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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

      不过,自南夷州很痛快的送来了与往年无二的粮税,还有五十盆的荔枝,虽则南夷州来人很在郊外码头做了回荔枝生意, 很赚了一笔,景安帝只当不知道了。谭经历也不是全做的买卖, 起码还是按亲王殿下的交待, 李方两家各送了两盆挂果将熟的荔枝树。剩下的,谭经历都卖掉了。然后,京城的差使结束后,看李布政使直接就在京致仕了, 谭经历便带着大家伙坐船回了南夷。其间不是没人同谭经历打听南夷的事儿, 谭经历都是“先时大家伙儿日子苦, 待殿下到了, 就不苦了。”,进行统一答复,其他再多的, 一律没有。

    这很是个嘴紧的人。

    办完差使,他便走了。

    景安帝则在斟酌江宁织造送上的密折,上面说方悦奉镇南王殿下之命过去他那里,又要织工又要匠人师傅,打算在南夷开办南夷织造局的事。这位织造大人不愧景安帝心腹中的心腹,连带三成干股的事也一并说了。景安帝只是不解,南夷那样荒蛮的地方,就是景凤仪去了略好些,可景凤仪现下修路、建城,纵是秦淮在扬州干了多年盐课,身边顶多两三百万,再加上朝廷拨的五十万两,那小子先把银子用来修路,这一点,其实景安帝还是有些个感触的,他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个短见的性子。许多藩王因皇位无望,便多耽于享乐,哪个管藩地死活。景凤仪不一样,他出京时估计也没多想南夷的事,但,半路就开始动脑子了,先是收拢饥民充盈人口,再忽悠了许多商贾一同前往,直接带了好几万人过去。难得的是,这么多人一下子涌入南夷城,可南夷硬是没出什么大乱子,这就很见本事了。当然,景凤仪大年初一带着老婆孩子坐着花车带着一万亲卫军巡游的事,景安帝也是知晓的,景凤仪这震慑手段,景安帝见着消息亦是要翘唇角的,既出风头又用兵力震慑了南夷城,很符合景凤仪的性情。

    只是,景凤仪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些?

    景安帝其实有些个犹豫,要不要让江宁织造局出人,他倒不是在乎那三成干股,是有些担心景凤仪摊子铺得太大,最后收拾不住,直接瘫了。

    不过,景安帝最终还是在江宁织造的折子上批了个允字。景凤仪的性情,景安帝十分了解,倒不是别个,景凤仪是属于那种认准了事,必要做成的人。你不答应,他无非是另想法子,但他绝对不会不做,与其如此,还不如允了。就是最后栽个跟头,也全当买个教训。

    与景安帝想法相似的,便是方阁老了。

    方阁老原是让孙子过去,看秦凤仪这城能不能建起来的。结果,孙子叫秦凤仪使唤到了江宁去江宁织造那里借人。当然,方阁老之所以会知道此事,是因为,孙子写信回家时提了一句。

    在方阁老看来,秦凤仪接下来的要务是建城啊,如何又要办南夷织造局啊。就南夷那穷山穷水的地界儿,倘是方阁老说,倒不必大张旗鼓的办织造局,那里纺织落伍,自湖杭之地寻几个有手艺的织工,过去教导当地百姓,学些先进的织锦技术,这样子,慢慢由小到大,何需直接大手笔的办织造局。织造局可不是好干的啊,先期投入便是极多。

    只是,秦凤仪都开口给江宁织造三成干股了,想来,陛下便是为着缓和一下父子关系,也会允了此事。

    但,在京城的方阁老,更加的为自己的弟子担心了。

    远在南夷的秦凤仪却是收到了方悦的好消息,江宁织造那边已然妥当,接下来就是建南夷织造局的事了。

    秦凤仪虽则心喜此事办事,心下却也有些不得劲,有些个别扭。不待他把这别扭劲儿过去,李镜与他道,“先时咱们说山蛮之事,你不如上折子给朝廷,让朝廷多派拨兵器。”

    秦凤仪将织造局的事搁心里,道,“这折子不必上,上了也是白上,去岁咱们刚来,且不说有一万亲兵,刀枪都是齐全的。现在上折子,一准儿没戏。”

    “就是没戏,才让你上。”李镜道,“织造局的事,瞒得过那些消息不灵通的人,但,这样的大的动静,瞒不过那些个有心人。你上一道要兵器的折子,朝廷必然驳回,那些个有心人,也便放心了。”

    秦凤仪不由面露厌恶,“真是放个屁他们都要闻一闻。”

    李镜道,“让赵长史写这折子便是。”

    “知道了。”秦凤仪愈发不大欢乐,李镜看他脸臭的很,笑道,“行了,咱们事情多的很,不必想这些没意思的事。我与你说,咱们阿阳会说话了。”

    “真的?”秦凤仪眼睛一亮,道,“赶紧,把大阳找回来,我得听听咱儿子叫爹。这怎么突开灵窍了。”

    “这也快吃饭了。”李镜命嬷嬷去把儿子抱回来。

    秦凤仪道,“大阳每天都在玩儿什么呀?”

