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东方无患听着张俊贤和舒九怀聊语音，等到张俊贤那边的聊天告一段落了，他笑着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吧？我好像听见他叫你……舅舅？”二十四岁就当舅舅了啊，这辈分听上去还挺高的。

    “远房外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给他操心的，再没有比他更二的了。”张俊贤摇着头说。

    东方无患便可以确定了，那个和张俊贤聊语音的人，他和张俊贤之间的关系确实非常好。

    只有关系好才能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因为大家都清楚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同样一句话，比如说你脑子进水了，这话由张俊贤来说，被说的舒九怀反而会被他逗笑，但换个人来说，舒九怀就有可能会和那人打架。而事实上，当张俊贤吐槽舒九怀时，他的语气中确实全无恶意，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东方无患莫名觉得有些羡慕。

    在东方无患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室友之一有个弟弟。十几年前还没有二胎政策，室友的弟弟是超生的，罚了六万二。当室友和弟弟视频聊天时，他就总叫自己弟弟为“六万二”。而这个室友呢，瞧上去白白嫩嫩、毫无男子气概，他弟弟就总是叫他小白脸。这样的外号要是由别人来叫，就好像带着一种侮辱的性质了，但他们兄弟之间互相叫起来，完全是一种感情好的表现，只有感情好才会互损啊。

    当室友说“靠，这一定不是我亲弟弟”时，他其实是在骄傲地表示，看，这就是我最亲密的弟弟。更别说网上那种善意的“这一定不是亲妈/亲爸”的吐槽了，其实只有真正的亲人才能这么不客气啊。

    忽然，客厅里咣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东方无患和张俊贤赶紧跑到客厅里，原来是群青把猫爬架撞倒了。东方无患觉得这么大件的东西退起来实在太麻烦，于是就把猫爬架留了下来。群青自知闯了祸，把脑袋埋进爪子里，开始装死了。

    自从试探过东方无患并不是在套路自己后，张俊贤的情绪就轻松了很多。他的心里有一点不为东方无患所知的尴尬，而这份尴尬又使得他想要补偿点东方无患什么。他把装死的狗狗拖到了墙角，捏了捏狗狗的耳朵，说：“你多动症又发作了吧？我怎么教你的来着？撞翻一次东西就要面壁十分钟。”

    群青委屈地叫了起来：“啊呜……啊呜……啊呜呜……”

    东方无患连忙说：“没事的，狗狗也不是故意的。你瞧这架子结实着呢，摔不坏。”

    张俊贤轻轻地对着东方无患摇了摇头，又朝群青常吃的狗罐头努了努嘴。这意思是，他已经唱了白脸了，接下来就由东方无患唱红脸了。这么一对比，自觉在主人那里受到了委屈的群青只怕要迫不及待地对着东方无患求抱抱举高高了。等到东方无患再给群亲开一个罐头，群青肯定会更喜欢他了。

    张俊贤这是在牺牲自己给东方无患铺路啊！

    东方无患马上就领会到了张俊贤的意思。于是，等群青面壁结束，东方无患立刻凑到群青面前去安慰它幼小的心灵了。张俊贤有事去阳台接了个电话。等他挂断电话，群青已经埋头吃上狗罐头了。

    张俊贤忍不住观察了一下东方无患家里的装修。他在打电话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家的阳台被打理得非常好。阳台上种着米兰花，这个季节竟然还开着小花，散发着类似于兰花的清香。小花盆里还种着小葱、香菜和水生的蒜苗，不如花儿好看，却也长得郁郁葱葱，这应该是炒菜时用的当调料的。

    从阳台的一角就能看得出来，东方无患比张俊贤要接地气得多了。

    客厅里的装修是以实用为主的，谈不上有多精致，但给人一种舒适大方的感觉。现在有个角落被开辟出来摆上了狗窝等宠物用品，这些东西和整体的装修风格不符，却让整个客厅瞧上去更为温馨。

    群青埋头吃得欢，东方无患就拿着一个手机转着圈儿地给它拍照。

    张俊贤刚坐下，电话又来了，他再次跑去阳台接电话。天渐渐黑了下来，张俊贤这个电话打了大半小时。等他重新回到屋里，群青已经吃完了罐头，乖巧地坐在东方无患身边，享受着梳毛的过程。

