多,你是要跟妹夫过日子的。走,我给你找画儿去。”

    程素素抬手一拍钱妈妈的肩膀:“有劳。大嫂,要是有一天,我要借钱妈妈帮个忙,你可要答应呀。”

    钱妈妈先抢了个话儿:“包在我老婆子身上啦。”

    程素素与李绾相视而笑。

    寻到了谢麟的旧画,程素素便窝在自己的房里,号称要安静的做针线了。她要出嫁了,照常理说,该与闺中蜜友见个面,接受她们的道贺。然而由于她一直以来生长的过程比较畸形,所谓密友,那是没有的。只有几个表姐妹来家中帮忙,倒是经常见。

    唯一称得上关系还不错的,却是程犀同年的王探花家的幼妹,年纪与她差不多。王探花与程犀相处不错,两家妹妹交际时也时常在一处。只此一人,见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熟人”打扰了。

    手帕很快绣好了,拿去给程犀检验,程犀也是欣慰:“甚好!有点样子啦。”

    程素素道:“你可别跟阿娘说,说了,又要做别的了。我又不是裁缝。”

    程犀道:“才夸你,又现原形了。知道啦。还有事?”

    程素素绞着帕子:“我想见一见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