    “跟寿哥儿、阿泰、大妞在一处玩儿。”

    一时,秦太太带着大阳过来了,大阳十一个月就会走路了,这会儿已是走的很熟练,他也不要人抱,胖脸上带着笑,一看就很高兴,手里挥着个布虎头,见着他爹他娘更是雀跃,跑过去,抱住他爹的大腿。秦凤仪一把将胖儿子抱起来,往上抛了两下,大阳咯咯直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秦凤仪把儿子搁怀里抱着,给他擦擦口水,笑道,“儿子,叫爹!”

    大阳转过头,对着他娘晃晃手里的布虎头,高兴的说了两个字,“姐,给!”

    李镜道,“啊,是大妞给你的啊?”

    大阳高兴的点头。

    秦凤仪在一畔,“诶,臭小子,叫爹啊,我说你叫爹啊!”

    大阳就一个字,“姐。”

    把秦凤仪郁闷的,“这不会叫爹,还是听不懂人话啊。”

    李镜笑,“娘都没叫过呢,先学会了叫姐姐。”

    “唉哟,儿子,你这么喜欢大妞啊。”秦凤仪道,大阳还有模有样的点头,把秦凤仪逗的,没忍住亲了儿子几口。

    秦凤仪都跟他娘说,“娘,你不是说我小时候口齿伶俐么,怎么大阳嘴这么笨哪。”

    “这哪里是笨,看咱大阳,虽然话说的晚些,可口齿清楚,你小时候倒是伶俐,说话,一说就是一串,但神人听不懂,管姑叫猪。”秦太太笑,“咱大阳是心里明白,就是得慢慢说。”

    一时,秦凤仪把他爹也叫了来,大家一道吃饭,吃过饭,秦老爷秦太太自去安歇,大阳就想去找大妞玩儿。李镜耐心的同儿子道,“你得午睡呀。”

    大阳现在真是能听懂大人的话,他想了想,跟他娘说,“姐,睡。”

    秦凤仪眉毛一竖,“还想跟人家小姑娘一起睡觉,你这小子,嘿!你可真是你爹的儿子呀~”说着,秦凤仪就是一脸欢喜,欣慰万分的与妻子道,“瞧咱儿子,自小就灵光,这以后找媳妇不愁啊。”

    “你这也叫当爹的说的话。”李镜嗔丈夫一句,大阳已是自己撅着肥屁股爬下床,他人个子矮,却很是小心,先扒着床沿,待两只小脚丫先着地,这才慢慢的下去。李镜刚要说什么,秦凤仪摆摆手,就看大阳自己找到小鞋子,蹲下身子歪歪扭扭的穿上,然后,一双大眼睛瞅着爹娘,奶声奶气地,“姐。”

    秦凤仪翻个白眼,“你叫爹,叫爹就带你去找大妞,一道睡午觉。”

    大阳想了想,兴许是觉着这买卖划算,便响亮亮的喊了声,“爹!”

    秦凤仪当下的感觉,在数十年后,秦凤仪都时时回忆,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如饮醇酒,薰薰然”。

    秦凤仪完全给他儿子一声“爹”给叫醉了,当下便要带儿子去找大妞睡午觉,就听他媳妇轻咳一声,秦凤仪忙说儿子,“再叫声娘,看你娘吃醋啦。”

    大阳又叫娘,他还拿自己的胖脸蹭蹭他娘。

    于是,爹娘两个送他去大妞那里玩儿。

    人家大妞也是刚吃完饭,囡囡看到秦凤仪夫妻带着大阳过来,忙起身相迎。秦凤仪笑,“坐,坐。”

    李镜笑,“大阳吃完饭非要找大妞。”

    大妞也正在屋里玩儿,先叫过“舅舅、舅妈”,说来,秦凤仪与方悦囡囡的辈份有些个乱,但,大妞就从没乱过,有他爹在,便叫“叔祖、叔祖母”,有她娘的时候,便喊“舅舅,舅妈”。说来,大妞这孩子,虽比大阳才大两个月,论起口齿,真是比大阳伶俐百倍,大妞还特爱说大人话,这时便说大阳,“都说了午饭后再玩儿了,你这会儿过来做甚?“

    大阳把自己的布虎头送给大妞,很巴结人家地,道,“姐,睡觉。”

    大妞问他,“那你尿床不?”

