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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老良医方才把脉很仔细,顾云锦脉息强劲,并无任何不妥。

    赵文煊及顾云锦闻言,提起的心才放下。

    末了,赵文煊详细地询问了诸般事宜,得到了满意答复后,他又让老良医再次诊脉,确认无误后,方重重赏了,让其回去。

    老良医离开后,锦帐被重新挂起,顾云锦眉眼弯弯,唇畔带笑看着男人。

    赵文煊侧身坐在床沿,他此刻心中大畅,心上人又在跟前,他本来偏冷峻的五官被柔和不少,黑眸难掩喜意,他握住顾云锦的手,笑道:“从今儿起,锦儿的差事便是好好养胎,把我们的孩儿生下。”

    这是当然。

    顾云锦笑着应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不过如今她这边,却没什么比这事重要了。

    赵文煊把大手探进锦被之下,隔着寝衣放在顾云锦的腹部,她看着男人一脸认真,失笑之余,心下暖暖,这怀孕一个来月,她腹部一片平坦全无变化,偏他严肃认真,仿佛真能感觉出啥来。

    男人有没有感觉出啥来,顾云锦也没问,反正他片刻后一脸满足地松手,并很认真对她说:“锦儿,宴上你乏了,如今正要多歇歇。”

    说罢,他抽了引枕,并小心扶顾云锦躺下歇息。

    其实,经过了这么一桩突如其来的大喜事,顾云锦竟是疲惫全消,精神奕奕,一点都不觉得困倦,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顺从地躺下。

    赵文煊仔细给她掖了掖被角,并让她闭目歇息。

    顾云锦无奈,好吧,歇就歇吧,反正今天也没睡午觉。

    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却一直能感觉到赵文煊的注视,她微微扬唇。

    顾云锦以为自己这么兴奋,估计是睡不着的,事实上她错了,赵文煊的判断才是正确的,亢奋的精神果然无法抵消身体上的疲倦,她不过阖上眼眸片刻,意识便坠入黑甜乡,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文煊在床沿坐了许久,方依依不舍站起,他先命廖荣聚集明玉堂所有下仆,仔细敲打一番,随后,他召来徐非,再次提高了院里的防卫等级。

    如同他的身体健康一般,秦王府的继承人才是关键之处,所谓宠爱与否,不过就是镜花水月,顾云锦一旦有孕,柳侧妃这个靶子就立不住了。

    虽明玉堂早已有不少明暗守卫,但赵文煊依旧不太放心,他独坐在外屋,仔细推敲良久,最后确定明玉堂防卫没有任何纰漏后,方起身重返内室。

    第48章

    顾云锦怀孕的消息, 赵文煊并没有掩下, 因为他直接命人到延宁殿传了话, 取消了明玉堂请安之事。

    他不让顾云锦继续每日往来,以避开可能有的危险, 那么与其遮遮掩掩惹人疑窦, 不如干脆利落将事情摆开,要知道后宅女人可是很敏感的,一点儿蛛丝马迹,都能立马联想到此事。

    秦王年过及冠, 头一位女眷有孕,紧张重视很正常,明里暗里的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且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让建德帝知晓了, 赵文煊已经二十出头, 进府半年若再没有女眷怀孕,在皇帝眼里,就是顾云锦几人不中用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有女人赐下。

    子嗣哪怕有一个,跟完全没有亦截然不同, 差别如隔天堑,儿子膝下将不再空虚, 想必建德帝便会转移注意力, 毕竟他日理万机。

    到延宁殿传话的人正是廖荣,他说话很漂亮, 表示良医嘱咐过了,妇人孕期轻忽不得,尤其头三个月,殿下知悉后,便让免了顾侧妃每日请安,专心养胎,并派了他来传话。

    末了,廖荣笑眯眯加了一句,说王妃娘娘为人素来宽和,想必深以为然。

    “为人素来宽和”的章芷莹,顿了片刻后,便点头表示知道了。

    就算廖荣没有顺带扣大帽子,她既没权力也没宠爱,仅仅一个空头有头衔的王妃,即便知道这个孩子将正中她的要害,亦无计可施。

    廖荣离开后不久,延宁殿正房悄悄扫出不少碎瓷。

    章芷莹定定坐在罗汉他一侧,袖下纤手攒拳,如今危机已逼近眼前,她开始真切地意识到,她之前所谓的傲然孤高、宁死不折腰,让她失去了什么。

    她之前不是不懂,只是下意识认为事情遥远,拒绝面对罢了。

    章芷莹风寒未愈,面色愈发苍白,陈嬷嬷对奶大的姑娘感情不浅,她见状颇为心酸,忍不住劝慰道:“娘娘,日后明玉堂若真诞下麟儿,咱们抱过来养了便是。”

