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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祁衡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场虚惊过去过后,秦奶奶跟刘嫂去厨房进行收尾,偌大的客厅就剩下了他们三人。邵擎宇坐着,秦穆斜倚在他的肩上,祁衡则站在了对面,两边的距离如楚汉交界般泾渭分明。

    空气中除了厨房传来的热火朝天的炒菜声就没有其余的声音了。

    秦穆搬了张凳子坐在邵擎宇的旁边,舀了把瓜子慢慢嗑着,“怎么过来了?”他没有提祁衡未婚妻的事,毕竟在这里说不太方便。

    “我来看看我养父母。”祁衡看了对面的邵擎宇一眼,缓缓开口,“你带他回来了。”他是看到秦穆发的那张照片后,才知道邵擎宇也来到了安平村。

    照理说祁氏集团刚刚有起色,正是他最忙的时候,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抛下公事赶了过来,来之前他特意跟冯佳佳招呼了一声,让她跟他一起来。他知道冯佳佳一娇生惯娃的大小姐,对农村生活有着本能的排斥。

    把手里堆的瓜子壳扔到了餐桌旁的垃圾桶内,秦穆当着祁衡的面把剥好的瓜子仁喂给了邵擎宇,声音淡淡的:“嗯,先让奶奶看看,到时候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眼里划过一丝黯然,祁衡慢吞吞地道:“我们之间的事……”

    知道他要问什么,秦穆轻描淡写地打断道:“嗯,暂时还没跟她说。”顿了顿,他又道:“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跟她说的。”

    秦穆有想过直接拿刊登着祁衡订婚消息的报纸给老人看,只是他担心老人会为他难过,但让他跟老人说自己喜欢上别人了帮祁衡洗白,他又觉得不甘心,思来想去,他觉着还是和平分手的方式最能够让人接受,届时老人顶多感叹一阵,而邵擎宇这两天又表现的这么好,料想她应该会比较容易接受这个事实。

    秦穆这句话说完,气氛又重新变得安静。

    邵擎宇摊开没受伤的右手,语气淡定而平静:“我还要瓜子。”说着,他不忘补充道:“剥好的。”

    秦穆:“……”他本来就是故意做戏给祁衡看的,这邵擎宇还蹬鼻子上脸了。

    在心里轻哼了一声,秦穆脸上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柔声道:“好,我帮你剥。”

    那柔情蜜意的画面落入祁衡的眼里,整个人如置身在冰窖之中,初春的气温称不上多冷,可他心里却觉得隆冬从来没有过去。才一个月的时间,他跟秦穆的关系直接从蜜月期变成了陌路,往日那些美好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对比如今两人的相处的情形,那股难受劲儿就像是有人攥住了他的心口,心脏袭来的闷痛感令他煞白了脸。

    “吃饭了吃饭了。”

    就在这时,秦奶奶欢喜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

    祁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去厨房帮忙端菜,秦穆跟邵擎宇跟在了后头,秦奶奶让邵擎宇待在一边别动,邵擎宇笑着说没事,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帮忙拿筷子。

    饭菜上桌后,秦奶奶坐在主位,左边坐了刘嫂,要按以往的座位排的话,这右边的位置该是秦穆坐的,然后祁衡坐在秦穆的旁边,然而秦穆坐在老人身旁后,他拉过邵擎宇的手坐在了他的旁边,这样一来,祁衡就只能坐在了邵擎宇跟刘嫂中间的位子了。

    祁衡没说什么,安静地坐下,倒是刘嫂看出了些什么,开玩笑地问:“怎么了,干嘛不坐一块儿啊,小俩口闹别扭了?”

    秦穆面色不变,笑嘻嘻地回道:“擎宇手受伤了,夹菜不太方便,坐我旁边我可以帮忙。”

    说着,他神色自然地转头,把话头抛给了祁衡:“果果,你不介意吧?”

    祁衡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僵,垂下眼,道:“不介意。”

    ……

    饭毕,收拾桌子的时候,秦奶奶随意地问了一句:“果果,今晚睡哪儿?”祁衡跟秦穆谈了好多年,称得上是老夫老妻了,秦奶奶也不是思想古板的人,早就默许他们睡一间房了。

    话应刚落,三人俱是一愣。

    秦穆暗中观察着邵擎宇的脸色,见他神色僵冷,嘴角紧抿,攥着碗筷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担心老人跟刘嫂看出些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邵擎宇的面前,淡淡地笑着:“奶奶,果果刚回来,还是让他跟苏叔叔苏阿姨他们……”

    话没说完,祁衡温声打断:“好啊,我也想跟奶奶好好说一会儿话。”敏感地察觉到一道凌厉刺目的视线落在他自己的身上,他嘴角笑意不减,转而笑着跟秦穆道:“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秦穆本来是想等过一阵子再把他跟祁衡分手的事告诉秦奶奶,谁知道祁衡居然会抛下未婚妻赶过来,这么一来,他就被动了,再跟老人说明他们之间的事显然不合适。

