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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小厮吓的扑嗵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你……你说什么?”怎么也不敢相信乔立平被周鸿给扳倒了。

    想那姓周的来两淮任职以后,多少次还不是得被他家老爷摆布,外面的人谁不知道盐运使里他家老爷能当大半的家呢,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天了呢?

    乔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进了内宅之中。

    乔夫人如五雷轰顶,连同家中儿女侍妾都慌了神,更遑论家下仆从。

    主子们入了狱,下人只有被官府拉出去发卖一途。命好些的妻子儿子还能被卖到了处,命不好的从此骨肉天各一方,连消息都不知而知。

    郭三夫人自去信与周府退亲,郭思晴就一直在绝食闹腾,她劝了多少回都不能让女儿回心转意,好话赖话说尽都没用,好容易收到周震派人退回来的庚帖与订亲信物,她便特意拿到郭思晴面前去,好让她彻底的死心。

    没料到郭思晴见到退婚的信顿时发了疯般闹将起来。

    之前她闹绝食,每日暗中还由贴身丫环偷偷拿些吃食过来垫着,因此虽然闹了一段时日的绝食,人是瘦了下来,却绝无性命之忧。没想到周府真顺应郭三夫人之意退了亲,她顿时万念俱灰,将自己房里摆的东西砸了个粉碎,直气的郭三夫人面青唇白,不住落泪。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讨债的东西?这是在你姨母府上,竟然也闹出这么大动静,怎的就不知道为娘的苦心呢?那姓周的分明不会做官,将来嫁过去有得你苦头吃,怎么就不听话呢?”

    郭思晴披头散发,气噎语促:“当初……当初你既应了我嫁给他……不管他是火坑也罢,泥淖也罢,我就想嫁他!我现在明白了,你心里从来都不当我是女儿,只拿我当父亲往官场上攀上去的一块砖罢了,能敲开哪府的门就往哪家塞,什么才情容貌,都不过是你们要用的工具罢了!我既不能嫁给周郎,不如一条绳子吊死算了!”

    她要死要活闹着要上吊,郭三夫人气的差点上前去将她狠揍一顿:“你这个没心肝的丫头,我做娘的难道就会害你不成?你姨父在官场上多少年,看人难道还有不准的时候?”

    娘俩闹的不可开交之时,乔府被官兵包围了。

    第一百四十章

    乔府适逢巨变,内院乱起来也只在眨眼之间,郭三夫人派人前往乔夫人身边去探问消息,遣过去的婆子半道上就吓的跑回来了,喘着粗气哆嗦:“夫……夫人,不好了!外间的官兵都冲到内院去了,奴婢前往正院,看到正院已经被围起来,乔夫人……乔夫人带着府上小姐脱簪待罪,丫环婆子也被看管了起来,官兵……官兵正在内院抓人。恐怕很快就要过来了,怎么办夫人?”

    郭三夫人方才还在劝郭思晴跳出周家的火坑,没想到眨眼间乔府就变成了火坑,饶是她历经世情,也被这突起的变故惊的不知所措,在屋内团团乱转:“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思晴发泄了一通,既知事无挽回,眼前乔府大乱,又恨郭三夫人擅作主张坏了自己姻缘,不由讽笑:“母亲以为姨父官位稳固,岂知今日之祸?”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跟我赌气不成?!”郭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忽听得外间匆乱的脚步声而来,夹杂着丫环婆子的惊吓之声,她顿时下定了决心理了理衣服:“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且先借用周迁客的名声一用,外间恐怕还不知道两府退婚,先过了眼前难过再说,你一个未出阁的清白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牢房里走一遭!”

    她往外走,身边的婆子丫环推推搡搡跟了上去。

    这些人身在大户人家,自己的命运全系于主子一身,主子的兴衰荣辱关乎自身,若是今日郭三夫人跟郭思晴被下了狱,明日说不定她们就已经被官府发卖,此刻也只能赌郭三夫人的手腕了。

    郭思晴在郭三夫人身后呵呵冷笑,母女俩倒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他们客居的院子里,此刻已经冲进来了十几名官兵,将院里候着的丫环婆子尽数拘在了一处,见到郭三夫人也要拘人,没想到郭三夫人厉声道:“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将周迁客叫过来,我是他未来岳母,屋子里的是他未婚妻,他是就是这般折辱未来岳母的吗?”