    “你的电话好多啊……都是工作上的电话吗？”东方无患随口问，“明明现在是下班的时间啊。”

    “我们哪有真正休息的时候，手机得二十四小时开着。”张经纪也随口答，“关机容易得罪人。”

    电话这么多却已经是过滤过的结果了。要不然，张经纪每天接电话都要接得手软。

    “等你资历深了就好了。”东方无患说。他现在只知道张俊贤是娱乐圈里的一个经纪人，却不知道他是业内最负盛名的经纪人，也不知道前面在微信里和张俊贤插科打诨的外甥是炙手可热的小歌王。

    其实，张俊贤并没有刻意地想瞒着东方无患，但他也不会刻意地宣扬自己在娱乐圈中的地位。事实上，如果东方无患拿着张俊贤的名字去百度一下，那么他自然什么都知道了，偏偏东方无患就是没有这个心思，听张俊贤说他自己是经纪人，他就理解成那种刚刚毕业两年才参加工作的小经纪人了。

    张俊贤打开微信，发现舒九怀在半个小时前发了条语音来。

    “我跟你嗦！你已经失去我了。”舒九怀说。他故意把语调拿捏得很奇怪，充满了搞笑的效果。

    东方无患都被逗笑了，笑着问：“就是你刚刚那个外甥吗？那你现在要怎么挽回他。”

    “他生日快到了，我已经给他把礼物准备好了。等他收到礼物，自然就会高兴了。”张俊贤很了解舒九怀。事实上，舒九怀这两天不断地在张俊贤面前刷存在感，就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张俊贤别忘记他的生日。舒九怀要的不是礼物本身，但是他需要很多爱和关心，这是他自小就缺乏的东西。

    张俊贤手底下的艺人不止舒九怀一个，他的大外甥也不止舒九怀一个。事实上，沈知言也可以算是张俊贤的外甥。但张俊贤私底下最关心的却只有舒九怀一个了。因为，张俊贤有时候觉得他和舒九怀两个人挺像的，都有一个非常糟糕的原生家庭。而在原生家庭中受到的伤害其实一直影响着他们。

    舒九怀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他却很需要热闹。他只有处在热闹的人群中才会觉得自己其实是被需要着的。因此，娱乐圈中的生活特别适合他。现在的舒九怀要比曾经的他幸福快乐很多呢！

    东方无患不了解这些，问：“你们生日礼物一般都送什么啊？”刚刚解签文时，他知道了张俊贤的生日，那等到张俊贤过生日时，他也该给张俊贤准备一份礼物。现在问张俊贤送了他外甥什么，其实就是在间接地了解张俊贤和他朋友之间的送礼水平。这样一来，东方无患日后也就能够投其所好了。

    在被顺着毛撸的情况下，张经纪很善解人意，说：“送礼嘛，求的无非是一个投其所好。小九喜欢背包，我就给他准备了一个邮差包。等到我过生日时，我却不喜欢收礼，更喜欢别人请我吃一顿饭。”

    说到邮差包，东方无患就有一个，是在小摊上买的帆布质地的包，花了二十三块钱。本来是二十五的，摊主说东方无患长得帅，非要给他减两块。东方无患想，张俊贤送礼肯定不会送地摊货，最起码也要送价格三五百的包包吧？说不定得上千！这么一看，张俊贤对着自己的大外甥确实挺舍得的。

    东方无患收入不低，但他的金钱观还停留在“买东西必须要追求物美价廉”这一层面。倒不是说他小气，只是他心里对于奢侈品没什么追求。该花的钱，他肯定愿意花，并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人。

    张经纪调出一张图片，把手机递给东方无患，说：“对了，我们上次在咖啡屋里被拍了。你还说不可能，结果真被拍了吧？他们都以为你拿着狗项圈向我求婚。还好我们俩的正脸都没怎么被拍到。以后得注意一点。”既然试探过东方无患，知道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心思，张经纪的态度就越发坦然了。

    东方无患看着照片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还真有点像求婚的意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经纪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带着群青回家了。别看群青总是瞧着东方无患特别亲切，一副有奶便是娘的样子，等到张经纪说要走了，群青就立刻跑到张经纪的身边站着了。

