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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嗯。”宁善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宁福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傅大人真是好人,还送了咱们不少吃的呢!”

    宁善一个翻身,“你都拿了?”宁福愣怔着点点头。

    “不许拿,明天一件都不能拿!”宁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了。

    宁善似乎是一夜没睡好,眼下青黑。

    傅京让傅甲把晨食送到宁善房里,他与宁善一同吃。

    “正巧,今日我正值休沐,我与你一道去宁府。”宁善正拿着胡饼的手一抖,“我都答应你了,你,你怎么还去!”

    傅京就喜欢见宁善那惊恐的眼神,像是见到天敌的小鹿一般,惊慌失措,口齿不清。

    “送你回去而已,我不进去。”宁善松了口气,手里的胡饼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我吃好了,傅大人慢吃。”

    傅京擦了擦手,“傅甲,去准备马车。”

    宁福冲着傅甲傻乐,傅甲嘴角抽搐,面无表情的走了。

    “日后你可以直接进后院,不需要递帖子。我都跟门房吩咐好了。”宁善只管出神地望着街边,傅京的话却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马车在宁府门口停下,宁善逃似的从马车上窜下来,身手快的连宁福都吓了一跳。

    “你赶紧回去,这里人多眼杂的,快走快走!”一溜烟的功夫,宁善就跑了进去。

    宁福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狼狈的六爷呢!

    “傅大人,我们爷,肚子疼,您多包涵。您慢走。”傅京淡淡“嗯”了声,“回去好好伺候你们家六爷,明日让他别忘了与我的约定。”

    宁福应了声“是”。

    应完后才想起来,他是六爷的人呀,怎么傅大人看起来比六爷更像个主子?

    ——

    宁福眼见着家里两位主子爷离开,才敢慢慢进了屋子。

    “爷。”宁善正趴在小茶几上叹气,“傅京走了吗?”

    “傅大人早就走了,还嘱咐小的让您别忘了与傅大人的约定。”

    宁善一听到宁福的传话,顿时双目圆睁,“滚滚滚,爷才是你主子,怎么替别人说话!”

    宁福喏喏退了出去,暗自腹诽,最起码傅大人比六爷更像个主子。

    接下来的日子,宁善每日一边偷偷与傅京见面,一边应付宁俭关于“你每日都出府做什么”的诘问。宁善只觉心力交瘁,原来说谎找借口是件技术活儿。

    宁谦不动声色的试探过几次,每每问到他与傅京是何关系时,宁善只觉得心惊肉跳。

    “四哥想哪里去了,不过是与傅大人在花楼见过罢了。傅大人,是个,挺好的,人,不禁多聊两句的关系而已。”

    这句话说完,宁善就想去吐一吐。傅京要是个好人,京城里恐怕全是好人了,还要京兆府和大理寺作甚!

    宁谦颇有深意的“哦”了一声。

    “傅京那人是个不错的,与他关系甚笃,的确是件好事。”

    宁善:“?”

    ☆、第三十三章 了不得的事 下

    宁善觉得宁谦的话里有话,细想之下,又觉得并无不妥。心思流转间,宁谦早已离去,留宁善一人还在琢磨。

    德十见宁善一整日神思恍惚,就连往日与她斗眼鸡似的打闹都失了兴趣,就越发觉得这个宁善定是离家的那两日碰上什么难解的事了。

    “嘿,想哪家姑娘呢?这么出神!”宁善被骇了一跳,“去去去,姑娘家家的哪里都有你!”

    德十撇撇嘴,“原本还看你心里有事,想告诉你二哥的好酒都藏哪里的。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宁善一听说“好酒”二字,眼神顿时清明,“在哪儿?”

