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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节

      这才是蜀王如今对许青珂不肯放手的根本原因。

    于是他垂眸:“许青珂的确停手了,是在查到君上于月妃有间隙之后,她当时便停了手,不管是月妃月灵宫还是严松,她都没有再插手,只是带着御史台的人专注于青海案,以目前判断,此子不仅没有问题,而且对君上十分衷心且有用。”

    蜀王这才舒缓了怒意,淡淡道:“若是她接触了月灵宫却一点都没动静,或者暗查到底,寡人都留不得他,可她显然清白,而且进退有度。若是没有她,寡人如今还在四面楚歌,就算她有什么小问题,也得等寡人用完她再说。”

    下面的人颔首。

    “不过刚刚云妃那边……”

    “云妃有小性子,但也不蠢,景家那老东西手那么长,想浑水摸鱼,也得看寡人跟许青珂是不是蠢人……不过现在还不宜动他,对云家可以撬动根基警告,对景家却必须一击毙命。”

    毕竟景家是蜀国最掌握军权的人。

    蜀王心中已有野望,谁也拦不住他肃清朝纲掌握王权!

    ——————

    暴雨中,邯炀上下有官员们难以坐定,直到有人在楼廊之上看到庞大威武的铁骑踏着暴雨进入城门,走进街道……

    这些士兵身上有血,有伤口,牢笼上也有刀砍痕迹,显示在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何等凶险的刺杀,可那又如何?

    景修正在一阙茶坊中,看着这长长的队伍经过眼前,张恒等人如同死狗一样狼狈在牢笼之中。

    城中权贵自己有几人看到这一幕不害怕的?

    那雨打在他们身上必然很疼很冷,曾几何时他们都是暖玉温香畅谈国家大事,而脚下踩着一箱箱金元宝……

    权贵子弟们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向最前头的景修。

    “我说景哥,他们这是刚遭遇刺杀吧。”

    景修阖眼,“嗯”

    “桀桀,这下云家那般人可要吓尿了,人都安全到了邯炀,还能有什么作乱的法子。”

    有个子弟冷笑,党争在朝堂,底下子弟们也各有圈子,他们攀附景家,也等于□□,自然跟云家那边的人不和。

    可不,今日他们敢堂而皇之站在这里,云家那班人敢?

    不敢!他们正窝在家里殚精竭虑。

    “云中云上那两个蠢货往日一个嚣张一个虚伪,如今可算是跟狗一样了,不过张恒这些人当年我随父亲去的时候也见过,没想到一朝一夕就这般模样……”

    虽此时得意,可谁能确保日后他们不会也有今日。

    于是得意的声音慢慢淡了去,有种让人憋闷的沉默。

    此时雷雨也稍稍淡了些,雨水显得淅淅沥沥,百姓们其实早早得了消息到了道边屋檐下,看着这些青海各州的官儿跟猪狗一样装在牢车里。

    那就是笼子嘛。

    这些狗官也有今天!

    若不是还没判刑,这些人老早扔臭鸡蛋跟烂菜叶了……

    队伍忽然停下了,百姓们的吵闹也淡了。

    因为前头有人,下马,开伞,御史台的人都在前头等着接手人。

    负责护送的将领一看到伞下的人就打了个哆嗦,匆匆下马来行礼。

    但显然很怕许青珂,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们本身就跟张恒这些人掺和过,如今不过是戴罪立功,日后如何还得看许青珂愿不愿意放他们一马。

    许青珂是自己撑伞的,那将领有几次想替她拿伞,鞍前马后表衷心,可许青珂并不太在意这个,自己撑着伞走过去,一步步的,张恒等人既怨恨又恐惧。

    淅淅沥沥的雨中,烟雨空朦,地上石板被洗涮出了青苔色,这是一座古城了,古老而雍容,或许石板缝隙里面还流过许多血,凝聚在缝隙里,层层叠叠,变成了黑土,长出了青苔,或许还有小草。

    清华绮丽美人如斯,兰芝玉蔻般的人物啊。

    看起来却有些可怕。

    就因为她走在这样古老的石板路上,到了牢笼跟前。

    周遭护卫全部下马行礼,刷拉拉一片的,肃穆寂静。

    权势的力量!

    张恒感受到了,越发对比了自己的惨状,眼神阴鸷歹毒。“许青珂,你是来看我们惨状以炫威风的?”