    陈嬷嬷其实也知道此言空洞无力,顾云锦是朝廷册封的正二品侧妃,她有资格养育自己的孩子,当然,若是赵文煊肯做主,那就另当别论,毕竟他才是秦王府的天。

    只可惜,以章芷莹与赵文煊的关系,后者全无可能。

    不过,章芷莹听了这话却动了,她侧头看向乳母,素来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陈嬷嬷也顾不上其他,她上前握住主子的手,连声肯定,并劝慰道:“娘娘还年轻,日子是过出来的,往后肯定能好。”

    她重重地点头,似要说服章芷莹,更似在说服自己。

    *

    相比起延宁殿的隐晦,繁翠院的反应就张扬多了,柳侧妃扫落了一屋子瓷器后,气喘吁吁在软塌上坐下,妩媚的五官有些扭曲。

    “娘娘,您小心。”画眉忙俯身,捡起飞溅到软塌上的几块碎瓷。

    里屋的下仆皆被挥退,仅余一个画眉,她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内室的门帘子突然被掀起,金鹃抬脚进了门,她扫了如台风过境般的屋子一眼,挑眉道:“哟,娘娘这是大发雷霆了?”

    金鹃并没有在意柳侧妃沉郁的脸色,自顾自地走进,继续不急不缓地说:“娘娘上回的传信,老爷很满意,这次娘娘好好想想,多说一些,也好让老爷高兴。”

    柳侧妃依旧沉默,只侧头冷冷看着她,金鹃笑意一敛,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道:“莫不是,娘娘如今,真以秦王侧妃身份自居了?”

    她扫了四周一眼,目光很是讽刺。

    此言一落,柳侧妃垂下眼帘,片刻后,方抬眼说道:“一时半会的,我忆不起许多,晚膳后再说。”

    金鹃满意笑笑,她也没打算逼迫太过,于是点头道:“娘娘说的是。”

    *

    顾云锦怀孕的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涟漪阵阵,久久不息。

    不过,这些外头的消息她全不理会,一意只安心养胎,连正房的门也不出,给男人送膳的差事,二人商量一番后,就交给了廖荣。

    天气寒冷,屋里屋外温差极大,稍不经心,人就容易染上风寒,然而是药三分毒,顾云锦正是特殊时期,她必须尽量避免染病服药。

    日子在谨慎小心中悄然而逝,转眼亦过了正月,春雪消融,冬季无声离开。

    今年天气异常寒冷,赵文煊原定正月下旬出发的巡察边关,不得不因为道路阻滞,延迟到了二月中。

    这时候,顾云锦已经怀孕刚满三月,穿上衣衫仍旧窈窕,但昔日平坦的小腹,如今已有微微鼓起,就像刚刚饱餐一顿的模样,不过,她这为微鼓却是很实在的。

    临出发前的一夜,赵文煊搂着顾云锦,二人侧躺在床榻上,前胸贴着后背,他将大手放在她的小腹处,小心而轻柔地摩挲着。

    男人动作间的珍重之意,让顾云锦唇畔微笑始终不褪。

    “锦儿,我长则月余,短则一月,便会回府,你安心在府里养胎,若是有信,便交给金桔便可。”赵文煊一边与孩儿交流感情,一边细细嘱咐顾云锦。

    他其实很舍不得怀中娘俩,只不过,巡察边关之事每年都会进行,加上还附带有一些谋算,两者年前便开始准备了,断没有临时中止之理。

    况且,建德帝年纪渐高,去年冬季特别寒冷,他一入冬便不慎染疾,卧榻许久,病情断断续续,一直到正月都没能彻底没好起来,这让京城内外的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了。

    皇子之间尤为甚也。

    局势如此不稳定,赵文煊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沉浸于儿女情长不愿分离,实乃不智之举,因此他虽难舍,但安排好顾云锦身边的防卫后,他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今日的暂且分离,为的是他日能安然共渡白首。

    这个道理顾云锦懂,因此她乖乖应了一声后,又嘱咐男人多注意身体,不必惦记她,她会好好照顾自己与孩儿的。

    话罢,顾云锦有些好奇,问道:“殿下,这巡察边关,不是须耗时近两月么?”