    “你果然有事瞒着。”德十眼神毒辣非常,“你平日里哪里会想到找酒喝。”

    某个月夜,德十与宁善二人偷偷撬开了宁家的库房,搬出了整整三大坛上好花雕。二人倚在德十小院的回廊上,对月豪饮。

    德十不善酒力,一坛还未见底,面颊酡红,软软的倚在宁善肩膀上。

    “妹妹想情郎哎……嗝,噫,盼着那哥哥回……爬上那城墙望不见哟……嗝,哥哥还在戍边。春风又吹绿门前柳……嗝,噫,春风不度那玉门关……做去寒衣寄情郎……嗝,莫把妹妹忘……”德十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唱着坊间“盼郎归”的小调。

    宁善酒量稍好些,可也紧紧捂着耳朵,“破锣嗓子公鸭腔,鸡皮疙瘩抖三筐。”这是宁善小时候听完德十唱歌,偷偷编的顺口溜,“都这么多年了,你唱歌怎么还这么难听?”

    德十挣扎着起来便要打他,小粉拳软绵绵的,打在宁善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宁善咯咯的笑,一偏头,睁开眼,就看见了傅京那冷冷的眼睛。

    “啊呀!鬼啊!”惨叫声惊起了宁府的所有人。

    ——

    德十因为醉的厉害,被留在院子里睡觉,其余的主子,全都聚在了花厅。

    来者为客,傅京自然是上座伺候着,宁谦陪坐。宁俭悠然落座左首,宁善随着宁俭在他后面坐下。丫头婆子在每个主子的身后站定,寂然无声,就连上茶的动作都比平日里快上些许。有些有眼色的下人,都看得出几个主子的脸色有些异常。

    宁善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脚,仿佛能从自己脚上看出朵花儿来似的,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宁谦多少能猜到一些傅京的来意,不禁看了一眼宁善。宁俭全程像是一尊泥胎木像,不是喝茶就是看戏,不发一言。

    “傅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宁谦率先打破沉默,也没有多一句的寒暄,开门见山。

    宁善心中一紧,唯恐傅京说话不算话,把事情都抖了出来。傅京装作无意扫了一眼宁善,见他虽然低着头看脚,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跟只小狐狸似的。

    “无事,是下官见今晚月色正好,信步走走罢了。”宁善暗自腹诽,随便走走能走到德十院子里去,这种鬼话谁信!不过也是松了口气,只要不供出自己就好。

    宁谦心中明情,对傅京的话自然也是不信的。

    “今夜月色的确不错,傅大人若是有意,不如今晚就在我府上赏月?”宁谦一直有意栽培傅京,在他看来,自己手下党羽众多,能如傅京一般有手段有魄力的还真没几个,不如就将他纳入自己的亲信中,或许宁善是个能利用的一步棋。

    打定心思,宁谦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宁善一看就是还在摇摆不定,而傅京显然是看上了宁善,一门心思的要将他搞到手的。宁谦暗自做着盘算,自己手里若是握着宁善这根绳子,日后拿捏傅京自是容易。

    “与相爷同赏一轮明月,下官与有荣焉。”傅京想也不想便应下,这让宁善只觉头大如斗。本来应付家中这几个人精就够他头疼了,如今又来一个,他或许,不用活了。

    宁谦一喜,“那便让六弟去安排院子,傅大人不妨就先在府上住下。”

    宁善:“……”看来他不用活了。

    ——

    “六爷,这是我们爷派小的送您的,请您务必收下。”这是今日傅甲第三次“造访”宁善的院子。

    想傅京那厮不仅厚颜无耻的住进了宁府,而且还三不五时的就来“骚扰”宁善。一会儿过来串个门,一会儿就让傅甲过来送东西。按理说,送礼什么的也就罢了,毕竟你是借住宁家,这也是人之常情。但送来的一封封“情诗”算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他宁善不认字!

    傅京又施施然进了宁善的院子,见宁善正对着那一沓“情诗”犯愁。

    “你到底想怎么样?”宁善忍无可忍,揪着傅京的衣领,满脸恶狠狠的样子。哪知傅京不觉得可怕,反倒觉得可爱,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知道你不认字,我这不是给你请西席先生来了。”

    宁善猝不及防被傅京摸了脸,正在做“士可杀不可辱”的悲愤状,甫一听有先生来教认字,不禁苦了脸。

    但往傅京身后瞧,“先生在哪儿呢?”