    “怎么会呢。”

    不知道祁衡想耍什么花招,秦穆同样以笑容应对。

    第37章 爱我你怕了吗

    秦穆洗好澡出来的时候,祁衡正坐在床边,身上换了件白色宽松家居服,脚下穿着软底防滑拖鞋,是他以往在这里惯有的打扮。秦穆走到床的另一侧坐下,把半湿了的毛巾扔到一边,五指作梳抓了抓头发,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跟奶奶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她唠了一些家常。”祁衡拾起秦穆扔下的毛巾,视线在秦穆滴着水珠的头发上晃了一圈,抿抿唇,道:“我帮你用吹风机吹一下吧。”

    秦穆抬头瞧了他一眼,昏黄的灯光下,青年目光沉静专注,眸里流淌着缱绻温存的柔光。

    这种眼神对秦穆来说是极为讽刺的。

    明明背叛的人是祁衡,现在装深情的人也是他。

    秦穆很快避开祁衡的视线,“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他本来没打算吹头发,嫌麻烦,以前祁衡在这种生活细节比较注意,像个爱操心的老妈子,时时刻刻关注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有时候感冒咳嗽之类的小毛病他自己没发现,都是祁衡第一时间察觉,然后督促他吃药的。

    吹风机嗡嗡嗡的机器声很快在周围传开,秦穆站在一边静静地吹着头发,他知道祁衡在背后看他,旁若无人地摆弄着吹风机,没有朝后面投去一眼。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了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秦穆转过头,刚好看到祁衡的身影消失在了浴室门后。他稍微吹了一下头发,摸着头发半干了就把吹风机关了,脱了鞋靠坐在床头,从床旁的茶几上抽出一根烟点上。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一直持续着。

    秦穆静静地听着水声,狠吸了口烟,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嘴巴鼻子钻出,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如此循环,直到一根烟燃尽。第二根烟没抽几口,浴室的门就开了,秦穆掐灭了烟,空气中的烟草味让青年踏出房间的步子顿了一顿。

    拿起秦穆放在一边的吹风机,打开开关,热风送来的那一刻,祁衡声音平和地劝了一句:“少抽点烟。”声音不大,吹风机隆隆的声音差点把他的声音盖过了。

    秦穆扯扯嘴角,随口道:“这不是跟你睡同一房间,心里紧张呢嘛。”

    他们距离挺近,秦穆靠坐在床上,祁衡就站在了床边,交谈的时候微侧过身体面向秦穆,他的目光虚虚地在秦穆的眉眼间掠过,随即垂下眼不再说话。

    空气中就只剩下了吹风机的声音。

    祁衡吹头发的时间有点长,吹了将近十几分钟就才把吹风机关了。

    嗡嗡的噪音一停,秦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不知道你今晚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不过我从没听说情侣分手了还能同床共枕……”

    说到这里,秦穆歪了歪头,笑容淡漠地瞥了祁衡一眼,“所以今晚就委屈你睡地板吧。”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祁衡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收好吹风机,脱下鞋直接上了床。秦穆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眼神幽深了几分,他看到祁衡拉过被子盖住了他们俩,然后伸长胳膊把灯关了。

    房间顿时黑了下来。

    四周安静到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秦穆扯出一个讽笑:“这样有意思……”最后一个语气没来得及发出,一道黑影忽地窜了过来,秦穆刚要有所行动,身体就被祁衡死死地压住了。祁衡用力将秦穆压在身下,两手如铁钳一般禁锢住秦穆的手腕,一向清冷温和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压抑的情绪,“你为什么把邵擎宇带到这里。”

    “放手。”

    秦穆收起笑,语气没有什么温度。

    “你真的爱上邵擎宇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祁衡心里是否认的,他不相信秦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移情别恋,可他还是想听秦穆亲口说出来,于是他屏息以待,漆黑的双眸紧紧锁定住秦穆的嘴唇,企图从他的嘴里得到些什么。

    秦穆如他所愿地张了口,“如果我说我爱上他了,你会相信么?”

    “不会。”

    “呵。”秦穆嗤笑了一声,深浓的眉眼间透出稀薄的笑意,“即使我现在对他只到喜欢的程度,爱上他也是迟早的事。”

    话音未落,钳制住他手腕的两手力道陡然加重,祁衡压在他身上,将唇凑到了的耳边,看到那白皙的脖子印上了两颗草莓,他脸上温润从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神色忽地放柔,温热柔软的嘴唇贴在了秦穆的耳边,缓缓厮磨,感受着男人耳尖绵软的触感,哑声呢喃:“我不准你喜欢他。”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了他的耳际跟颈部,带来一阵怪异的酥痒,秦穆挣脱开了右手,用力扯住他的头发,“你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命令……嘶!”秦穆倒吸了口凉气,肩膀上传来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地揪住祁衡的头发往外拔。

