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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抽了抽。

    没抽动。

    景玉啄用一双死鱼眼瞪着陆神医。陆神医紧紧抓住景玉啄的腿,寸步不让。

    野狼er们能够感知到空气中诡异的气氛,他们还能听到景玉啄的呵斥声。景玉啄对陆念先说:“你正常点!”他们很想抬起头看一看陆哥的反应。然而在军师那饱含威胁的眼光中,他们只能憋屈地低着脑袋,很有一种“爸爸妈妈在做一些我们小孩不怎么懂的事情,小孩子不许管,也不许看”的既视感。

    “不许再闹了。”陆神医自觉有一颗医者仁心,轻松卸去了景玉啄反抗的力道,自以为是地用包容的眼光看着景玉啄,还怪景玉啄不懂事,“身体不舒服呢,是一定要看医生的。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景玉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哥!景玉啄忽然想到了陆哥的双胞胎弟弟(陆皇帝),那位也很喜欢给人看病。独狼军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实在不愿意叫手下看了笑话,便不耐烦地说:“那你快点涂!”

    陆神医全身围绕着一种难以被人理解的喜悦。

    如陆爸爸和陆妈妈这样了解陆神医的人,他们都很清楚,陆神医的理论知识很全面,他能背得出很多中药方子,能认识人体中的每一个穴位,能说出不同派别针灸术的优劣……如果把几百种中药药材混在一起叫陆神医去辨别,他闭上眼睛只用触觉和嗅觉就能把所有的中药分门别类了,可以说是相当厉害。然而,他总是无法把理论和实践很好地结合起来。也就是说,从实践层面来说,他是庸医。

    庸医一出手,全靠大忽悠。

    陆神医愉快地帮景玉啄按摩小腿。

    “疼疼疼!你轻点!我这可是人腿,不是义肢。”景玉啄疼得叫了起来。

    “疼就对了!”陆神医镇定自诺地说,“你去医院打针,疼不疼?针头扎进皮肤里,就没有不疼的。你生病吃药,苦不苦?苦了才有效果。我这按摩也是一样的,要是不疼,那就白按了。你忍着点吧。”

    “真疼了!轻点轻点!”景玉啄继续哎呦哎呦地叫着,“靠,我快要坏掉了。”

    吉娃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景玉啄的视线冲着吉娃娃扫了过去。

    吉娃娃挤眉弄眼地说:“军师啊,你能不能换一种叫法?这叫得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他不像景玉啄,景玉啄早先在农村上学,在资讯方面要落后很多。城市里的小学生们都学会亲嘴了,景玉啄他姥爷家乡的小镇上,高中生都还不敢手牵手。吉娃娃是野狼er中年纪较大的,手机里藏着不少小电影。

    “误会什么?”景玉啄茫然地问。

    吉娃娃敢开一些擦边的玩笑,但要他直白地说出“女人叫床”这样的字眼来,他却是不好意思的。见景玉啄没能在第一时间意会,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扭扭捏捏地解释说:“就……就那种意思啊。”

    景玉啄依然有些茫然。

    陆神医直接怼上了吉娃娃,说:“这是公众场合,有些话既然是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

    吉娃娃连忙做了个投降求饶的姿势,马上低下头,继续和数学装模作样地相爱相杀了。

    景玉啄的好奇心一上来,就有些压不住了。他凑到陆神医耳边,小声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陆神医很不高兴地说:“他的意思是,你那么不管不顾地叫起来,会让人误会我是庸医的。这绝对是谣言!我怎么可能是庸医呢!有人私底下乱说也就算了,既然是公众场合,我们要坚决杜绝谣言。”

    吉娃娃:“……”

    陆哥这是在装傻呢,还是在哄军师呢,还是在装傻哄军师呢?

    景玉啄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小腿上的淤青,说:“我觉得他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你肯定是在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淤痕都被你按出来了,再任由你按下去,我估计要双腿残废下不了床了。”

    陆神医更加激动了,他都要兴奋地荡漾起来了,说:“没关系啊!等你残废了,我帮你治!”

    景玉啄呵呵一声。

    陆神医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本性,连忙补救说:“我没有盼着你残废的意思,真的!我怎么可能会盼着你遭遇不幸呢?像你这样的好人,我都是盼着你好的。所以,如果你残废了,能让我帮你治疗吗?”

    简直越描越黑。

    陆神医尴尬地笑了两声:“我的意思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好嘛,瞧这话说得,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景玉啄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特别能唬人。当景玉啄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神医时,心虚的陆神医犹豫了一下,把景玉啄的脚放回了地上,还非常体贴地帮景玉啄把裤腿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整理好。

    可以说是非常狗腿了。

    景玉啄把另一只脚的裤腿卷上去,朝陆神医伸出手,说:“把药膏给我,这只脚我自己涂。”

    陆神医非常眼馋地看着这一切。

    景玉啄很不放心陆神医,一边涂药,一边还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陆神医,把陆神医脸上那种向往的表情尽收眼底。景玉啄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忍不住把和陆念先相遇后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肯定有哪里不对!

