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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纪锴听得既心疼又好笑,捞过黎未都没肉的腰,狠狠在颤抖的嘴唇上啃了一口:“好了好了不哭,傻不傻啊你?这不是都醒了吗?”

    “还有,怎么民工又变矿工了?哎话说这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不是就已经定型了,不搬砖的话也就只能去挖矿?”

    他这边低声嘿嘿笑着,黎未都堵着气朝他肩膀重重锤了他一拳,又把脸埋在他胸口蹭蹭、吸了吸鼻子:“总之,你最近出门小心点,走路别靠墙,当心高空坠物!”

    “嗯,是是是。”

    “也注意看着点车,少开车。别去河边上,别做危险的事,最好别离开我视线!”

    纪锴默默望天,声音倒还是蛮温柔的:“嗯嗯嗯,好好好。”

    “别吓我……我受不了。”

    “不吓你不吓你,不是,我也没吓你啊……”明明就是你自己吓自己,不过算了,不跟小别扭争辩。纪锴又揉着他哄了一会儿,心脏像是被注了水的海绵一样柔柔的又沉甸甸。

    “未都你别想太多,亲一下乖乖睡哈,梦都是反的。”

    ……事实证明,梦这玩意儿有的时候,也不完全是反的。

    纪锴这几天很听话地当心了高空坠物、没开车、也没去河边,结果还是“身处险境”了。

    唯一能判断的,就是这鬼地方是一间地下室。可能是储物用的,除了成排的日光灯外没什么摆设,现在也没有货物,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好像没空调,大冬天的冷得他这种自发热体都有点发抖。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他没被塞住嘴之前吼了几嗓子,回声大是大,也没人听得见。

    整个人被绑在一个椅子上,绳子很紧,隔着大衣勒进肌肉里。当然最恼人的还是他的胳膊,在之前的奋战里面八成是打脱臼了要么骨折了,疼得要命。

    锴哥人生不到三十年,却也算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大风大浪。

    被绑成这熊样也不慌,就是有点后悔。

    首先后悔的点是——住在那种鸟不生蛋的郊外别墅区,安保又一向形容虚设,平常小区里也经常空荡荡没什么人,何况那天一直要下雨不下雨的,他就不该非卡那时间点出门买菜。

    空荡荡的进口超市,除了npc一样零星游荡的几个员工,就他一个人,结账出了门之后更是万径人踪灭,简直给绑匪提供了绝佳的犯案条件。

    其次后悔的点是,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在路过酒柜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买下那两瓶正在买一赠一的气泡香槟酒。

    差一点就买了,可就在伸出手的瞬间,突然想起最近刚从赢健那儿收了一瓶好酒,据说是土豪男友赏他的,什么加拿大超牛逼庄园十几年前的极品白冰陈酿。

    就这么一念之差,失去了厉害的武器加持——要是有那两瓶酒,好歹面对歹徒的时候,他还能掏出来、当场砸烂、然后狠狠抡过去。

    结果,事实就是只能赤手空拳肉搏。虽然已经用学过的泰拳和无影腿技巧奋力反抗了,还把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的牙都给磕了出来了一颗。但毕竟难敌n腿,反抗无效,被绑了扔后备箱。

    一路被颠得七荤八素,舔了舔唇角的伤,龇牙咧嘴地暗自腹诽着你一个卖羊肉串的不想着好好卖你的羊肉串,没事给人家送什么酒!

    毁老子人生,唉。

    ……

    “本来,我是想非常有礼貌地请你过来谈谈的,你看……小锴你这是何必呢?”

