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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声音里也像是插满了无数勾人的小钩子,听的火眼金睛兽颈部的毛一下子直直竖了起来,整个兽缩在楚辞腿边打了个哆嗦。

    “乖,”楚辞这才从剧本中抬起头来,敷衍了事地摸了摸狐妖的头,“去把勺子也拿过来。”

    狐妖:......

    这个不解风情的凡人!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了两步,恋恋不舍从楚辞身畔磨蹭走了。明明心中满是不乐意,可奇异的是,那于他头顶上简单的一拍竟也让他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满足来,下意识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楚辞在家里歇了十几日,这才将状态彻底调整过来。他换了身简单清爽的蓝白色运动装,因为嫌弃额前的刘海碍事,干脆直接拿皮筋绑成了个朝天的小揪揪,顶着个干净利落的苹果头下楼去跑步。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时,楚辞仍在低头摆弄着手机与他家小朋友发短信,见电梯到了头也不抬便向上走,丝毫也未注意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站了另一个人,正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看了半日,那人方才笑了一声,笑眯眯搭话了:“小朋友,这是要去晨练么?”

    ......小朋友?

    楚辞迟疑了一下,随即扭过头,左右看了看。

    这电梯中,只有他与对方两人。

    他诧异地扭头望向这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身旁的人明明穿着一身登上红毯也不失礼的正装,却将领带系的松松垮垮,顶端的纽扣也不曾扣上,露出胸口处的一行英文刺青来。他只有一边耳朵晃晃荡荡带了颗骨牙的耳钉,眉眼冷峻而邪气,双眼如同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

    ......只是无论如何说,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老到可以称呼自己为“小朋友”的年纪。

    他这样一打量,便将头彻底抬了起来,青年借着这个间隙,细细将他面容看了个全乎,一时间竟也有些惊艳,怔愣了一下,方才笑道:“我知道了,你是那个之前被黑的新人吧?”不等楚辞回答,他又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看着年纪这么小?”

    楚辞本来就生的脸嫩,面容又清秀,如今额前的碎发悉数被扎了起来,露出了饱满而白皙的额头。衬着他一双浅琥珀色的桃花眼,愈发显得干净清爽,甚至透出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稚气来。只怕是混到了高中校园里,也有一大半人是相信的。

    只是这个问题一直是楚辞的心头痛,他这张脸实在是太显小,因此每每都要彰显一下自己的男儿气概。如今听了这人的自言自语,心里登时升腾起浓浓的无力感来,只得礼貌地应和着轻笑了两声。

    青年见他没有上前与自己搭话的打算,反而愈发惊讶了。他斜斜挑起眉峰,诧异地瞪着没有丝毫动作的楚辞看:“怎么,你不打算和我交换个手机号么?”

    楚辞也茫然地回望过去,睁得大大的眼眸里写满了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交换手机号?

    青年与他大眼瞪小眼相视无言了半晌,突然勾了下唇角,微微笑起来。他不笑则罢,这一笑,身上的邪气便如同被煮沸了的汤锅,瞬间咕嘟咕嘟向外溢出来,连带着一双眼里也都是沸腾的妖气。

    “好久没有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待到电梯停下时,青年突然将一只手搭上了楚辞的肩膀,懒洋洋地感叹道,“我叫江邪——江水的江,邪恶的邪,小朋友,之后可记住了!”

    他在楚辞肩头上拍了两下,随即噙着笑大踏步走出去了。楚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仍然觉着满头雾水。

    这个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三天之后,楚辞便接到了自家经纪人报喜的电话。唐元在那端激动的不行,声音里的兴奋一点也按捺不住,几乎要蹦起来:“小辞!你什么时候和江邪搭上关系的?”

    那时,楚辞已经将电梯中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忘了大半,因此听了这话,还茫然不解地反问了回去,“什么江邪?”

    “你不认识?”唐元在电话那端扑哧扑哧喷着气,“怎么可能呢?他如今点明了要让你去做他演唱会的主演嘉宾,还说很欣赏你,这么说来,应当是和你有点交情才对......”