    傅京大剌剌在宁善平日常坐的地方坐下,“正是不才区区在下。”

    宁善顿时冷下了脸,“你不是说我只要按你说的做,你就不会……你说话不算话!”

    “不会什么?我只说不告诉你兄长,但没说不许我出入宁府啊!”傅京从一沓情诗中抽出一封,“过来,教你识字。”

    德十一直听说有客人住进了宁府,但下人们都说的支支吾吾的。德十那晚醉的厉害,不知发生了何事,左右今日闲来无事,便往宁善院子里跑,顺便想问问住进来的客人究竟是谁。

    甫一踏进宁善的院子。可了不得!宁善竟被一男人抓着写字!

    德十揉了揉眼睛,从另一个男人看宁善的眼神里,她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

    宁福忙不迭地去给两位爷烧茶,见门外十小姐傻愣愣的站着。

    “十小姐,您来了,我们爷和傅大人正在识字呢,您快进去坐!”宁福乐呵呵的招呼德十,“傅大人给我们爷送了不少零嘴儿呢!您来的可真是巧。”

    德十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被宁福所说的零嘴儿所诱惑,她现在一定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只管减减肥,绣绣水鸭子罢了。而现在……

    一脸娇羞的宁善,和一位欲求不满模样的黑脸阎王算是什么奇异组合?

    虽说在本朝,男风什么的不算伤风败俗,但亲眼所见还是对德十有一定冲击力的。德十不禁深吸了口气。

    “六哥,这位就是傅大人?”

    傅京想起她就是那日与宁善一同喝酒的女子,见她唤他“六哥”。他还以为这女子是宁善的丫头或是……幸好不是。向来就是宁善的同胞妹妹无疑了。

    “十小姐有礼了。”傅京对着德十稍稍欠身,一副疏离有礼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2017年的第一天就从我们德十真相了开始吧~

    ☆、第三十四章 个个不简单

    宁谦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早盘算好了要把宁善与傅京送做一堆儿。宁俭对此事不是毫不知情,而且似乎对于宁谦的做法颇有微词。

    他明白宁谦是想培植党羽,笼络人心。但宁善到底是男子,委身于另一男人身下,任谁想都会觉得别扭吧?

    “到底该是让他心甘情愿才行,四弟这样做是不是欠妥当?”宁俭决定与宁谦谈谈,“我们总该考虑善六的想法。”

    宁谦抬眼,“我并未逼迫于他。若是能成事我自然是乐意,若是不成但也就罢了。”

    也就是说,宁谦在宁善身上下的赌注并未有几分,哪怕最后傅京不与宁善一起,他也是留了后手的。

    宁俭自是知道宁相爷的“神通广大”,一时无话。

    ——

    柳翩翩三不五时的来找德十玩耍。明面儿上说是与德十热络,私底下满心满眼都是在瞧着宁俭。

    德十自是知道柳翩翩那点儿小心思,也不戳破,心甘情愿的做着那中间拉线的“红娘”。

    “那日你喝醉了酒,二爷竟没有找你的麻烦?”一早,柳翩翩就坐在德十院子里看宁喜打络子。看着宁喜的手指上下翻飞,柳翩翩的心也就像宁喜的手指那般,满心的思绪也是翻飞。

    德十近日跟着府里的绣娘学刺绣,绣出来的鸳鸯就像是宁善说嗄的那样,跟只肥胖待宰的“水鸭子”似的。

    “他正忙着六哥的事,哪里顾得上我。”德十对自己绣出来的水鸭子似乎十分满意一般,左看右看,末了,点了点头。

    “六爷?是啊,最近都没见到六爷。难不成六爷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绣娘见德十没了刺绣的兴趣,自动自发的欠身告退,德十摆了摆手,“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不过是前边院子里那些算计的心思罢了。”宁家几位主子的院子有前后之分。宁俭与宁谦院子稍前,前边院子指的就是宁俭宁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