    日光灯异常刺眼,“姐夫”的皮鞋声踩在地上听得人烦躁,他好的声音更是虚伪地钻人脑子。纪锴翻了个白眼,皱着眉撇过脸去。

    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身为曾经的法学副教授,还是看过不少案子、有一定常识的——对方这阵势,明显不是职业绑架的。要知道宏观上来讲,干绑匪这一行,职业和非职业差太多了。

    职业的绑匪,那一般都是没救的亡命之徒。毕竟从事的也是超高风险行业,被逮着惩罚极重,所以只要脑子正常,一般恨不得一辈子只做一次大买卖。落到那种人手里,人质一般很难有活路,毕竟把活口留给警察当破案线索是一种很愚蠢的举动。

    然而,眼前的前姐夫周仕飞纪锴是了解的。

    尽管此刻的笑容有点扭曲变态、露出一口牙跟某著名被屏蔽动漫里的死神似的,但那多半只是外强中干。

    这人不会想铤而走险,更不会想出人命。

    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还想继续过他逍遥总裁的日子呢,他舍不得也犯不着。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现在名下也就世嘉这么一个公司,是我全部的心血,你要来抢,就等于是要我的命。纪锴,晓晓去世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你失去了姐姐,我也失去了挚爱的妻子。也是非常难过、也非常自责,也是受害者的!”

    “妻子……她的葬礼,你没有来,你当她是你的妻子过么?”纪锴看了他一眼,“你们全家人,一个都没有来。”

    周仕飞卡壳了一下下,又露出一脸的愁苦无奈:“要我怎么去?你们家人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了她,搞得我全家声名狼藉!小锴,当年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晓晓她有点那个……按照现在的说法,产后抑郁症嘛!才会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的。”

    “算我求你了,你也理解理解我。我承认,我年轻的时候挺混账的,可就算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杀自己老婆吧?这些年来,不止你苦你怨,我们一家也是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整天东躲西藏的,这一晃都快二十年过去了,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嘛?”

    ……当然不能。

    当然不能放过。

    纪锴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首先,我了解我的家人。她还有我们,还有宝贝儿子,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退一万步说,就算晓晓是自杀的,也是被你掐断了她所有对幸福的幻想、最后逼死了她。

    所以,没有“原谅”的可能,更不会听你狡辩。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没有办法,但现在既然你重新出现在了我面前,那么就该以命抵命以眼抵眼,当年她所受的痛楚,加倍奉还。

    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傻,非要在这一刻逞一时口舌把这些话说出来。

    当下的格局,其实有点可笑。

    绑匪在求他行行好,但纪锴其实很清楚,万一真的非暴力不合作彻底激怒了对方,肯定还是存在被撕票的可能性的。

    也许,周仕飞还能做得很干净,就像当年姐姐一样,最后人从水里被捞上来,警察都定了自杀。

    就算现在刑侦技术已经进步了,再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逍遥法外,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未都怎么办。

    一个噩梦而已,他就难过成那样。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未都不得哭死。

    他舍不得。所以只能先能屈能伸、乖乖配合。

    “你刚才说的,关于未都对你们世嘉做过的那些事情,我统统不知情。你放我走,我可以劝他撤资。”

    起码……总算知道了黎未都最近为什么总看起来那么累,那么心事重重。

    你找到他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明白你想保护我的心情,可是……

    眼眶有点发酸。

    空气中始终充斥着难闻的旧油漆味儿,让他无比怀念家里清新的阳光的味道,还有未都近来一直在用的香水味。

    那香水其实是生日礼物。冷冷的香味很适合那人。他最近没事,总是喜欢把头埋在他脖子里闻。

    不算是什么像样的礼物。毕竟他生日的那天,未都送了他成堆的礼品和亲手做的游戏副本,可等到未都生日,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怎么才能回得了那么多礼,最后也只能是做了一桌子菜,认真唱了首生日歌,挑了个随便哪里都买得到的礼物。

    原以为,那人会多少有点失望。但是没有,因为他唱歌的时候一直在看着那人的脸,分明看得到那人完全溢出来的满足感,以及眼底真诚无比的光亮闪动

    在一起一年多了。近来好像越来越习惯于平凡的幸福,可也越来越觉得,能给未都的不多。什么惊喜之类的他真的不是太擅长,甜言蜜语和撩人的手段也都用过一遍来了,很难创新。

    直到这一刻。

    被绑在这种鬼地方,纪锴真心觉得,平凡的日常幸福其实也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第91章

    “……难吃。”

    人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加上被绑得很痛,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漫长。