    江、邪。

    楚辞终于记起了那个莫名便问自己为什么不交换电话号码的怪人,心中也渐渐明白了,只怕对方在这演艺圈中也是极为璀璨耀眼的存在。只可惜自己前世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路上,于各个城市之间辗转奔波,对娱乐圈中究竟有什么人正当红可谓是两眼一抹黑,人到了眼前都认不出来。

    他一面暗暗斥责自己不上心,一面打开了电脑,顺便去搜了搜这位江先生。

    比起楚辞这种半路出家的,江邪却称得上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星二代——他的父母都是当年影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叱咤风云之时,家中的奖杯都可以按打计算。偏生生下来一个儿子对演戏丝毫也不感兴趣,却一头栽进了音乐里,还是国人并不十分推崇的电音。

    与已经将电音元素运用的炉火纯青的欧美乐坛截然不同,如今国内市场上所盛行的音乐风格,大都仍然是深情或甜腻的情歌,讲究的是含蓄而悠长,依靠深情款款的主旋律来打动人心。可江邪却偏偏要不走寻常路,他的歌曲融入了大量打击乐同电音的元素,听起来丝毫不是情歌那种温柔的江南细语,而是轰隆作响刺破天空的雷电,是那种直戳人心的力量。喜欢的人自然觉着酣畅淋漓,讨厌的人便觉得不堪入耳,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唱些什么。

    可尽管这并非音乐市场的主流,江邪还是凭借着自己天生的一把好嗓音和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音乐小天王。新一代年轻人大都十分欣赏他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态度,因此他的粉丝也以战斗力强而出名,是饭圈谁也不敢惹的一霸。

    “恰好眼下《风间记》还在后期制作,你的人气也没完全上来,不如去这个演唱会上当一回嘉宾吧?”唐元于那头问,“现在手里能接到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剧本,这个机会,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他顿了顿,又隐隐有些担心楚辞不习惯演唱会那样的大场面:“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咱们就推了。只是之后这样的场面肯定也不会少......”

    “为什么要推掉?”楚辞于这头轻笑一声,“我一定会去的。”

    江斜的这一场演唱会定在两周之后,在这之前,助演嘉宾一直没有被定下来,也让演唱会的工作人员心焦不已。这种单人歌手哪怕是体力再强,也很难撑满一整场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会,更遑论是江斜这种又唱又跳的,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便愈发高了。

    只是助演嘉宾也不是随便便能定下来的,一方面一定要和江斜有交情,另一方面,又要能带动场内气氛,帮着撑台面——偏生江斜又是个到处怼人的主儿,和圈里一大票人都是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这人就更加难找了。

    也因此,当这位小祖宗瘫在沙发里,以一种“我今天上菜市场买了颗品相不错的大白菜”的语气对他们说嘉宾找到了的时候,一众工作人员都目瞪口呆。

    “找到了?”

    “谁,谁,是谁?”

    “先前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怎么突然就定下来了?”

    面对着几十双好奇地聚焦过来的眼睛,江斜大爷似的抖抖腿,悠悠地吸了口甜的发腻的奶茶。随后才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名字:“楚辞。”

    这个名字一出,倒有一大半人茫然地大眼瞪小眼,全然不知道楚辞是谁。剩下的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倒是知道先前这个新人被全网黑的事,一时间更加忧心忡忡:“这个新人可还没作品呢,而且这路人缘也......”

    “可我偏偏就是看他顺眼,”江斜支着胳膊从沙发里坐起来,眯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而发笑,“出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个我主动给他手机号他都不要的艺人。你说有没有意思?”

    他也算是正当红的了,粉丝众多,再加上有那样一对闪烁着金大腿光芒的父母加成,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簇拥的焦点。尤其是在这深不可测的娱乐圈内,更是被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讨好、攀关系的对象,连资历较老的老牌明星对他也是好脸相待,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这位小祖宗。

    这么多年里,只出了楚辞这么一个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意外。

    江斜半闭着眼,只觉着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同了,所以愈发起了要和这个人多接触接触的意思。他也没心思给这群工作人员解释更多,只懒洋洋地挥手:“小孩长的挺好,过几天见了你们就知道了。”

    工作人员们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等到出了办公室门,立刻迫不及待开始搜楚辞。

    “天知道,我有多少年没听过江霸王夸人长得好看了……”

    “长什么样啊到底?不会真是天仙吧?”