    大阳想了想,摇头,“不。”

    “那成吧。”大妞勉强同意,道,“你可得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大阳把个小脑袋点的跟个点头机似的。

    秦凤仪心下那叫个鄙视,觉着儿子特没出息。结果,深受他爹鄙视的大阳小盆友,已是很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跟着大妞一道玩儿去了。

    何以解忧,唯有儿砸。

    鄙视了一回肥儿咂那没出息的样儿,秦凤仪又投入到了南夷州的建设中去。

    第294章 闽王的奏章

    秦凤仪还真没多少时候心情别扭, 他忙的跟什么似的。上回跟土人们说了, 可令他们的妻女过来与王妃说话,土人们倒是很积极, 没几天把妻女都带下山来了。土人族中, 女人并非汉人女子以男子为尊, 在土人族中, 妻子的地位是与丈夫平等的,甚至还要高于丈夫一些。

    不过,土人女子也并不是母老虎,只是强势些罢了。而且,穿戴虽不华丽, 头上金银饰也是不少,打扮的很是干练。尤其阿金他娘, 参观过桑蚕之后, 第二日又过来给李镜请安,私下同李镜打听严大姐的事。李镜道,“严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武功高强, 英雄了得!”

    阿金他娘赞道, “果然非如此女子, 不能叫我儿子倾心哪。”一幅觉着儿子眼光很不错的样子。

    阿金他娘知道严大姐的英雄事迹后, 又同李镜打听,“严姑娘是不是不喜我们阿金?”

    李镜想了想,“先时阿金年岁小些, 严姑娘却是与我同龄,约摸是严姑娘觉着年纪不大般配吧?”

    “这有何妨!咱们女人,看得是本领,并非年纪。大上几岁,亦是无碍。”阿金娘道,“娘娘,你们中土人生得细嫩,比咱们土人显得年轻哩。”

    李镜一笑,阿金他娘继续打听严姑娘的事,李镜道,“严姑娘本事不凡,为人亦是骄傲,她当年许下心愿,嫁必嫁世上第一流的男子。”

    “好志向好志向!”反正,阿金他娘看样子是很中意严大姐了,回家还与丈夫说,定要让儿子把这位严姑娘娶回家的。

    阿钱族长道,“这谈何容易,听说,这位严姑娘家里都是高官。”

    “咱们阿金也不错啊。”阿金他娘绝对是“孩子是自家好”的典型家长。

    阿钱族长道,“那桑蚕的事,你跟王妃娘娘提了没?”

    “一时忘了。”

    “这样的大事都能忘?”

    “你傻啊!”阿金他娘不客气的对丈夫道,“王妃特意让咱们参观,就是知道咱们想法。汉人的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饭。咱们要学缫丝织锦,不付出代价怎么能成呢?”

    阿钱族长沉默了,道,“那我再问问亲王殿下的意思。”

    阿金他娘点点头。

    阿钱族长先让儿子去打听,这也是土人的精明,阿金毕竟是少族长,他谈成谈不成的,其实无妨。阿钱族长则是部落头领,一旦秦凤仪回绝,则没有了退路。

    阿金是通汉人文化的,当然,他这种通,也就是认得汉字,会说汉话,至于圣人之言懂多少,就不晓得的。这个倒无妨,秦凤仪原也不大喜欢酸生。秦凤仪喜欢的是通透人,要不,就是实在肯做事的人。阿金显然是属于后者,因为族里在山下的买卖都是阿金张罗的,阿金在南夷城的时间也比较多,族中想学习桑蚕之技,阿金也是晓得的,他爹都交待给他了。

    他却不好直接就与亲王殿下说去,因为族中还没想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学来汉人的桑蚕之术。

    阿金便时常去秦凤仪那里请个字问个好什么的,秦凤仪一向待他不错,也会关心他生意如何之类。直待方悦方灏回城,带回了大批的匠人织工,阿金才知道秦凤仪要办南夷织造局的事。

    阿金道,“织造局是织锦的吧?”

    “是啊,养蚕缫丝织绵。”秦凤仪笑道,“介时还要在城中招收织工,你们族中若有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可以过来试一试。”

    “这,这成吗?”阿金激动的都结巴了。

    “这不过是小事,何需你犹豫至此。”秦凤仪此话一出,阿金便晓得自己心中那点小念头已是被这位亲王殿下看透了,顿时很有些不好意思,阿金是个真诚人,他道,“汉人的桑蚕之术,对我们土人来说,是很了不得的技术,我们怎么能白学呢?是一直还没想好,要怎么出学技术的银钱。”

    “阿金,你是族里的少族长,你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些小事。”秦凤仪起身,与阿金道,“来,跟我去南夷城走一走。”

    秦凤仪经常去南夷城逛一逛,看一看市井民生,秦凤仪与阿金道,“一个地方,是好是坏,是穷是富,去街上走一走便晓得的。现在的南夷城,与我刚来时的南夷城,已是天壤之别。”

    秦凤仪同阿金道,“以后,南夷还会更好,更加繁荣,昌盛。桑蚕之术,在汉人这里,只是寻常小技。阿金,你有考虑过族人以后的生活吗?”