    情人可以有很多，正房大老婆就只有一个，还必须是唯一的那个。估计群青就是这么想的吧。

    东方无患摇着头说：“这小没良心的，我刚给它梳了那么久的毛，它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记得把天线宝宝下载了存在电脑里。群青爱看这个。”张俊贤弯腰给狗狗栓上牵引绳。

    “天线宝宝？我记住了。”东方无患忽然高兴了起来，“等等，你的意思是……愿意在出差时把群青交给我照顾了？”他想，张俊贤果然是个好人啊。他以后一定要努力照顾群青！也会对群青主人好的！

    “是啊，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张经纪微微笑了起来。群青蹲在他脚边吐着舌头。

    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张经纪和东方神棍就人生大事（一只狗）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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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九怀生日那天，收到了来自经纪人精心挑选的名牌包包。

    拆了包装的舒九怀汪得一声哭了出来：“我要和小舅舅势不两立！”

    “我瞧着这个包挺好看的啊。”宋云说。

    舒九怀指着包包上的品牌标签说：“你看啊，lv啊！”

    “有问题吗？”

    难得机智了一次却机智过头的舒九怀说：“他肯定又在骂我了。就算我是驴，他也别想当张果老。哼哼，我要是驴的话，他就是驴爸爸！不对不对，是驴妈妈！算了，还是驴舅舅好了，辈分不用改。”

    第六十八章

    舒九怀过生日，最想收到的礼物当然是各种好吃的啦！

    但是，作为一只人中橘猫，正所谓大橘为重，舒九怀是易胖体质，为了管理好自己的身材，他每天不是在减肥，就是走在去减肥的路上。因此，出于对他事业前程的考虑，大家就都没有送好吃的。

    甚至，连生日蛋糕都没有！毕竟，蛋糕是减肥最大的敌人之一啊！

    生日前一天，舒九怀邀请了娱乐圈中的众多好友一起开party。生日当天，他就和最好的朋友们一起过了。方岳真灵机一动，叫人买了一盒蛋挞，趁着舒九怀不知道，把这盒蛋挞吃得只剩下一个了。然后，方岳真找了一根干净的牙签插在唯一的蛋挞上，用手捧着送到舒九怀面前，说：“你的蛋糕。”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舒九怀满头黑线地说。

    “闭着眼睛许个生日愿望，然后吹蜡……咳咳，拔牙签吧。”方岳真说。

    舒九怀觉得自己误交损友这么多年，是时候断绝关系了。

    最后，舒九怀还是像模像样地许了个愿望，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说：“希望四十岁之前能结婚。”

    “你现在还没有到三十岁呢，就想着四十岁的事了。”宋云说。

    舒九怀哼哼了两声：“因为我现在连自己未来的伴侣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还不知道啊，所以就需要一段很长的准备时间。”他说这话时，语气听着好不正经。和他不熟的人肯定会把这话当成玩笑话来听了。但张俊贤却觉得他心里可能真有些惆怅。小舅舅就想要开个玩笑逗逗他，好叫他能开心一点。

    张俊贤曾经听说过一个笑话。某大学同寝室的六个男生开卧谈会时，其中一个男生问，大家在三国里最喜欢哪个人物？男生甲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最喜欢诸葛亮了，靠夜观天象就能知天下事。然后男生甲问其他人，他们最喜欢哪一个。剩下的五个男生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当然是最喜欢貂蝉了。

    这笑话的笑点在于，其他五个男生可以借机开玩笑说男生甲是gay，或者笑他还未开窍。

    此笑话当然不能真的用于鉴gay，但玩笑话不需要多有逻辑，只要能让人笑起来就好了。

    于是，张俊贤心里一动，问：“小九啊，在三国里你最喜欢哪个人物？”只要舒九怀的答案不是貂蝉，小舅舅就可以说，我们直男都是喜欢貂蝉的，看来你已经弯了，可以确定你未来伴侣是男的了。

    小九想了想，说：“关云长吧。义薄云天的汉子啊，你看咱们现在黑白两道都喜欢拜关公。”