    为首的官兵大约也听说过周大人未来的岳母与妻子客居乔府,郭三夫人在扬州之时极为高调,生怕别人不知她是周鸿岳家,因此扬州官场之上倒有一多半知道此事。前来奉命抓人的虽是卫所守兵,可这等传言也是听说过的,顿时面面相窥,不知如何处置。

    郭三夫人见镇住了这些官兵,便再接再厉:“你们今日奉命前来抄乔家,可断然没有连客居在此的乔府亲戚也一起下狱。若是让周迁客知道了你们连他的岳母与未婚妻也下了大狱,会是什么结果,诸位可想过”

    带领小队官兵进来的小队长便不再轻举妄动,而是派人去前面请示领兵的卫所武将朱茂,此事该如何处置。

    周鸿空降两淮盐道为盐运使,当初上有谕示,令地方各文武官员配合。

    朱茂在扬州卫所数年,寸功未建,今次能够跟着周鸿清理两淮盐道,回头等周鸿递了折子上去,他便升迁有望,因此十分尽心,听得乔府后院居然发现了周大人的未来岳母及未婚妻,坊间传言也听过一二,虽文官不与武将来往,却也知此言不假,乔立平与周鸿也算得姻亲。

    他不敢怠慢,亲自来到后院面见郭三夫人,待核实过了郭氏母女的身份,发现她们确实是周鸿内眷,便派人护送她们带着郭府下人离开乔府,并殷勤道:“要不要下官派人护送夫人去使司府衙暂住?今日都是下官的不是,让夫人与小姐受惊了,改日下官必定备了厚礼,前往使司府衙领罪!”

    郭三夫人此刻只求脱身,一张老脸都烧透了,很怕眼前之人将自己借周鸿之名脱身的事情捅到他面前去,便连连道:“不必不必!不知者不罪,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想来贤婿宽宏大量,当不会计较!”

    她越谦虚淡然,朱茂越不敢等闲视之,亲自派了人将母女俩送到扬州郭家另置的宅子里,还贴心的派人前往使司府衙报信。

    从头到尾,郭思晴都未曾露面,直到娘俩在郭宅安顿了之后,她才冷笑:“母亲早说周郎官途有碍,怎未料到姨父有今日之劫?”

    郭三夫人暗自后悔听信了乔夫人之言,竟然教她退掉了一门极好的亲事,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周震都已经将信物以及庚帖退了回来。

    乔府出事,才教她忆起之前数次乔夫人在她面前提起周鸿,而自己在周鸿面前指手划脚,还勒令他要听从乔立平之语。她也并非全然愚钝到底,此刻也约略明白了一点,恐怕乔立平与周鸿在官场上是对头,自己不但没帮着未来女婿,反拖了他的后腿。

    不过成王败寇,如今已是一目了然。

    “……此事是娘亲武断了,但如今该如何是好?”她背着郭府诸人退亲,以前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为了女儿更好的前程,自然是理直气壮的。但如今方觉出害怕了。

    郭思晴挺直了腰背,站在她面前一字一顿道:“母亲当初退亲,何等铿锵,怎的如今声弱气短?女儿之前便阻止你,你不肯听。今次如果我凭了自己的能力让鸿哥回心转意,你若是还要阻挠,休怪女儿不孝!”

    郭三夫人如今哪还敢阻止郭思晴,巴不得她能直接上了周鸿的榻,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周府不认这门亲也得认了。

    “好好好!你若是能让周迁客回心转意,娘一定准备好了嫁妆尽快为你们把亲事办了!”

    郭氏母女打好了算盘,哪知道过得两日,郭府在扬州城内仰赖乔立平开的店铺被查封了。

    伙计来报信的时候哭丧着脸,道:“夫人,掌柜的已经被官府带走,铺子也被查封,说是铺子里贩卖的皆是私盐,与乔府一案有瓜葛。小的特来禀报夫人,该如何是好?”

    郭三夫人没想到周鸿竟然铁面无私,连郭家的铺子都要查封,当下面色有几分苍白:“这……这可怎么办?”

    郭思晴面上却浮起浅浅笑意,信心满满:“女儿正愁没有借口面见周郎,没想到他竟查封了咱们家的铺子,正是个好机会!”她坐在镜前梳妆打扮,又亲自提笔写了帖子,派人送往使司府衙。

    叶芷青近几日与周琪在使司府衙住着,龚江之案既然已经审完,他以及盐帮头目,连同乔府诸人都要押解回京,等待三司会审,再行定罪。

    周鸿似乎生怕龚江半道上死了,便留她继续调理,叶芷青早就说了龚江性命无碍,周鸿还笑道:“你住在这里,我不是放心些吗?”

    叶芷青跟他磨了几日,总算想明白了:“我知道了,你这是骗我继续住在使司府衙是吧?竟是拿我当傻子来哄。反正龚江之案已经结了,他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你休得再骗我住下去,我今日便要回家去。家里那一摊子都没人来管,回春堂也快关门了,再这样下去,难道我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不成?”

    周鸿见她想明白了,也知道拦不住她,便只能做出个伤心模样来哄她心软:“我待你之心可昭日用!你若是愿意让我来养,你家里那几口人难道我便养不起了吗?”

    叶芷青可不愿意与他有经济上的瓜葛,她信奉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当下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我家里人有手有脚,哪里需要周大人来养?你这是瞧不起我,竟是拿我当外室相待?”就跟后世许多有钱人行包养之事一般,拿点钱便能卖断一个人的自由。

    她可不傻。

    周鸿哭笑不得:“我拿你当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来歪曲我一片真心?!”

    他正为自己辩驳,没想到汪宏扬拿了个贴子来报:“大人,郭府三小姐送了贴子给大人,约大人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