    她们激动地一路搜索,顺利地摸到了楚辞的官方微博号。因为楚辞进了组,也没有什么可以立刻拿出的作品,这个微博如今荒凉的几乎要长草,只有《风间记》的定妆照和唐元最开始贴上去的那张发带照。

    当微博拉到最顶端,两张照片映入眼帘时,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听到了自己脑袋嗡的一声响,倒像是被谁兜头打了一拳。

    半晌后,才有人颤抖着发言:“妈妈呀,他是喝露水长大的吗……”

    美颜的力量是所向披靡的,世上的人,大都会控制不住地对美好的事物心生向往。几个人围在一处对着这两张照片看了又看,不可自已地将图像放至最大,细细把这张脸上每一寸的线条看过去。从琉璃珠一样淌着蜜的眼看到微微上勾的唇角,最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

    只是这样的相貌实在与江邪的风格相差甚远,众人看虽看了,心里却仍然没个底,这孩子气质太纯良无害了些,与一副纨绔子弟气质的江邪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人目光相对,一瞬间都有了一种预备将小朋友诱拐到灯红酒绿的酒吧的感觉。

    半晌后,才有人担忧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江霸王别把人家给教坏了......”

    众人都点头不迭,简直不能更认同。

    演唱会的准备工作很是繁琐,楚辞到达后台时,满眼看到的都是拿着各种设备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个个都忙的额角挂汗,几乎恨不能一人分作两用。派来接他的妹子也是那天看过照片的,纵然如此,在见到真人之时,她还是像是被谁打懵了般愣了下,突然便明白了“盛世美颜”这四个字的含义。

    楚辞的眼睛很亮,却并不是那种锐利的亮,而是柔和的、缱绻的、柔柔在眼中化开的一片湖光山色。他微微抿着唇,因为今天是来排练舞蹈,所以只穿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色t恤与运动裤,外头罩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也未打理,只乖顺地垂下来,倒显出了几分学生的模样。

    他跟着带路的工作人员进了休息室,一瞬间升腾起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江邪如同古时的皇帝一样被几个助理环伺着,大喇喇地斜躺在沙发上。他懒散地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按着手里的手机,由着身旁的助理小心翼翼给他一口口喂水果。瞧见了楚辞踏进门来,他才懒洋洋抬起眼,“来了?”

    这语气很是熟稔,倒像是相交了多年的老友。楚辞嗯了一声,因为与他年龄相仿,也就不再见外,随意在沙发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江邪是个典型的自来熟。当时在素不相识之时便能喊他小朋友与他搭话,如今更是一口一个小辞挂在嘴边上,喊得亲亲热热,手也自动搭上了他的肩膀,“我那天看了,你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好,学过舞蹈没有?”

    在进入公司之后,舞蹈与声乐、表演便都是楚辞的必修课。他点了点头,“只是学了不久,功底不好。”

    “那倒是没关系,”江邪顿了顿,又道,“毕竟,这支舞的难度也算不上大,在编好之后我一直想找个人在演唱会上跳,可就是没一个合适的,你要不要来试试,就当帮我个忙了?”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如同在拿着棒棒糖哄骗小孩子。见楚辞应了声好,江邪下一秒便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将人拉去了练习室,那里面已经有舞蹈老师在等待了。

    猛地看见楚辞,舞蹈老师的双眼也禁不住一亮,对着江邪连连点了几个头:“这个好,正合适!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了!”

    楚辞:......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片刻后,这个预感变为了现实。他拿着江邪塞过来的舞蹈脚本,瞧着舞蹈老师示范的动作,只觉着眼前一黑。

    这......确定不是在整我?

    江邪所说的这支无人能跳的编舞,名字叫做夜色。而整支舞曲的风格,也像极了浓黑的化不开的夜,只需要在全黑的舞台上斜斜打下一道昏黄的光,在连绵不断的雨帘之中,跳舞。舞蹈动作的编排里刻意融入了诱惑人心的元素,诸如顶胯等动作一抓一大把,却偏偏又要求舞者的神情是纯真而懵懂的。

    是最深沉浓厚的夜色,也是最动人心肠的诱惑。

    他们两人说的心潮澎湃眼睛发亮,迫不及待扭头问道:“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楚辞木然了半晌,随即问:“这......难道不是一支靠出卖美色来完成的舞吗?”

