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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今日就是这月最后一班。

    “祖母一听戏就入迷了,也不知这些戏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扒着一个女子的手臂,打着哈欠抱怨,女子小心看了一眼旁边认真听戏的祖母,松了一口气,转头点了下少女额头,“你呀,别胡说,沁园的戏是极好的,祖母他们喜欢看也定然有道理。”

    “祖母他们是真喜欢,可有些人就未必了,不过是装的。”少女嘟着嘴,朝着一处努努,女子转头看去,是枫阳侯府那边,枫阳侯府是军侯府,府内女子喜欢看戏的很少,但却有一个这些时日天天陪着枫阳府的老夫人来,还特乖巧。

    “谁不知道她带晦气,若是想以此扬名夺得一个好名声,然后嫁一个富贵人家,她是痴人做梦,我看姐姐你这样的才是诸家考虑的第一媳妇人选。”

    这少女才多少年纪,压着声音嘀咕的这番话却是成熟得很,还带着对旁边女子的吹捧。

    不过是因为一嫡一庶而已。

    女子瞪了瞪她,但瞥了不远处的景萱,眼底也有些深。

    景萱当然知道自己被不少人复杂看待,但她也不太在意,只是定眸看着台上的戏曲,旁边的老妇人不经意瞥了她一眼,看她定神安然的样子,眼底也有深意,但脸上有笑意。

    “萱儿,过段时日你就没法陪我看戏了。”

    景萱垂眸,“祖母不管何时传唤,萱儿一定会来。”

    “我就怕你将来夫家不许啊。”老夫人笑得慈爱,旁边的其余官家夫人顿时惊讶,纷纷询问景萱是不是已经定了,老夫人但笑不语,仿佛打哑谜。

    “怕是在给我们传风儿了,过不了几日就该是把那景萱嫁出去了,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有几家人彼此谈论,对此都有些探究。

    “有什么主意,难道还能让她嫁给什么王公贵族?我看不是给人当续弦偏房,便是随便嫁出去打发了,毕竟如今侯府当家的可不是她爹。”

    这些人私底下谈论,但最前列的人是不在意这些妇人之语的,只是有人察觉到后面的窃窃私语嘎然而了。

    只因有人进来了。

    听戏看戏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臣或者一些世家妇人等等,年轻的不是没有,却多是女眷,很少有年轻男子,何况还是一四品官员。

    当许青珂穿着便服跟着谢临云踱步而进的时候,在场许多人都忍不住投以目光。

    如今邯炀城还能有哪家公子这般俊彦且别有清冷官威的?

    就一个。

    景萱侧头看去,对上许青珂的眼,她愣了愣,垂头,如其他女子那样娇羞似的,脸上却很平静,许青珂也看到她了,却也看到她旁边的枫阳侯府之人。

    “许大人……”有几个官位不高的臣子起身跟许青珂行礼,许青珂颔首点过,众人暗想她来,总不该是看戏的吧。

    果然不是看戏的,许青珂在众人眼皮底下走到最前排周阙的面前。

    周阙旁边空着一个位置。

    他抬眼看向许青珂,一摆手:“接下来还有一场,极好看的,坐下来看吧。”

    许青珂微笑,作揖后坐下来了,谢临云便是往后一排坐。

    刚坐下,戏已经换下一场了。

    这一场叫什么来着?谢临云听到周遭有人说《云香记》。

    极有名的乱世儿女情长故事,也是及有名的戏曲。

    但……他抬头看前头老态龙钟的官场老将,再看年轻俊彦心机莫测的官场新贵。

    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你可知这世上最好看的戏曲是什么样的?”周厥声音温润,一点也没有老者的沙哑,那一头白发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干净。

    对的,干净,这位纵横多年的老臣其实不足五十岁。

    但一头白发,相似钟元的年纪啊,却是面容相差如此之大,可他身上的气质却是那样沉淀的,仿佛一个长辈。

    他问,最好的戏曲是什么样的?

    “让人想哭,却哭不出来。”许青珂声音柔软,但很凉,还有几分沙哑。

    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沧桑老者了。

    第89章 白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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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谋, 一时也,唯情可长久动人。”

    台上已起小曲儿, 周厥面上带着浅浅的笑, 似乎专注, 许青珂也看着,却多了几分闲散。

    “可动情的人一般都活不长久。”许青珂慢条斯理,周厥转头看了她一眼, 看到她的脸,不由一怔,但很快收回目光, 只是眼神有些混沌晦涩, 似乎疑惑什么, 又陷入自己的沉思。

    许青珂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但她也没说什么,反而专注看台上的戏,后头的谢临云只觉得刚刚这人说那句话的时候——状似淡然温柔, 其实冷酷极致。

    《云香记》是女人戏,董三娘上场的时候, 不少人都专注了几分, 只因这位董三娘纵然淡妆浓抹, 但姿态窈窕,面容白净精致, 一瞥一回眸之间别有风情。

    生旦净末丑, 这是男儿身扮女的伶人, 少见这般好看的,也就……有人下意识看向许青珂,却见她秀挺飞俊眉,眉眼清远,那通体的贵气儿跟气韵端是远山冰川一般,哪里是这些矫揉造作的伶人可比的,于是许多人又备觉得自己冒犯了。

    一场戏看完,周厥跟这老班主很有交情,便跟他寒暄去了,不过带着许青珂,许青珂入了后台,看到诸多洗妆容或者正在打扮的伶人。

    周厥两人是旧相识,一说起来就全是演戏或者某某地的故事风俗,许青珂自然不会在旁边搭话,便是走出了屋子,看着外面院子里的花草。

    伶人其实也是艺术,虽在官家看来是不入流的,可他们的情操涵养也是不俗的,这老班主能跟周厥这等人物谈得来,便也是一个妙人,瞧眼前这不大但十分精致典雅的院子便知道了。

    许青珂目光轻扫,看到几株少见的陀罗兰,便是走过去观赏,不过她才刚近前就听到临边的拐角传来两个人的争执声。

    “子归,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你别不识抬举。”

    “可是……我不能……”

    “你可别犯傻,那可是当朝太傅……”

    “对不起,赵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声音清澈且微弱的人似乎急于脱身,但忽然嘎然而止,只因一老迈的声音传来。

    “子归可在?”