    张俊贤正要按照计划逗一逗舒九怀，结果宋云率先接了话，说：“我最喜欢诸葛亮哎！小时候被我爸背着去邻村听戏，那时听不懂什么，懵懵懂懂的只觉得诸葛亮最厉害，后来读了三国就更喜欢了。”

    “我喜欢赵云。我还照着我想象的样子给他画过好几幅油画。”方岳真说。

    “郭嘉。”徐蕴合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很欣赏孙策和周瑜之间的感情。”沈知言说。

    你们这帮基佬凑什么热闹！经纪人默默把“貂蝉”两个字咽了下去。在一堆基佬中，他要是说出四大美人的名字，今天被嘲笑的人就是他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就被基佬们包围了啊！

    啧，因缺思厅。

    舒九怀的生日过后没多久，张经纪要去外地谈一个项目。遛狗时，他把群青托付给了东方无患。

    东方无患的面色有些犹豫。

    经纪人忽然就有些不高兴了，并且他还直接把那点不高兴在脸上表现出来了，说：“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群青吗？是你主动说可以帮我照顾群青的。现在你有机会了，我也愿意相信你，你却反悔了？”

    东方无患赶紧解释说：“不是的！我……我每个月都有两天时间会回福利院看看。我算了下，你是周三到周日出差，而我这周六和周日正好要去福利院。如果你不介意，我就把群青带去福利院了……”

    但如果张经纪介意，那么东方无患只能在早上遛完狗以后把狗关在家里，他独自去孤儿院了。

    “福利院？你是去做义工吗？”张经纪问。

    东方无患摇了摇头，说：“不能完全算是做义工……应该算是回家吧。我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尽管两人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张俊贤还真不知道东方无患其实是一个孤儿。因此，听到东方无患这么说时，张俊贤明显是愣了一下。不过，作为职场上的老油条，他很快就镇定了，说：“如果你把群青带去福利院，这过程方便吗？要是你觉得方便，你就带它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好好照顾它的。”

    “方便！”东方无患高兴地说，“我自己开车去，可以把狗窝、狗盆、狗粮都带上。福利院里有一个大院子，可以供群青跑跑跳跳的。刘妈妈很会带孩子，弟弟妹妹们都很懂事，他们不会欺负群青的。”

    “那群青第一次去，要不要带些礼物去？”张经纪又问。

    一条狗去福利院里玩，难道这狗还要带什么礼物吗？张经纪这么说，其实是他本人想要给孩子们送些礼物。东方无患明白张经纪的心意，想到了张经纪的职业，就说：“你准备几张明星的签名照吧，现在的孩子们都喜欢追星。给他们几张亲笔签名照，等他们上学时，也能带去学校里好好炫耀一番。”

    张经纪点了点头，说：“好，这个很容易啊。这样吧，你周六周日在福利院里先问清楚孩子们最喜欢谁，我就帮你集了签名照，然后周日下午时给你们送过去。对了，你把福利院的地址发给我一个。”

    “会不会太麻烦你？”东方无患问。

    “不麻烦。”张经纪说。

    哪怕孩子们想要温莫影帝的签名照，这对于张经纪来说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他甚至不需要求到温莫那里去，各个经济公司里肯定会存着一些自家艺人的签名照，他只要向他们打个招呼就好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张经纪出差，群青跟着东方无患生活。周末时，东方无患开车带着群青去了福利院。张经纪身在外地，就在网上买了一堆零食，直接叫人送到了福利院。等到周日中午，张经纪回到京城，在机场打了个车就去了孤儿院。等他到了那里时，东方无患正坐在院子里给小孩子剪指甲。

    阳光给东方无患镀上了一层金边，这让他身上有了一种模糊了性别的温柔。

    群青高冷地趴在健身器材上。它在陌生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不好接近。张俊贤养了他几年，只有东方无患是它第一次见到时就很喜欢的。孤儿院里还有一只看门小土狗，那狗就要活泼可爱很多了。

    见到主人出现，高冷的群青秒变二货，撒着欢儿跑到了张俊贤面前。

    东方无患抬起头，见到张俊贤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说：“你回来啦。”

    张俊贤摸了摸群青的脑袋，走到东方无患身边，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他：“给孩子们的签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