    她笑了,开了口,声音像是雨天里水珠落在池子里的清冽,又荡了涟漪,有几分温柔。

    “尤记得之前本官去东郡青海等地的时候,诸位都是亲自前来迎接,今日诸位不远千里而来,一路劳顿,委实辛苦,于情于理本官也该亲自来迎接……不过怎的张大人十分不喜似的。”

    她无辜姿态,张恒抓着牢车凑上来,旁边卫士几乎要拔刀,许青珂瞥了一眼,他们就按捺下了,左右还有一点距离……

    “狗贼,你在青海收了我们那么多钱,现在知道装无辜了!你才是贪官!我们是无辜的!”

    这话听得人想笑——受贿的人是贪官,行贿的人只是单纯钱多吗?

    不过这许青珂恐怕也不干净。

    第144章 拖着!

    百姓们对此不偏不倚,只觉得这官与官之间的恩怨委实是一场大戏。

    “本官自是知道张大人是无辜的, 除却贪墨护渠银两、军饷且草菅人命了七件人命案子之外, 你也没犯多大错, 虽然青海那边的卷宗本官还来不及看, 想来也就那么点破事……”

    许青珂慢吞吞说着, 手指落在了牢车上, 指尖玉葱雪白,抹到了上面沾染的血。

    她靠近了张恒,面对面。

    “可天上的人在意的也不是你的破事,而是你到底为了谁做这些破事, 顺便说下,你们送我的那些钱财本官可无福消受,而是送给了一个人。”

    张恒脸色大变, 终于明白这不是许青珂要搞他们, 而是君上!

    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从君上的手底下救人。

    他绝望了, 猛然伸出手朝许青珂的脸抓去!

    但护卫先一步抓住了他伸出牢车的手。

    “许青珂,你诬陷我!我是忠于君上的!你这个狗贼, 畜生,老子后悔没有在青海杀了你!!!”

    许青珂站在原地,用丝帕擦去手指上沾染的血,语气很淡,“本官也不是没给你们机会的,白马栈多好的杀人地啊,武林人跟马贼都登场了, 这样还不满足?”

    她说完,阖了沾染血迹的丝帕,眉梢淡漠。“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时候不该伸……”

    抬眼,微笑:“缉拿到案的罪官哪怕未定罪但袭击主官是什么罪,张大人可知?”

    张恒脸色大变,骇然之下要抽回手,可是来不及了,御史台的人已经上前来给他的手指套上了指匣,拉绳,惨叫凄厉,好像很划破这滔滔雨幕。

    后头的所有官员都吓得龟缩在牢车里。

    而那指匣拉个不停,就是不断,惨叫声绵长悠远凄厉,让人心神之间不断浸入那痛苦的境地。

    景修都感觉到了手指上的酸痛。

    站在马车前的那个人却是淡得像是一潭死水。

    能淹死无数人。

    “大人,许大人,我招,我招……”牢车里的人好几个都软了身子。

    这一路来,护送的人不苛待他们,甚至好吃好喝养着,但他们总觉得心慌,觉得那些护卫他们的人眼神里有几分诡光,直到昨夜遇上袭击的人。

    那些人要命,许青珂这边却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他们跟那几个叛徒一样投诚,以君上的性格不会赶尽杀绝的吧,只要他们还有用处……

    “招?又自以为是了。”

    “本官让人把你们送到邯炀来是为了让你们开口多说几句话的?”

    许青珂收起了丝帕。

    “你们又不聪明,首尾都没处理干净,可以查出来的事情,何须你们认罪。本官要的是把你们吊着,拖着,拖到一些人心里发慌,不得不派人来劫狱,他们派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许青珂当街、当着这么多人说得这么直白,仿佛就是告诉幕后的人——人在我这里,可我就是不急着定罪,要拖得你们不得不出手。

    要么杀人灭口,要么……低头!

    她走了,甚至懒得随同进入牢狱之中开审。

    急什么,先关着养着一边大刑伺候着。

    君上要的是让云家服软,才刚撸了云太傅的官帽子,缓一下,等云家退步。

    许青珂要走的时候,看到街道岔口那边有马车,秦府的人。

    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似乎是听说秦家母女前些时日去了郊区庄子散心。

    此时算是刚回来吧。

    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许青珂默了下,转身上了马车……马车里的秦笙看着她上马车。

    “阿笙,这个人怕是不适合你。”身边的母亲轻轻说。

    未必是坏人,可一定当不了一个纯粹的好人。

    太危险了。

    秦笙沉默,握住了腕上的佛珠,轻轻说:“因为她比我好看么?”

    秦夫人:“……”

    装傻充愣倒是越发擅长了。

    卫队走了,罪官等都走了。

    街道恢复了清净。

    百姓们心头拔凉,恐惧,景修等人的心迹却难得跟他们一模一样。

    “这许青珂……许大人,也太……”

    “当官还能如此?”

    如此……如此厉害!

    “早知也去科举了,前些时日我爹还要把我塞进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