    纪锴记得被带上车时是下午三点多,按照肚子咕咕叫的程度大致推测,应该差不多该是晚上七八点的光景了。

    送进来的外卖已经有点凉了,土豆是硬的,小黄鱼味同嚼蜡。真心特别特别思念未都做的梅子排骨、可乐鸡翅、荷香粉蒸肉……

    嗯,哪怕不是那么高规格的美味呢?哪怕只是清粥小菜、只是他挑食不爱吃的糖醋鱼,经过未都的巧手一弄,也总是油光水滑色香味俱全,远比眼前这糟心的主食美味多了。

    更何况穿着围裙的样子那么秀色可餐,撒盐的手指晃晃透亮的玻璃盒子,就像艺术品一样。

    纪锴觉得自己也真是越来越计较了。

    明明只不过少了这么一顿而已,就怎么想都觉得亏大了。明明只是被绑走几个小时而已,怎么感觉整个鲜美的人生奶酪被讨厌的老鼠咬掉了一大块。

    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前就一个小喽啰看着五花大绑的他,周仕飞不见踪影。

    【在跟未都通电话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

    【告诉我小嘉在哪。你当年带走的我的外甥、我姐姐给你生的儿子,他今年应该已经十七岁了。你告诉我,我只想远远看看他,不会轻易去打扰他。】

    可就在提到外甥的那一刻,纪锴清楚看到了周仕飞脸上的线条起了明显变化的表情,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不该又的开关、又像是犯了他什么极大的忌讳,整个阴森凌厉起来。

    然后,狠狠剜了他一眼,甩下他走了。至今不见人回来。

    “你们老大人呢?”

    之前那群绑他过来的人里,有个将近两米的光头应该是首领,现在,那个人也不在,只剩一个看起来脑子并不算灵光的小年轻坐在墙角。

    “哎,”纪锴又喊了他几声,“你跟着你们老大多久了,知道这么干是犯法的么?”

    “《刑法》239条,绑架罪至少也是十年以上。要是过程中我受伤或者死了,直接无期到死刑。”

    “你少说话!”那人吼到。

    “你不如现在放了我,我替你作个证能免罪,真的。而且我马上要结婚,我未婚夫可有钱了,到时候要多少都能给你,你想要房子,给你安排个好的工作都不在话下,你想一想。”

    “你别说那些有的没有的!”小年轻啐了一声,“事情已经都做了……反正我烂命一条了!”

    “就算烂命一条,你也仔细想想你干这事图什么啊?你跟我又没仇,是不是啊,你不就是图钱?我有的是钱,可以给你。”纪锴循循善诱。

    “倒是那个杜昌济,他绑我是因为我男朋友马上要把他公司整垮了,你刚才也听到了吧,他哪有钱?你们冒那么大的风险替他卖命,搞不好还要坐牢,最后一分钱拿不到,最后白白给谁卖命呢?”

    其实吧,严格意义上,他当下遇到的情况并不能叫“绑架”。

    而是“非法拘禁”,和绑架的性质恶劣程度差了很多。非法拘禁罪通常只判罚三年以下,要是时间短又没受伤,甚至可能只是拘留十五天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但是,纪教授当然要欺负你小年轻不懂法。

    那年轻人明显有点被说动了,看着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纪锴正准备再添一把火,重重的白漆铁门“吱”了一声,然后砰地洞开。

    “滚进去!”

    是那个光头首领,粗暴地拖着一个人的后衣领,整个往丢兔子一样里面一丢,顺便还朝着屁股就是一踹。

    小年轻:“老、老大,这……”

    “呸!活腻歪了的小子在外头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对劲!你先把他一起绑了,我待会请示一下杜老板怎么解决。哎哟?”

    惨白的灯光打在被他踹倒的男人脸上,光头嘴一歪,乐了:“嘿,这不是那个什么大明星吗?”

    朱凌撞得浑身生疼,也还在七荤八素地不明所以。

    搞什么东西?这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了,但市中心的金融界大厦里怎么还能有黑社会的?确定不是真人秀整人节目?

    他这天之所以会“鬼鬼祟祟”在外面晃,完全是因为经纪公司艹蛋,最近非要拿他之前离婚的事情搞个大新闻。在他明确表达了坚决不同意之后,居然强行收集那些乱七八糟的证据,弄得他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