    就在景玉啄努力回忆的时候,陆神医的手机响了。陆神医拿出手机一看,是陆妈妈打来的。他依依不舍地对景玉啄说:“我娘的电话,我先去外面接个电话。你慢慢涂,不急的,千万要慢慢涂啊。”

    景玉啄才不会听陆神医的,三两下就涂完药膏,把裤腿放下了。

    陆神医走到仓库外面,接通电话,先叫了一声娘。

    陆妈妈在心里快速地分析着。皇帝一般不叫娘,他都叫母后。将军为人严谨,喜欢一本正经叫母亲。如果是不带任何buff的陆念先,他一般直接喊一声妈……一一排除以后,这位只能是陆神医了。

    “儿啊,你没有闯祸吧?”陆妈妈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没有非要给别人看病吧?”

    陆神医不高兴地说:“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医术如此高明,您就放心吧。不过是帮景玉啄涂了下药膏而已,怎么可能会给他涂坏掉呢?至于力道掌握不对掐出淤痕来这种事,更不会发生了。”

    “……你为什么不能诚实坦率一点?”陆妈妈毫不犹豫地点破了陆神医的谎言。

    陆神医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娘,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现在和小景在一起吧?你问一问,他喜欢吃饺子不。我正打算亲手包饺子,要是他爱吃,等会儿你就把他带回来。你跟他说,就算在咱家玩得时间晚点也没关系,反正咱家有车,到时候肯定能平安给他送回去。”陆妈妈说,“对了,你问问小景爱吃什么馅儿的,再问问他喜欢吃煮的,还是煎的。”

    因为陆念先从小到大只有这么一个朋友,陆念先还强抱过景玉啄,所以陆妈妈非常看重景玉啄。

    “娘,您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吃饺子。”陆神医委屈地说。

    “你爱吃不吃。”比起不省心的儿子,陆妈妈现在更想见到乖巧可爱的小景,“快去问问小景吧。”

    等陆神医挂了电话回到仓库时,景玉啄见他面色复杂,便关心地问:“你妈妈说什么了?”

    “不,她已经不是我妈妈了。”陆神医语气沉重地说。

    景玉啄吓了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陆爸爸和陆妈妈离婚了吗?可这也太突然了啊!

    吓死人不偿命的陆神医继续沉重地说:“从现在开始,她是你的娘了。”

    景玉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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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你妈妈为什么是我妈妈了?”

    还在混沌期的陆皇帝闻得此言,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哦豁,虽朕已打算封他做妃子,但此事到底还没落实,小景子还是民男的身份,结果他这就想要认太后为母后了,这真是……真是好不矜持啊!

    他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伺候朕了。皇上骄傲而自恋地想着。

    “你……年纪还小。”陆皇帝委婉地拒绝道。就算他有心要封妃,也得等到小景子成年以后。

    景玉啄却以为陆皇帝的意思是,自己年纪小,于是陆妈妈就多照顾他一点,这让陆念先吃醋了。他摇着头说:“陆哥,你这也太幼稚了一点吧。阿姨肯定只是嘱咐你稍微照顾我一点,你就吃醋了。”

    很多孩子都这样,看到父母对别家的孩子好,就会吃别家孩子的醋。

    陆皇帝跳着脚说:“你想得美!朕才不会因为你和母后关系好,就去吃母后的醋呢!”

    景玉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景玉啄坐在陆家的客厅里,起先还有些拘束,但很快就坦然了。

    陆爸爸在陆氏集团里担任重要职务,他面对外人时,一身气度还是挺能唬人的。陆妈妈在杂志中出现时,给人的感觉都比较高贵冷艳,但自从景玉啄见到她以来,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非常平和可亲。

    其实陆妈妈经常会参加一些慈善活动,但还在念初中的景玉啄不常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因此他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可陆爸爸不一样,不管他实际能力如何,不管他在陆氏集团中的地位稳不稳固,他目前都是陆氏对外公布的继承人,因此他的照片经常会上一些财经杂志和报纸的财经板块。

    景玉啄压根没想到自己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啊!他没想到陆念先的家世竟然是这样的!