    那赵哥点头哈腰,很快走了,想是隔壁就那太傅跟叫子归的人吧……许青珂顾自赏着花儿,且听到那头有挣扎声。

    铿锵,似乎花盆落地,脚步声紊乱,那人冲了进来,便是刚过半圆拱门就看到了许青珂。

    他脸色一变,步子也是踉跄了几分,后头却有枯槁大手从后面握住他的手。

    “子归,你失礼了。”

    这声音如此老迈昏沉,那手布满皱纹跟老年斑,被握的手却是手指纤白如玉,修长如葱,如此冲击,便是被握的人该如何感受那干瘪的老皮跟身后老者亲昵的姿态?——尤是在这样一个清越如仙的人淡漠注视之下。

    少年人双目通红,看到前面小屋中人影渺茫,不由目光挣扎,终究放弃挣扎。

    老者本是欢喜的,可看到许青珂却是脸色大变,沉了几分。

    但那手也并未松开。

    官员狎妓都已是常态,玩弄一个伶人也不少见,被同僚撞见却是有几分尴尬的,若此子官职比自己低,稍加运作也没关系,可问题这个人是许青珂。

    “太傅大人”许青珂姿态不惊不急,毫无半点违和感,太傅大人,这四个字唤得这般清正平和,无端让太傅张端濡自己有几分悻悻。

    张端濡下意识松开了手,让那子归少年得以呼吸,却是脸色煞白尤自惊悸,低了头,也看不清他表情。

    “原是许大人,年轻而登四品,难道御史台已经清闲至斯了么?”他听到位高权重的张端濡声音有几分冷冽轻慢,似乎不悦。

    “太傅大人平日分管朝中要事,都可分出闲散时间来听曲儿逗趣,在下刚入朝,察查案子,其中一线索指向此地,本来看看,没想到遇上了太傅大人。”许青珂不紧不慢,人在花中容貌更甚,可这眉眼轻瞥中的似笑非笑却让张端濡心中一窒。

    尤是此人还加了一句:“闻得以前太傅大人跟言士郎常来沁园看戏,最喜一宗《杀灵庭》,如今可还如此?”

    张端濡的脸色变幻,最终和善几分,轻笑:“以前喜欢的,现在可不喜欢,老咯,那般杀气腾腾的戏可看不动了,倒是许大人要职在身,可得留心在这乌七八糟的戏院里保重自己,且看你没带护卫吧,可需本太傅借你几个?”

    随声,后面拱门走出好几个高大魁梧杀气腾腾的护卫。

    实际威逼了?四品官职,尤是才刚入朝的,哪来这样的威势。

    许青珂淡淡一笑:“邯炀之地,皇权庇护,谁敢作乱?”

    十二字抑扬顿挫,她的目光淡一盘扫,这些练家子登时心悸,仿佛被拽入了一个可怕的冰窟窿。

    张端濡早知许青珂厉害,否则也不会让言士郎的大半根基都入了她如今主管的牢狱受她刑罚。

    但他跟很多人一样,都以为是廷狱跟君上背后主力,不过是推她混淆视听罢了,可真见到人才知道什么叫年少疯狂,锐起如盘山。

    张端濡想起许青珂提起的《杀灵庭》,心中胆寒,似有鬼祟在这人眼皮底下无所遁形,便是变了些微脸色,最终沉稳回答:“是极,君上威严,必是无宵小敢放肆的。”

    大义凛然,后笑说:“许大人想是还需要查案,本官就不叨扰了,再会~”

    他拂袖而去,竟是那勾魂了他许久的美貌伶人都管不得了,带着护卫快步离去。

    许青珂从始至终都风轻云淡,不尊敬,不惧怕,不猖狂,但似风似水无孔不入得逼得对方退走。

    这是权势吗?权势还能以弱压强?

    他痴痴得看着许青珂,直到许青珂瞥了他一眼,他醒神过来,忙上前垂了袖摆,“多谢……多谢许大人救命之恩。”

    此子身上还穿着戏服,粉底蓝刺绣,越发衬托他肤白唇红,眉目精致甚于女子。

    许青珂看到他,竟有几分看到自己的错觉,只是……

    她心中有些好笑,神色也温和了几分,但也漫不经心,“救命之恩?你觉得自己会丢掉性命?”

    少年人听不出其中冷热,只觉得这个人仿佛站在远方,那双眼却看入了他心里,他忽然很紧张,唇齿也有些抖,“他……害死好多人,去年的生哥跟燕子姐姐……”

    他没能从许青珂脸上看到什么感慨或者愤怒,同情也不曾有。

    只是看了他一眼,

    叫子归的少年看着她走进那屋子,迟疑了下,还是不敢跟上去,只对着许青珂背影弯腰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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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要离开了,周厥却问许青珂饿吗。

    许青珂先是惊讶,继而笑:“看来是周前辈要请我吃饭了?”

    然后他们两个便到了流民居住地。

    流民的饭并不丰盛,甚至桌子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在地上,吃的大锅饭,是真的只有一个锅,然后……稀粥。

    这粥里的米还是周厥带来的,流民显然对他很是熟悉,十分热情。

    长得跟天仙一样的人不顾脏污坐在泥土地上,喝着破碗里的稀米淡粥,旁边也是邯炀最穷最贫苦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