    什么雨帘,什么白衬衫,什么松松垮垮挂在胯间的裤子......

    难道不都是纯粹出卖色相吗?

    “是啊!”江邪毫不羞愧地承认了,随即还沉沉叹出一口气,“只是我自己跳不出那种感觉,找了其他人也不行。反正美色这东西你应有尽有,最合适不过了,不找你找谁?”

    还未等楚辞再开口,他又道:“你可别想推脱,你方才可已经答应我了。”

    楚辞决定装傻:“什么时候?”

    江邪眉梢一挑,笑的活像是只眯着眼的狐狸,从口袋里慢腾腾拿出了手机。两人先前的对话从手机中传了出来,江邪晃晃手机,如同拿了卖身契的黄世仁,狡诈地冲他眨眼:“人证物证都在我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辞:......

    为什么他们一个二个的,都有将话随时录音的坏习惯?

    当江邪代表性的黑色骷髅头旗子插遍广场之时,众多粉丝也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赶到,齐聚于这个可容纳七万人的场馆。他们大都穿着印了江邪名字的应援服,脸上也贴了江邪专属的应援标志,兴奋地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祁乐乐便是这其中的一员。

    江邪是这荒原之中飒飒挥舞的一面大旗,顶着风傲立,而他们就在这旗下牢牢地护着,如同母亲在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的孩子,总希望这世界温柔一点,吹向这个人的风再小一点。

    她也算是这里头元老级的老粉了,很有些号召力,此刻正同几个其它的元老一起拿着喇叭,不厌其烦地强调纪律:“垃圾都要带走,不能给江邪丢脸!不管暖场嘉宾是谁,都要大声喝彩,不能无视人家!还有,后排请尽量不要站起来录像,之后将有几个站子联合发前线高清资源,请大家静等......”

    江邪出道已有七八年,粉丝们的团聚力也远非其他明星可比,因此齐刷刷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将手中的应援棒打开了。

    “不知道这次的暖场嘉宾到底是谁?”

    “这次真的是瞒得太紧了,一点风声也没漏......”

    “反正一定会是江江的好友,大家只要支持就好啦......”

    饭圈内几乎都知道,江邪的粉丝是最不能惹的一帮存在,无论是什么样的新闻,都要尽量避免带江邪下水。这群人不仅组织有素,而且和她们家正主学了个十成十,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刀刀直戳对方痛处,冷嘲热讽之间丝毫不见任何脏字,战斗力一个抵得上别家十个。

    然而粉丝也是最会爱屋及乌的存在。他们因为同一个人而紧紧团聚在一处,也会因为这个人而去喜欢他的朋友、家人,甚至因为旁人的一句赞言而对这人心生好感。凡是纳入自家阵营的存在,他们都会立场鲜明地支持,也因此,没少有艺人动心思,要和江邪攀上关系。

    场馆内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人流逐渐涌入,将偌大的场地坐了个满满当当,银色的应援棒逐渐被点亮,观众席如同慢慢亮起来的一片璀璨星海。楚辞待在后台,便听到前面的欢呼声蓦地放大了几倍,几乎要将场馆一下子点燃了,他心里知道,这应当是江邪上台了。

    出道这么多年,江邪掌控舞台的功力也绝非常人可比,气场全开,动作干脆利落,帅气的让人挪不开眼去。他连唱了几首快歌,眼见着全场的热情几乎能掀翻场馆顶,这才舔舔嘴唇,坏笑着道:“好听吗?”

    粉丝们齐刷刷地应道:“好——听!”

    “好听就好,”江邪大大咧咧往舞台边一走,干脆在边上坐了下来,唠家常一样同粉丝说话,“只是我也有点儿累啦,所以,接下来,就该是我们今天的惊喜登场了——啊,对了,前排的记得离舞台稍微远一点哈,小心待会儿你的机器报废了。”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粉丝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