    但是,少年人的世界比成年人要简单很多。若是一个成年人面临景玉啄现在的状况,他或许会失去平常心。可景玉啄心里的念头却只有一个,其实他根本不图陆家什么好处,所以他完全可以表现得轻松一点,用不卑不亢的态度来面对传说中的重要人物。景玉啄的脑子里忍不住刷过了一排排弹幕。

    #虽然陆家很有钱,我跟他们完全不能比,但在上帝面前,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

    #虽然我现在不如陆家有钱,但是我这么聪明,我会考上好大学的,我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我和陆哥成为朋友,又不是图他的钱,我图的仅仅是他这个人啊#

    #上面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总之,少年人的心思是如此单纯可爱。他们还没看到社会的复杂,于是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

    陆爸爸陪着景玉啄聊了几句“你今年多大”、“在哪个学校念书”、“平时喜欢参加什么课余活动”等的废话,就站起来说:“小景,你阿姨说想带着你一起包饺子,你帮我陪陪她吧。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后一句话是对陆念先说的,他们父子俩一前一后朝书房走去了。临走前,陆念先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景玉啄一眼。但景玉啄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因为,景玉啄有些生气,他觉得陆念先不够坦诚。

    陆妈妈带着景玉啄去了厨房,却没有开始包饺子,而是拉开座椅,取出饮料和甜点,像是要和景玉啄畅谈一番。景玉啄默默拿起一片饼干吃了起来,吃完以后,他才问:“陆哥……他不是故意的?”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和我们不一样,这不太好解释,正好你以为他是双胞胎,于是他就默认了。不过,谎言总有拆穿的一天,不是吗?”陆妈妈笑着说,“如果他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他吗?”

    景玉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如果我不愿意原谅他,我就不会跟着他回来了。”想了想,景玉啄又说:“我就是有一点点生气。因为,回来的一路上,我都等着他对我解释,但他什么都不说。”

    “他总是那样。他爸爸说,他像是保密局里出来的。”陆妈妈毫不客气地说着自己的儿子。

    景玉啄端起饮料喝了一口。

    陆妈妈又说:“他那种情况……我们带他去看过医生,但医生始终没能给出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案。后来,我和他爸爸经过观察,发现只要我们尽力地配合他……怎么说呢,就像是角色扮演,你懂吗?那么他就不会因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发脾气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配合他。你愿意吗?”

    实际情况当然要比陆妈妈说的复杂多了。

    但是,只要有人配合陆念先,这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他。

    景玉啄出现的时机太巧。他和陆念先第一回 见面时,就碰上了皇帝状态的陆念先,那时候景玉啄把陆念先当成了一个中二病,因为想把陆念先吸纳进自己的帮派,于是就可劲地配合着陆皇帝。这样一来,他就被陆皇帝当作是“孺子可教”的自己人了。再后来,陆将军又顺顺利利地把他当成了副将。

    像景玉啄这样自己出现在陆念先面前的人,他比陆爸陆妈精挑细选找出来放到陆念先身边去的人更能为陆念先所接纳。也就是说,他的配合对于陆念先来说,比起陆爸陆妈找来的那些人要更有用。

    陆念先再如何神经病,他却不是傻子,或者说,他其实比一般人要更加聪明。最近这两年,陆爸爸的很多决策都为集团创下了不小的功勋,在集团中的话语权越来越重,大家只以为他历练出来了,其实是因为他身后站着陆念先。但陆念先才多大呢?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这就非常不简单了。

    这样的陆念先岂会被人轻易糊弄了去?因此,景玉啄的存在是不可复制的。

    “您的意思是……他这种情况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对吗?如果他是皇帝,我就自觉点扮演朝廷重臣?”景玉啄很有信心地说,“这不难,我顺着他就是了。”从陆妈妈口中确认陆念先是个病人后,景玉啄立马就原谅他了。少年人总会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古道热肠的热情,不太会去计较自己的得失。

    “谢谢你。”陆妈妈真诚地说。

    景玉啄再次不好意思了,连忙说:“陆、陆哥对我们很好的,主动教我们习武,还管着我们学习。我、我也没做什么。”他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担不起陆妈妈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他还有一点点羡慕。

    要说忙,陆爸爸管着一个集团,难道不比景爸景妈更忙吗?但是,他却能抽出时间陪孩子聊天,而陆妈妈身为贵妇人,明明厨房里请了厨师,她还愿意亲手包饺子给大家吃!景玉啄不羡慕陆家有钱,但他羡慕陆爸陆妈对孩子们的这份心意。两家这么一对比,景玉啄觉得自己是颗可怜的小白菜。

    这个年纪的景玉啄本来就已经钻了牛角尖了,这下子,他更要往牛角尖里去了。很多年以后,当景玉啄在回忆起青春期的这些事情时,他觉得自己愿意惯着陆念先的“臭毛病”,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陆念先是亲密的朋友,还因为他贪恋陆家这种家庭氛围。景玉啄眼中的陆家专指四口之家这个小家庭。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陆妈妈起身说:“馅儿凉得差不多了,我该包饺子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景玉啄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不会的。我……我以前只吃过速冻饺子。”他以前跟着姥爷住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那儿方圆百里的地方,过年时都不吃饺子,只吃一种巴掌大的面饼。所以,姥爷一家都不会包饺子,只偶尔会在镇上的超市里买那种速冻的饺子吃个新鲜。那种速冻饺并不是什么大名牌,里头的肉馅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反正景玉啄觉得难吃极了,因此他一直不爱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