    祁衡跟他较上了劲儿,秦穆越是用力,祁衡的牙关就咬得越紧,牙齿狠狠嵌进了肉里,腥甜的鲜血在他口腔里弥漫开来。

    这个疯子。

    低咒了一声,冷汗迅速濡湿了秦穆的鬓角,他很快改变策略,放开祁衡的头发,转而用手肘去顶他的胃部,一下又一下。胃部被顶的翻江倒海,酸水不断上涌,祁衡将那些涌出的鲜血涓滴不剩的卷入嘴里,闷闷地笑着:“果然我还是……太贪心了,既舍不得放弃手里的权势,又舍不下你。”

    秦穆抵抗的动作停了一停。

    “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怎么恨我都没关系,最好恨我一辈子。”像猫一样舔舐着秦穆肩膀的伤口,祁衡低低地笑了笑,笑容苦涩:“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被人贩子拐走,而是在父母身边快乐幸福地长大,然后再跟你相遇、相知、相守,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可是……”

    “没有如果啊,如果没有被拐到安平村的经历,我又怎么会遇见你。”

    他也想健康快乐的长大,可童年的经历造就了他早熟隐忍的性格,那时候他孤身一人置身在那个贫穷腐朽的村落,只有秦穆陪在他身边,一遍遍告诉他他不属于这里,将来会带他去寻找亲生父母。

    秦穆对他来说就是一束光,给他带来温暖跟希望,他像抓住浮木一样紧紧地攀附在秦穆的身边,汲取着他身上的光与热,他分不清自己对秦穆的感情是亲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他只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他。

    如果不是祁氏突逢巨变……

    祁衡移开唇,虔诚而轻柔地吻上了秦穆被汗水濡湿的发迹,“秦穆,我爱你,尽管你可能不会相信。”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爱人有着这世上最英俊最完美的脸孔,他还记得在上大学的时候,秦穆每次出现在他学校都会引来全校轰动,后来他就不愿意让秦穆抛头露面了,只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即使秦穆想出去,他也会强制让他打扮的老土点。

    这个男人啊,就是他此生最美好的梦,可梦总有清醒的那一天。

    是什么时候有危机感的呢?祁衡想,也许是传言说他身边藏了个绝世美人开始,那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管是为了秦穆还是为了家人 ,他都不能倒下,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了,秦穆就永远不属于他了。

    至于东山再起,呵,十年还是二十年?一想到他要失去秦穆那么久,他宁愿出卖良心走捷径。

    所以,他可以忍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忍耐。

    干净清秀的外面下,那颗心早就被腐蚀的锈迹斑斑,失忆时的秦穆看到的只是祁衡美好温暖的那一面,而觉醒后的秦穆看到了祁衡冷酷阴暗的那面,美好亦或是黑暗,这才是完整的那个祁衡。

    或许更早的时候,祁衡就不如外表表现的那么完美了。

    秦穆不喜欢深究往事,他相信祁衡确实爱他,只是爱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他把祁衡推开,肩上的那个血印子像是用铁烙下的一个梅花印,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他还记得胳膊上到现在还有谢戈留下的那个咬痕。

    幸好卧室就备有医药箱。

    秦穆开了灯,拿出备用的医药箱开始清理伤口,平白无故被祁衡咬了这么大的伤口,他心里不是不怒的,只是秦奶奶就睡在门口,他不好把动静弄得太大,只能暂且先把这口气咽下。

    “你说这里会不会留下跟谢戈咬得一样的牙印?”

    耳边传来青年低柔暗哑的嗓音,秦穆猛地抬眼,拧紧眉头面露不悦,语气里带着森寒的警告:“祁衡,你发什么疯?”

    青年露出温柔的笑,指尖在秦穆的肩上流连,秦穆不客气地打掉了他的手,脸上没有了以往惯有的笑容。祁衡收回手,垂下眼,嘴角又是那个云淡风轻的从容微笑:“你可以咬回来。”

    将染血的药棉扔到垃圾桶,秦穆勉强扯出一个笑,正要回答,门口忽的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突兀。

    秦穆跟祁衡同时朝门口的方向望去,以为是秦奶奶,秦穆匆匆拉好衣服,胡乱把桌上的碘酒药棉一股脑儿地收进了医药箱内,余光撇到垃圾桶染血的绷带,他伸脚把垃圾桶踢到了床底下。

    “谁啊?”

    做完这一切,秦穆扬声问。

    “是我,邵擎宇。”

    门外响起一道年轻沙哑的男声。

    祁衡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他目光诡异,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秦穆,后者犹豫了几秒,道:“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不敢保证放邵擎宇进来,他不会发现什么,一旦发现了什么,他不敢肯定邵擎宇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说完,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以为邵擎宇放弃了,秦穆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冷不丁听到邵擎宇开口:“祁总,我有些公事想要跟你谈,你不会不方便吧?”

    祁衡面色一僵,眼里掀起了一阵飓风,他先是看了秦穆一眼,秦穆同样也在看他,两人两两相望,祁衡率先移开目光,起身走到门边,哐当一声打开了门。