    按照往年行程,外头公布的正是秦王将离府两月,以前往边关巡察,怎么就与他刚才说的不一样?

    顾云锦当然以男人对她说的为准,但不免也有些诧异。

    赵文煊一笑,道:“届时,我会提前折返,回来处理府中一些事宜。”

    话毕,他微微挑唇,眸光一闪。

    顾云锦怀孕后,柳侧妃这个靶子的意义就不大了,这正与赵文煊年前的计划相符,这回他准备放出诱饵,将繁翠院诸人,连同他那兄弟俩埋下的暗线亦一并拔起,以肃清大兴王府。

    至于建德帝放的探子,他没打算碰触,这些人也不会乱动。

    顾云锦侧头看他,赵文煊便将柳侧妃之事提了一下,详细计划太复杂,他便没有细说。

    细细说来耗时太长,如今夜色已深,显然不是个合适的好时候。

    顾云锦也没有继续询问,知道什么事就好了,反正她也帮不上忙。

    她纤手掩唇,打了个小哈欠,眨眨美眸,觉得眼皮子颇为沉重。话说,没诊出喜脉时感觉不深,一旦宣布怀孕,她总是很容易困倦。

    赵文煊顿住话头,轻拍了拍她,柔声道:“锦儿,快睡吧。”

    顾云锦阖目不过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赵文煊俯首,亲了亲她粉嫩的唇瓣后,亦一同歇下。

    一夜无词。

    翌日。

    赵文煊早早便起,轻手轻脚下了床榻,待顾云锦睁眼后,他已一身甲胄在身,准备停当。

    赵文煊一袭泛着冷光幽幽冷光的玄色铠甲加身,腰间一条金兽面腰带,肩披猩红色大氅,脚蹬戎靴。他身材高大,矫健有力,完全撑开了铠甲的气势,英姿飒爽,气概不凡。

    顾云锦头一回见男人披甲,相较于平日蟒袍在身的贵气威严,如今更是气势凛凛,男性阳刚尽显无遗。

    她美眸一眨不眨,盯着男人英挺的五官,不由得失神了片刻。

    赵文煊对她仰慕崇拜的目光是相当受用,不禁哈哈大笑,他上前两步,伸手搂过顾云锦,笑道:“锦儿可还满意?”

    当然满意,实在是不能更满意了。

    不过吧,这话不能说。

    顾云锦嗔了男人一眼,娇哼了一声,下颌微抬,微微点头,表示,还可以吧。

    她这副傲娇的小模样儿,让赵文煊爱得不行,他俯身重重地亲了她的粉颊一记,叫她口是心非。

    难怪自古以来,情爱之事被人传颂经久不衰,实在两情相悦,实乃让人难以割舍,不知时光飞逝。

    只不过如今万事俱备,赵文煊便是再觉脚下生根,也不得不狠了狠心,与顾云锦挥别出发。

    临行前,赵文煊再次细细叮咛,说这明玉堂守卫重重,水泼不进,她自可安心养胎,无需担忧,他约摸一月便返。

    虽然已听过好几回,但顾云锦依然再次郑重应了,并让男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与孩儿在家等他。

    家,这个字眼很美好,赵文煊扬唇。

    末了,他轻抚了抚顾云锦腹部,蹲下来对着肚皮说道:“父王要出门了,你与你娘好好在家,不许顽皮,你可知晓?”

    男人表情很认真,语气很郑重,顾云锦没说什么听不见的话,而是微笑点头,说孩子知道了。

    赵文煊站起,俯身轻吻顾云锦的的脸颊,狠了狠心,转身大步离去。

    顾云锦就着丫鬟搀扶,跟到正房门口,站在回廊上,目送赵文煊,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良久,她方在碧桃等人再三规劝下,依依不舍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