    阿金看向秦凤仪,秦凤仪道,“我到了南夷后,这里是我的封地,以后,我的子子孙孙都是这片土地的王。我初到南夷,看到这里十分穷困,较京城相距甚远,说实在的,我心里滋味儿很是难过。当时我就发下弘愿,我必然会将南夷建设成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让我的百姓,过好日子,能吃饱饭,穿暖衣,养育儿女,和平而富足。这是我的理想。”

    阿金道,“我也希望族人过好日子。”

    秦凤仪一笑,眼睛带着微微的光亮,他人生得好,南夷的风季即将过去,此时,阳光正好,夏末的阳光落在秦凤仪那张绝世面容上,竟令人有一种淡淡的圣洁之感。秦凤仪道,“什么是好日子?现在你们把山货搬到城里来卖,然后,你们再采买山上的货物搬回山里,我相信,你们现在的生活,比以往肯定要好。但是,与山下的百姓比如何?”

    “你是读过书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为什么会住到山下吗?山上有山珍,有野味儿,但,山上潮湿,土地贫瘠,相比而言,还是山下,更适合人居住。”秦凤仪道,“而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只是桑蚕。阿金,如果南夷还是过去那个穷困窘迫的南夷,我不会劝你下山,今日,我有此提议,也有我的私心,但,现在的南夷,日新月异,你们在山上,纵学会的桑蚕缫丝,也只会越落越远。这并不是空话,阿金,你做为少族长,应该多考虑这些。”

    秦凤仪提点了一回阿金,接着,新城的建设就要开始了。章颜把新城分成了几十块来进行招标,这几十块又分两大部分,第一部 分是官府建设这部府,包括王府、公主府、府衙、以及官员住宅、还有就是军营,城墙。第二部分便是民宅、坊市这些个。

    民宅、坊市这里的生意,各个银号都有意,土地都是秦凤仪的,秦凤仪占比三成,其他的,银号出银子,以后房屋售卖,银号占比七成。

    秦凤仪要求他们必须准备四成现钱,两成是付给招标的商贾的,两成放到巡抚府,是他们银号给衙门的押金,一旦他们有所反悔,这些现银不退,工程自有衙门接手。之后,包括给商贾们的结算方式,秦凤仪也做了具体的规定,诸如民宅、坊市,可按比结算,中标的商贾先取两成预付款,之后,工程完成一半,验收后,便可先行结算一半的工程款,之后,待全部完工,再结另一半的银钱。

    还有诸多细节,反正,里面的诸多规则是赵长史与章巡抚,再加上秦老爷、罗朋、秦凤仪,五人一起合计的,种种复杂,光这些条款,就写了半寸厚,既有约束衙门的条款,也有约束银号的条款,还有诸如双方一旦出现问题,后果如何赔偿之类。

    总之,诸银号的老东家们研究衙门拟出的种种条款,便研究了半个月之久。

    在这期间,李钊带着冯将军一行带着长长的马队回了南夷城,这里面,既有数车茶叶,还有诸多瓷器。东西秦凤仪让罗朋去接收,细问李钊东边儿敬州、义安的情况,李钊道,“敬州、义安都有窑口,窑都开着呢。他们那边的瓷器,多走泉州港,我们一去,冯将军叫认了出来,义安知府是个老油条,听说他在义安都八年了,还不挪坑哪,在义安发了财。敬州知府年头儿短些,跟我说是州里太穷了,弄些个银子补贴一下州府开销。我在他们那里住了些日子,他们对你颇多孝敬,都让我带来了。”说着,送上两个颇为厚实的信封,还有就是两封请安的奏本。

    秦凤仪接奏本看了,笑笑没说什么,再看银票,一家五万两,倒似商量好的一般。秦凤仪笑骂,“好个狗东西,五万银子就想堵我的嘴,他们倒是想的好买卖。”

    李钊道,“路上我们也发现了几处适合开窑的地界儿,都画了地形图,地契都买下来了。南夷的地,当真不贵。”

    “是现在不贵。”秦凤仪道,“大舅兄你挑一个去。”

    李钊摆摆手,“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